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座，第九次沖鋒又被打退！”
“師座，錢團座陣亡了！”
“師座，鬼子火力太猛！”
風振華好像沒有聽到這一切一樣，依舊端正地端着望遠鏡看着前面激戰不已的戰場：“給我再拉兩個營上去，命令方文代替老錢位置！”
民國三十一年五月二十一日，上午十時......
第九次沖鋒再次被打退，手下又陣亡了一個團長，風振華面上雖然沒有任何表情，但心裏卻在那不斷翻騰。
陣亡的都是跟随着111師南征北戰的鋼鐵漢子，一場場合戰役他們都頑強活了下來可在這南京城下，卻一個接着一個倒下。
疼，心裏真的疼。
老邢，看到了嗎？咱們111師正在攻打南京，正在收複南京！
睜開眼睛看看，這是我們過去一直都在那夢想着的事情。
現在，就活生生地出現在了我們眼前。
快了，老邢，看着，我們就快打進南京了。
十點二十分。
奉命攻擊開始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十七個小時。
九次沖鋒，九次被打了下來，鬼子的防禦，已經到了瘋狂地步。他們甚至比中國軍人更知道，一旦南京丢失對于他們來說意味着什麽。
就這麽膠着着，雙方都已經變得麻木。機槍“突突”聲好像根本已經無法聽到，那些血腥殺戮在眼前不過是一片空白而已。
十點四十分。
“報告，方文團長帶着兄弟們登上去了！”
“師座，我軍增援被截斷，方團座孤軍奮戰，他帶上去的隻有一個班！”
十一點整。
“師座，你看，你看，城上！”
一個渾身是血的中國軍官，出現在了士兵們的視線裏。
他已經無路可退，城樓上就剩下了他最後一個人了。
沒有增援，身邊也沒有一個同伴，甚至連那個中國軍官手裏的刺刀，都已經被折成兩截。
方文，剛剛代理團長隻有短短一個小時不到的方文。
十幾個鬼子慢慢圍了上來，也許他們已經被打怕了，一步一步，顫顫抖抖，不敢逼得太上，看起來神情之間充滿畏懼。
方文用力把半截刺刀扔了出去，鬼子發出一陣驚呼，居然向着兩邊避讓開去，底下的中國士兵似乎能夠看到方文輕蔑的微笑。
然後，方文拖動着傷腿，一步一步挪動到了城牆邊上，所有的人都能夠聽到他的吼聲：
“抗戰萬歲！！中國民國萬歲！！第三戰區萬歲！！111師萬歲！！”
他像一隻大鳥一樣從城牆上一躍而下。
空中綻開最美麗的花朵，那是一名中國軍官，一個真正的中國軍隊，正在用自己的生命譜寫一首最壯麗絢爛的戰歌。
“穆瑾。”
“到！”
“代理團長，繼續沖鋒！”
“是！”
沒有任何感情的命令，沒有任何感情的回答。
十三點三十八分。
第十六次沖鋒。
不僅僅是一個111師，所有參與南京攻防戰的中國軍隊，都在前赴後繼，義無返顧地做着犧牲奉獻。
已經不僅僅是精神而已，也不再是信仰，而是一種本能驅使，戰場上的一切驅使着這些士兵做着這些最勇敢的舉動。
一口氣始終在雙方士兵的心裏提着，隻要誰先松了這口氣，那麽，全面崩潰就已經爲時不遠。
十八點，總指揮部下達暫時停止攻擊命令。
被血與火煎熬了一天的戰場，終于稍稍平靜下來。
“傷亡情況怎麽樣？”
“我旅690團傷亡慘重，僅僅一天時間，陣亡兩個團長，全團損失大半。”杜鵬的神色有一些暗淡，完全沒有了白天那種兇狠的樣子。
能夠聽到風振華輕輕歎息了聲，他走到一個傷兵面前，蹲了下來，他看到那個傷兵一樣也在看着自己。
傷兵想要說話，可是傷勢實在太重，連一點聲音都無法發出，隻是張着嘴在那不斷蠕動着。
過了一會，傷兵的眼神越來越暗淡，終于，慢慢失去了生的光彩。
走了，又一個國家優秀忠誠的士兵走了。
可是，明天還會有更多的人死去。
誰也不知道這場戰争什麽時候才會結束，誰也不知道究竟還要死多少人。
可是隻要南京還在敵人手裏，攻擊就永遠也都不會停止。
南京，民國三十一年五月二十一日。
“明天，我親自帶着部隊沖鋒！”
風振華說出來的話，讓杜鵬吓了一跳：“師座，不能，明天我上，我一定把南京給你拿下！”
風振華微微笑着，擡頭看了一眼在自己身後飛舞的那面殘破但卻威武的國旗：
“今天，你已經帶着隊伍沖了一天了，累了，你們都已經很累了，該我了，長官沖鋒，本來就是111師的傳統。”
“師座！”杜鵬大聲叫了出來。
風振華擺了擺手，打斷了杜鵬的說話：“我們沒有人怕死，死對我們來說是最好歸宿，當年老邢在的時候，一定也會這麽做的。
記住，咱們是大帥一手帶出來的隊伍，怎麽也不能給大帥丢臉，還有總參謀長，現在總參謀長留下的國旗，就在咱們部隊之中。
杜鵬，111師的老底子不多了，尤其是從東北突圍出來的那一批，咱們這些人不帶頭，東北時候留給咱們的恥辱，這一輩子也洗刷不掉。
萬一，我是說萬一，我要是有了什麽三長兩短的，你代理111師師長，統領全師，無論如何一定要把國旗插到南京！”
“是！”杜鵬的眼睛裏噙滿淚水：
“師座放心，杜鵬就算死，也一定在死前把國旗插到南京城樓，以示我111師抗戰到底恢複故土決心，收複國都，死而無悔！”
風振華笑了，笑的是那樣舒心。
“以示我111師抗戰到底恢複故土決心！”
是的，故土一定要收複回來！
無論付出什麽樣的代價，無論付出什麽樣的犧牲！
民國三十一年五月二十二日，清晨六時。
微風吹過，有些涼飕飕的。
穿着一身白色襯衫，手裏拿着一枝步槍的111師師長風振華慢慢出現在了早就整裝待發的全師官兵面前：
“今天，我将親自帶着你們沖鋒，去奪取南京，收複首都！大家看着，督戰隊就在我們後面！
現在，我任命杜鵬爲督戰隊隊長，杜鵬！”
“到！”
“後退一步者，格殺勿論！士兵後退，殺士兵！！軍官後退，殺軍官！！風振華後退，殺風振華！！”
“是，後退一步者，格殺勿論！士兵後退，殺士兵！！軍官後退，殺軍官！！風振華後退，殺風振華！！”
“弟兄們，現在是民國三十一年五月二十二日，記住這一天，這一天也許你們一輩子隻能遇到這一次！”
風振華的聲音聽起來格外清晰：
“今天，我們全師都将出動，去收複南京，去收複國都！在我們的兩翼，是協助我們的友軍！
111師，依舊還是主力！
主力是什麽？王牌部隊是什麽？就是在最困難的時候，用到最困難的地方！咱們111師過去沒有失敗過，今天也一樣不會失敗！
弟兄們，讓咱們一起在今天殉國！看着那面國旗，看着咱們軍旗，不要給它們丢臉，不要給咱們111師丢臉！
不投降，不撤退，萬衆一心，收複家園！！”
“不投降，不撤退，萬衆一心，收複家園！！”
“國旗，軍旗！”
“國旗，軍旗到！”
風振華用力接過了那面國旗！
青天白日滿地紅！
“111師，沖鋒！！”
“111師，沖鋒！！”
那一件件白色的襯衫，那一片片白色的海洋。
民國三十一年五月二十二日，111師，沖鋒！
這一天，将會永遠銘刻在111師的軍史之中；這一天，将是111師最輝煌燦爛的一天！
民國三十一年五月二十二日！
“老底子的部隊永遠有他們自己的獨到之處，咱們警衛師和他們相比總還欠缺一點什麽。”
在後面看着這一切的方雨晰歎息了聲，然後微微搖了搖頭：
“論戰鬥力，論作戰決心，論頑強，論作戰技巧，咱們現在都在111師之上，可是有一樣東西，卻是咱們始終都無法比得上的。
軍魂，一種刻在骨子裏的軍魂！
咱們也一樣可以這麽沖鋒，一樣可以這麽悍不畏死。可是這這種軍魂，咱們一直都不具備。
無論勝仗敗仗，111師官兵都永遠不會低頭，可是咱們警衛師一旦遭到失敗，會不會一樣和他們這樣無所畏懼？”
周水軒好像在陷入在了沉思之中：
“是啊，從收複南京之戰到現在，111師幾乎參與了每一次戰鬥，打到現在都沒有休整，部隊都快被打殘了。
可看看那些沖鋒的人，根本就不在乎，好像現在被打殘的是倭寇一樣，真不知道他們的這種信念是從什麽地方來的。”
“大帥，隻有大帥一手帶出來的部隊才會具有這樣信念。”方雨晰緊緊抿着嘴，緩慢說道：
“大帥把這種信念，根植到了111師每個官兵的心裏，哪怕你剛剛入伍，也能很快感受得到這樣根深蒂固的信念。
所以我一直就說，這支軍隊和這個國家，必須由大帥來掌握，隻有大帥才能帶這個國家進步！”
他說話的時候，從容淡定，好像在說一件最普通不過的事情，但就在這個時候，方雨晰已經做出了一個決定，一個自己必須要做出來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