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慶決戰的形式開始發生根本性改變。
大量中國軍隊的到達,已經日本阻擊防線的被突破,表明着中國軍隊已經具備了與倭寇在安慶進行決戰的條件,現在就看這場大戰什麽時候到來。
這個時候倭寇的心理也開始發生微妙改變。
原本久克不下的安慶,就讓倭寇官兵産生了一些想法,起碼戰鬥到現在,他們已經清晰地意識到要想征服中國絕對不是過去想像中的那麽輕松。
不光一點都不輕松,而且前線接連傳來的敗報,帝國軍隊連續的被擊潰,也讓他們隐隐地感覺到了恐懼。
對于中國軍隊,這些倭寇士兵,尤其是那些在中國戰鬥了許久的老兵,開始有了一種很難說清楚的感覺。
甚至,可以說是逐漸積累下的自己也無法相信的畏懼......
犬牙交錯的态勢,讓雙方的指揮官都陷入了一個兩難的抉擇,攻或者守,每一個決斷,每一次的選擇,都有可能決定這次大戰的勝負。
城内正在攻擊的倭寇,暫時停止攻擊;苦苦堅守着最後陣地的中國軍隊,也得到了稍稍能夠喘息一下的機會。而進入城中的中國援軍,也開始就地構築防禦陣地。
幾天沒有合過眼的山本宏次,發現自己到了最被動的時候。
中國軍隊主力已經從幾個方向合圍上來,正在逐漸形成包圍态勢。現在他必須對自己的軍隊做出應有的判斷了,是攻或者是立即撤退。
“報告,田代皖一郎将軍到!”
随着這一聲聲音,前中國駐屯軍司令長官,策劃參與七七蘆溝橋事變的田代皖一郎陰沉着臉走了進來。
“将軍閣下,恭喜您的身體得到了徹底康複。”山本宏次急忙迎了上去,必恭必敬地說道:
“勞煩你那麽遠的來到這裏,您是來督戰的嗎?”
“不,我不需要督戰。”田代皖一郎的面色冷淡,看不出有什麽表情:“松井将軍對你在前線的指揮很不滿意,所以命令我來接替你的職位!”
山本宏次愣在了那裏,雖然已經預感到了這一天早晚都會到來,但還是沒有想到,會在這麽突然的情況下發生。
“将軍,請聽我說......”
“不必,你的工作從這一分鍾開始由我接替。”甚至沒有給山本宏次一點辯駁的機會,田代皖一郎已經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話:
“立即召集旅團長以上軍官召開緊急會議,對了,山本君,你也一起參加吧。”
山本宏次輕輕地歎了口氣,什麽話也沒有說......
“諸位,戰場局勢對我軍非常不利。”
田代皖一郎看着正襟危坐的那些軍官,口氣裏充滿了焦慮:“我們的幾個師團,都在鄭永的手下吃了慘重敗仗,而目前支那軍隊即将對安慶我軍形成合圍,狀況隻有危險兩個字才可以形容。
我不想再去追究造成今日局面,究竟是誰的責任,這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我隻想告訴諸位,帝國現在需要我們這些天皇陛下的武士挺身而出,每一個人都盡自己最大努力去緩解危局,争取勝利,徹底打敗支那軍隊!”
“是!”那些倭寇軍官一起大聲答道。
田代皖一郎讓他們坐了下來,目光在山本宏次的身上停了下來:“山本君,雖然你已經被暫時解除了職務,但你依然是一名帝國軍人,以你看來,我們現在應該怎麽做?”
“是的,将軍閣下。”山本宏次立刻站了起來,稍稍組織了一下自己的思路說道:“我們所犯的最大錯,是......”
“我說過了現在不是追查錯誤的時候。”田代皖一郎再次打斷了山本宏次的話。
山本宏次不敢流露出任何不滿,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我部全部主力已經集結在此,我認爲目前應該立即停止進攻,現在殲滅安慶城裏的支那軍隊,已經沒有太大意義。
在這,是支那軍隊重點集結方向,應當立即命令全部空軍海軍,集中起猛烈炮火轟炸,使其無法順利完成集結,并且在必要的時候可以投入精銳師團進攻。
諸位,支那軍隊,尤其是鄭永這個人,根本就不在乎什麽傷亡,無論死了多少人甚至不會流一滴眼淚,他要的隻是勝利而已。
他的态度已經非常明顯了,就是要在安慶和我軍決戰,拿十個甚至一百個支那軍人的生命,換取一個帝國軍人。
我以爲現在應該集中起大部精銳,在支那軍隊還沒有完全完成合圍之勢前,猛烈突擊,部隊瓦解支那軍隊積累起來的信心和決心。
次後可以利用我軍海陸空全部優勢,不斷持續進攻,請相信我,支那軍人無法應付這樣猛烈如暴風雨般的攻勢!”
“坐下。”田代皖一郎示意他坐了下來:
“支那軍隊可以應付,否則他們也不會在安慶堅持那麽長的時間了......”
“将軍,安慶和目前的狀況不同!”
田代皖一郎看了一眼說話的人,還是山本宏次:“請注意你自己的舉止,山本閣下,你現在是在和一個司令官說話,難道這就是你學到的禮儀嗎?”
誰都能夠聽到山本宏次歎息了一聲,然後坐了下來。
“諸位,我們的補給在曆次攻擊作戰中,已經出現了一定困難,這将給日後的作戰增加困難。”田代皖一郎身子站得筆直,他面色陰冷地說道:
“我可以告訴你們的是,随着戰争時間的延長,空軍、海軍,已經對我們發出了抱怨,所以司令部決定放棄之前的作戰計劃!”
山本宏次的面色一下就變了,他正想說點什麽,可是看到田代皖一郎刀鋒一般的眼神,又把話重新咽了回去。
田代皖一郎語氣一變,變得有些憂郁:
“山本閣下說對了一半,我們必須發動一次猛烈進攻,但不是爲了将來什麽持續進攻,而是爲了能夠在支那軍隊沒有完成合圍之前,打開一條通道,爲撤退完成準備......”
“将軍,這樣做将會置我軍于死地!”再也忍耐不住的山本宏次站了起來,這個時候已經完全忘記了做爲軍官的禮貌:
“假設鄭永發現了我們的企圖,故意讓開一條通道,而後選擇地點進行阻擊,不斷打擊我軍撤退部隊,那對于帝國軍隊來說,将有可能遭遇到可怕的災難性後果!
鄭永一直善于做這樣的事,帝國那麽多的軍隊撤退,一定不可能沒有疏忽,一旦被鄭永抓到了一個這樣的機會,将軍......”
“混帳!你給我出去!”田代皖一郎憤怒地指向了山本宏次,面色都有些扭曲:
“如果不是你的無能,不會給帝國造成這樣被動局面,你現在居然還有臉面來指責司令部做出的部署,請你現在立刻給我出去!”
山本宏次已經無話可說,自己再一次遭遇到了這樣的境地。
是的,自己的确是敗在了鄭永的手上,但這并不代表自己的每一個看法都是錯的,起碼、對目前的局面而言。
可是敗軍之将永遠都是敗軍之将,失去了司令長官的信任,失去了同僚的信任,自己在他們的眼裏根本就是一無是處。
他的身子有些顫抖,嘴唇也開始哆嗦起來,他竭力想要争辯,但看到軍官們臉上鄙夷的樣子,他苦澀地笑了一下,慢慢地離開了這個原本屬于他的舞台......
山本宏次沒有立即離開這裏,他就這麽站在門外,完全不去理會站崗哨兵有些詫異的眼神,他必須要完成一個帝國軍人應當盡到的職責。
等了許久許久,這才看到軍官們一一走了出來,當田代皖一郎出來的時候,見到這個被免除了職務的軍官依舊站在那裏,很有些不屑地冷哼了一聲,快步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伊東君!”山本宏次終于等到了他要等的人。
伊東正喜猶豫了一下,還是停住了腳步。
“伊東君,司令官是怎麽安排的?”
聽到山本宏次這麽問自己,伊東正喜顯得非常爲難:
“您要知道,這是所不允許的。”
山本宏次苦笑了一下,是啊,自己現在是個被免職的軍官,有什麽資格去問絕密軍事會議上的那些内容:
“伊東君,對不起,是我失禮了,請您原諒。但是無論如何,您要聽我把下面的話說完。”
伊東正喜把他拉到了一邊,說道:“山本閣下,有什麽話請您說吧。”
“一定不能盲目撤退,這正是鄭永需要看到的。”
山本宏次語速非常的快,甚至有些急迫:“想辦法找到機會,勸告司令官閣下,即便真的已經下定了決心撤退,也必須要慎而慎之啊。”
“您還是多保重自己吧,山本閣下。”伊東正喜歎息了聲,說道:
“您知道嗎,剛才在會議上已經說了,您将對這次失敗承擔主要責任,甚至有可能把您移交到軍事法庭!”
山本宏次目瞪口呆。要把自己移交到軍事法庭嗎?
自己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帝國;自己的每一份努力,都是爲了天皇陛下。但爲什麽,自己卻要遭到這樣不公平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