任苒心下有幾分驚喜,原以爲她體内的定·時·炸·彈已經沒有辦法解決,沒想到峰回路轉,再次到了曙光。對上無嗔古井無波的視線,她将自己心下的驚喜壓了下去,心境平複了下來。“佛子願意出手相助?!”
“阿彌陀佛,出家人向來以慈悲爲懷。”無嗔沒有直接回答,他的意思卻是很明确。出家人以慈悲爲懷,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不會眼睜睜的看着他人受苦的。
有不少人會來少林寺求醫問藥,有普通人,也有武林人士。大部分情況下,少林寺都會出手相助。隻有極少部分,少林寺不會出手。原因多是因爲前來求助之人,是罪大惡極之輩。救一個惡人,可能會害了不少的善人,這樣的事情,少林寺不會去做。
無嗔雖說沒有親自出手爲他人醫治過,對于少林寺的習慣卻是清晰明了的很。
任苒聽到回應并沒有完全放松下來,少林寺的确是慈悲。隻是,她如今的身份,在少林寺眼中恐怕便是他們不會救助的罪大惡極之輩。
月淩霜這麽多年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性命。雖說很多都是閻修下達命令,月淩霜去做一個實施者。她這個實施者的兇名,在武林中也是顯赫的很。
月淩霜本性算不上壞,但自小在魔教長大,多少沾染了魔教人的習性,行·事較爲随性。若是有哪個武林中人窺探她的美貌,對她有不軌之心。她向來不會小懲大誡,而是直接殺了了事。這對于一些武林正道來說,恐怕也是無法接受的。
無嗔會貿貿然救助一個不知道身份的人?!若是她暴露了身份,無嗔還會出手相助?!懲奸除惡便是揚善,别說出手相助,他不想留下她的性命就已經是萬幸。
任苒并不想放棄這個可以解決身體定·時·炸·彈的機會,隻是這不僅是個機會,也可能是一場危機。
無嗔撥動手中的念珠,不急不緩的等待着她給出回應。視線從那黑色面巾上掃,。黑色的紗布完全掩飾下了她的面容,除了一雙清亮的眼眸之外,再也看不到其他。單看一雙眼睛便确定眼前人的身份的确不太可能。
在她昏睡的時候,其實是無嗔确定她身份的最好時機,甚至可以無聲無息的不被任何人察覺。不過,無嗔并沒有這樣做。既然掩飾了面容,她自然是不願意讓他知道身份。無嗔顯然很尊重她的意願,并沒有在她不允許的情況下,去看清她的面容。
眼前的女子沒有直接回應他。如果是常人,在知道自己一向苦惱的問題可以解決之後,多少會顯露出幾分欣喜和焦急出來。這些情緒,在她身上,并沒有展現出來。
無嗔對她的身份隐約有了幾分猜測。若是女子本身的身份便不被少林寺所容,那她現在的情況倒是正常的很。罪大惡極之輩?!無嗔想到她體内那股詭異的内力,眉頭微微一皺。
任苒同樣将無嗔的表情看在眼底,她并沒有懊悔自己之前的遲疑。哪怕她沒有任何遲疑,身份恐怕也會被人察覺。少林寺治病救人的例子很多,但是卻從來沒有過,救治不明身份武林之人的先例。她不覺得自己能夠成爲特例。
無嗔微微皺眉的同時,任苒已經繃緊了身體,她的手掌也放在靠近腰間長笛的位置。若是佛子無嗔出手,哪怕她可能不敵,卻也絕不會束手就擒。
“看來女是施主的身份不便爲小僧所知。”無嗔舒展了眉宇,他直接說出了讓眼前人警惕的事實。若是遮遮掩掩,反倒是更讓人警惕。
任苒并沒有放松警惕,她對上無嗔的視線,卻無法知道這人在想什麽。既然知道她不願讓少林寺知道她的身份,那自然也能猜測到她的顧慮。指不定無嗔前一刻還在說着,下一刻就對她出手了。“慚愧,我在武林之中,名聲可不怎麽好。”
“魔教護法月淩霜。”無嗔掃了眼月淩一霜腰間的長笛,緩緩的說出了眼前人的身份。他的語氣依舊平穩,似乎對眼前人的身份沒有任何意外。
“佛子好眼力。”任苒的回答算是承認了她自己的身份,手掌已經将長笛放在手裏。
“武林之中武藝驚才絕豔的人并不算多,其中女子更少。這些女子之中,喜歡以樂器爲武器的人,也隻有一人而已。雖說小僧常年在寺中修習,鮮少下山,對如今武林中事也有幾分了解。”無嗔看向月淩霜腰間的一截長笛,若不是武者固有的警惕讓她總是将手掌放在長笛周圍,他也不會這麽快猜測出她的身份。
“佛子想要如何?!”任苒已經做好了調動内力的準備。
“應該說女施主想要如何?!”無嗔停下了撥動念珠的動作,“魔教護法月淩霜所做之事,小僧早有耳聞。若是小僧出手解了女施主之困,女施主是否還會助纣爲虐?!”
無嗔既然知曉月淩霜體内有那詭異的内力存在,自然不難猜測出這股内力的主人便是魔教護法閻修。用自己的内力威脅他人的性命,顯然是閻修掌控魔教的手段之一。
月淩霜做出的幾件大事,從中不難看出這裏面有閻修的影子。那些事情究竟是月淩霜心甘情願,還是被脅迫,值得商榷。就算月淩霜并非事被脅迫,也是在遵循閻修的命令。如果日後月淩霜不再助纣爲虐,類似的事情便不會發生。
“自然不會。”任苒不願意聽從閻修的命令濫殺無辜。
任苒自己生活在和平年間,她卻很清楚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的旋律和規則。在這個武林之中,若是太過仁慈不一定是什麽好事。因爲全面接收了月淩霜的記憶,她對于‘殺人’這個詞代表的含義沒有太過不适。若是可以她的确不願意讓自己手掌沾染上血腥,但如果非要她親自動手,她也沒有過多的排斥。
不過殺人和濫殺無辜還是有區别的。像閻修那般,因爲對方的挑釁,便直接滅掉幾個教派,的确是有一些殘忍。閻修當時并不一定有多麽惱怒,他隻是在立威而已。并非沒有其他的立威方式,隻是這樣的方式最是方便快捷,也最是能讓武林正道對他心生恐懼。
月淩霜願意成爲閻修手中的一把利刃,完成閻修的命令不會有半點勉強,她甚至欣喜于自己有那個幫助閻修做事的能力。每次她都會将閻修的命令完成的妥妥當當,讓人找不到任何錯處。
現在換成任苒,她不會這麽做,也不可能會這麽做。
無嗔點了點頭,月淩霜的答案讓他十分的滿意。這個答案其實在他的意料之中,不過不知道爲何,他心下卻依舊有些莫名的在意。甚至有幾分緊張,無嗔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困惑。他對上月淩霜的眼眸,将那一絲困惑抛于腦後。無嗔站起身來,将佛珠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小僧可助女施主脫離苦海。”
“有勞佛子。”任苒松了口氣,她面上帶着些許笑意,視線也柔和了幾分。和佛子無嗔相處有不小的壓力,她甚至幾次都認爲自己無法離開這少林寺,最終的結果倒是讓她如願。她體内屬于閻修的内力,終于可以消除。
任苒看了一眼在一旁站着的無嗔,很是自覺的盤腿坐于床·榻。
無嗔看了一眼距離他不遠處的蒲團,這房間裏的蒲團自然不止一個。隻是,除了他最常用的那個之外,其他的蒲團都被收起。偶爾有來客的時候,才會拿出來。而他這裏,自然是很少有來客。
他起身準備将蒲團從床·榻下抽·出來一個,兩人對視了一眼,月淩霜便盤腿坐于床·榻。他的腳步微微一頓,看似很自然的走到月淩霜的身後,同樣上了床·榻。
他看了一眼床·榻下并排而立的兩雙鞋子,手指下意識的想要撥動佛珠,在剛開始有動作的時候,發現佛珠并不在自己手中。
“阿彌陀佛。”無嗔念了一句佛号,盤腿坐在月淩霜的身後。他伸出一隻手掌,搭放在月淩霜的後心。手掌相觸的地方,明明有衣物相隔,卻讓他覺得有幾分灼熱感。他穩下了心境,将内力傳遞過去。
任苒聽到了無嗔口中念誦佛号,她隻當是因爲無嗔要用手碰觸她,所以才會向菩薩告罪。畢竟少林弟子向來是不近女色的,無嗔身爲佛子,在少林寺潛修那麽多年,更是将佛門戒律融入了骨子裏,尊崇的很。若非萬不得已,他恐怕不會觸碰女子。
任苒沒有在意兩人之間的距離,她的心力都放在身體之中的内力上。無嗔的手掌似乎源源不斷的向她輸送内力,洗髓經的内力十分溫和舒适,很容易讓人放松戒備。任苒的身體很是放松,她卻時時刻刻的關注着内力的走向。并不是因爲她對無嗔不信任,更多的是她想要知曉閻修的内力所在之處。
魔教中人,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罪大惡極之輩。若是有能力,她也不介意救上一救。
無嗔的内力在心脈處停留,随後任苒便感觸到了她身體中潛藏的内力。也難怪無嗔能夠知道這内力會威脅命脈,心脈的位置,本就是脆弱無比。
和無嗔的内力相比,閻修留在任苒體内的内力可謂是少的可以,很輕松的便被轉換成了易筋經的内力。
對此任苒沒有任何異議,她能夠解決身體的隐患就已經很知足,并沒有要将閻修内力據爲己有的野心。而且閻修留在她體内的内力,也沒有多少。比起她現在的内力量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無嗔将内力轉換完畢之後,沒有第一時間把内力從月淩霜的身體之中退出來。反倒是進入了月淩霜的丹田,在其中停留片刻,他的内力有一部分被月淩霜的内力同化。無嗔,随後收手。
任苒在内力撤離的那一刻睜開眼睛,她體内内力有明顯的增長,這一次療傷,頂得上她一年苦修。隻是閻修内力的轉換可沒有那麽多,無嗔分明将自己的内力也附贈給了她一些。“多謝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