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十八年元月八日,在鄭永發表新年緻辭的第七天倭寇開始發起進攻。
一個師團又一個旅團的倭寇,在飛機和江面艦艇的掩護下,氣勢洶洶的對由三十六師和八十八師共同防禦的陣地發起兇猛進攻。
負責指揮這一防禦區域的爲歐陽平,支援部隊總指揮爲鐵定國。
這都是長久以來,一直跟随着鄭永的老部下。
當倭寇正式發起進攻之後,大戰終于爆發了。
大戰的爆發在很多時候都是在偶然的情況下發生的,盡管在此之前雙方都進行了精心準備。
初期的戰鬥進行得并不十分激烈,雙方隻是在小範圍内接觸,在戰鬥發生的第一天,中國軍隊甚至發起多次反擊。
但到了第二天的時候,情況卻忽然發生了改變。
僅僅在這一天的時間裏,超過兩百架次的日軍飛機就投下了無數炮彈。
陣地上血肉翻飛,陣地外殺聲震天。
在這一天的時間裏,三十六師和八十八師的傷亡竟然超過了兩千餘人。這在這兩個師的曆史之上,是從來都沒有過的。
“倭寇這是想拼命了。”
即便當上了中将司令,歐陽平依舊是那副什麽都不在乎的樣子:“命令各部,從現在開始不必反擊了,固守陣地,必要的時候可以放棄陣地。”
“什麽?”副官愣了一下。
“那麽吃驚做什麽?”歐陽平看了一眼自己的副官:“反正到時候又不是殺的你的頭,下命令的人是我。”
副官嘀咕了兩聲走了出去,這位司令長官有的時候下達的命令真的讓人無法理解。
歐陽平笑了一下,從幾天前總指揮下達的一連串作戰命令來看,他似乎隐隐地感覺到了什麽,但究竟是什麽他現在還沒有完全捕捉到。
“第三戰區永遠是總指揮的第三戰區,不屬于總裁,更加不屬于我們中的任何人,所以我們選擇的無非就是服從而已......”
這是歐陽平曾經對部下說過的話。
他一直以來都是這麽認爲的,盡管鄭永不是一個獨裁者,但歐陽平一直都認爲,鄭永才是一個真正的獨裁者。
大獨裁者!
歐陽平承認目前的中國需要這樣的獨裁者,但他真的不希望這個人是鄭永。
鄭永隻可能是鄭永,那個在東北時候意氣風發沒有任何雜想的鄭永。
但現在那個鄭永已經沒有了,現在有的隻是第三戰區最高司令長官,民族英雄,“戰神”鄭永......
大獨裁者,鄭永!
盡管這話說出來沒有人相信,鄭永一直都從來沒有從政的想法,甚至他表現得極度厭惡政治,但歐陽平堅信這一切都是假想。
鄭永一直都在那想掩蓋着些什麽,掩蓋着他的某種企圖。
自己太了解這個人了,從東北的時候就隐約覺得,在那個意氣風發,朝氣蓬勃,看起來沒有任何心機,隻一心想要抗日的年輕将領的真實内心世界,其實隐藏着很多别人不知道的東西。
野心,真正的野心!
一種别人看不出來,但卻一直都存在鄭永心底最深處的野心。
現在時機還不程度,這樣的野心還一直都沒有爆發。
當氣候和土壤都合适的那一天,這顆種子一定會茁壯成長......
歐陽平苦惱地搖了搖頭,他不知道當自己真正親眼看到那一天的時候會做出什麽樣的抉擇來。
“報告,倭寇又再次發起進攻!”
“這樣的事情以後不要再報告我了,讓他們自行處理吧。”
歐陽平的頭甚至都沒有擡,就這麽淡淡地說道......
......
從八号到十九号,日軍對中國軍隊整整發動了十多天進攻。
在這十多天的時間裏,中國軍隊先後增兵達到十一個師。
做爲戰場最高決策指揮官,鄭永似乎下定了決心,無論勝負,都要在這裏和倭寇決出勝負。
而這,卻是田田代皖一郎最樂意看到的。
成功吸引住了中國軍隊的注意力,才能爲撤退争取到必要的一切。
“司令官閣下,這是山本宏次将軍送來的書信。”
田代皖一郎皺了下眉頭,一個屢戰屢敗,并且被免除了全部官職的人,怎麽還有臉面給自己送來什麽書信?
盡管不太情願,田代皖一郎還是打開了那封信件:
“......目前的軍事并不适合撤退,雖然閣下動了很多腦筋,想要誘使支那軍隊上當,但鄭永一定不會落入這個圈套的。
在過去無數次的戰鬥中,我們已經得到了太多的教訓。鄭永這個人擁有着别人無法理解的,甚至可以說是可怕的智慧。
甚至在戰争沒有開始之前,他就已經安排好了一切,然後就挖上一個巨大的陷阱,很有耐心地等待着我們自己跳下去。
從東北開始我就與他進行了無數次的交鋒,我相信他一定能夠看穿閣下的用心,盡管這聽起來有些難堪,但這卻是我們必須承認的。
但這樣的情況下,我們唯一能夠采取的措施就是繼續前進。一直向前,按照之前的部署直取武漢。
鄭永的真實想法我想我已經知道了,那就是無論安慶在什麽時候被我們攻占,支那軍隊都能夠從容地跟在我們身後,不斷消耗我們的力量。
現在一旦撤退,那麽之前我們的一切努力都變成白費,而支那軍隊則可以從容地按照他們的想法調度兵力,帝國的失敗已經是顯而易見的了。
既然這樣,那麽我們必須置之死地而後生,前進,不斷前進,一直到攻取武漢爲止,在武漢就地構築防線,同樣來一個帝國式的安慶保衛戰。
盡管我們的補給很有可能被切斷,但帝國擁有着強大的優勢,我們的空軍,我們的海軍,随時都能夠提供給我們有效支援,而支那軍隊卻不一樣了。
在我們的後方被截斷的同時,其實随着武漢的失守餓,支那軍隊的後方也被切斷了,大家又重新站到了同一個起跑線上。
支那正在采取着以空間換時間的策略,而帝國必須拿出應對方案來了。
占領太多的城市未必是件好事,甚至及早擊敗支那也未必是件好事,在此之前,我想我們制定下的策略就已經錯了。
閣下,我們必須承認在中國戰場的失敗,并對此進行深刻反省,轉而改變戰場被動。
在安慶我們落到了一個陷阱,但現在我們的主力依然存在,既然這樣的話,爲什麽不能同樣給支那挖下一個陷阱?
支那的全部精銳主力都在第三戰區,擊敗了第三戰區其實就等于擊敗了支那。
而我選擇的陷阱,就在我們随時攻陷的武漢......
以武漢爲中心,徹底擊潰支那軍隊。
支那有了一個安慶,帝國同樣也可以有一個武漢。
戰争中的失敗并不可恥,可恥的是在失敗後不知道如何總結教訓。”
田代皖一郎靜靜地看完了這份東西,然後他緩緩地撕碎了它。
他承認山本宏次在某些方面說的是對的,但他絕對不會接受,現在在這指揮帝國軍隊的人是知道,而不是一個被解職的軍官。
“以後這樣的東西不要再送到我這裏來了。”田代皖一郎的話裏并沒有多少憤怒。
“可是,司令官閣下,我個人認爲,山本君的意見裏還是有一些東西可取的。”伊東正喜猶豫了一下,還是大着膽子說道。
田代皖一郎點了點頭,輕輕歎息了一聲:
“是的,我也承認山本宏次的建議裏有道理,也許按照他的想法,我們能夠扭轉目前局勢,但是,現在采取這個辦法,卻不是帝國目前能夠做的。
帝國的經濟和外交政策,出現了一些失誤,而且,是非常重大的失誤。現在我們要做的是必須要重新調整部署,爲未來的戰争打好堅實基礎。
支那戰場的不利局勢,已經嚴重拖延了帝國在遠東的整體部署,現在必須要從支那及早抽兵,我們的力量不能再無限制的陷入在這個無底洞了。
我們的咽喉掌握在誰的手裏?美國!
石油作爲一種重要的戰略物資,與戰争結下了不解之緣。帝國作爲一個島國,資源匮乏,能源短缺因此成爲其稱霸世界的緻命弱點。我百分之九十的國内石油需求來自于進口。
而其中百分之八十五自于最主要的石油出口國美國
在支那進行的戰争時間實在太太長了,鄭永的新年緻辭已經清楚地提到了這一點。
戰争并不僅僅是戰争,戰争的本質是爲政治服務的。
軍方,尤其是軍隊高層,自從在支那東北成立僞滿洲國之後,對外交政策施加了很多惡劣的影響。他們主張延長在中國的戰争,并進一步向亞洲南部進軍。
他們爲的隻是實現能源自給的帝國夢想。
所以我們每在這多消耗一天,對帝國将多造成一天的影響。隻有先行撤兵,而後才能夠想辦法解決這個危機。
你知道嗎?帝國已經決定了,在必要的時候,甚至可以和支那政府舉行和談。帝國已經意識到了,在短時期内無法在支那的戰争了。
所以每早一天從着撤兵,就能每早一天解除帝國困境。
我其實也知道,山本宏次是一個優秀的帝國軍人,但他僅僅是軍人,除此之外,他對政治上的事情一無所知,這也正是他失敗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