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雨欣接過蘋果,笑着搖了搖頭。
“和你這麽長時間了,難道我對你還不了解?你這麽殷勤對誰,那保證是有什麽大事,不然,你鄭總指揮可沒有這麽好的興緻……”
鄭永一臉的尴尬,和黃雨欣在一起十年了,自己心裏的這點想法當真瞞不過她。擾了擾頭說道。
“這個,再過一段時候我就要回第三戰區去了,最近出了很多的事,重慶,内江,我們在前線,最怕的就是不了解後面情況的變化……”
“所以你就準備讓我留在這裏,把後方發生的變化随時随地的通知你。”黃雨欣很快就猜出了鄭永心裏的心思。
也不想再隐瞞什麽,鄭永點了點頭。
“是的,就是這個意思。我們在大後方已經有了一個情報網,但一直缺少一個值得完全信賴的人來掌握,這個人需要的……需要的是對我個人的無限忠誠……”
“我對你好像不是‘忠誠’。”黃雨欣淡淡地笑了下,笑得有些凄婉。
“十年了,十年裏你一直用忠誠來評價你手下的人,不管對誰都是這樣。春妮對你忠誠,她在奉天大突圍的時候,早就已經爲你抱定了必死的決心;孔令儀對你忠誠,爲了你和國家,一直在美國不斷奔走遊說,現在,該輪到我的忠誠了嗎?”
該怎麽回答她?也許她說的是對的,在自己的心裏,評價一個人首要的就是忠誠,無論這個人是誰都一樣,鄭永始終認爲沒有什麽比“忠誠”兩個字更加重要的了。
“你知道嗎,有一句話我一直想要對你說。”黃雨欣微笑着說道。
“你是一個好的軍人,好的将軍,但你不是一個好男人,好丈夫,在你的心裏,沒有任何一樣東西比軍隊和國家更加重要。”
鄭永靜靜地看着她,他見黃雨欣也是如此平靜地看着自己。
“但是不管怎麽樣,我還是會幫你做的。就好像在戰場上,不管你要我做什麽我都會去做,但我希望你知道,這和你下不下達命令一點關系沒有……”
其實有的時候對女人的一個承諾,哪怕是善意的謊言,也都能夠讓女人心滿意足,甚至會用自己的一生,去苦苦守候這個也許永遠不會到來的諾言,但有些男人卻一輩子也說不出這樣的話……
黃雨欣站了起來,眼神裏有一些茫然。
“我不知道該怎麽去做情報工作,但我相信你一定幫我安排好了,我會去認真學的,然後會在這裏等着有一天你會接我回去……”
她走了,鄭永沒有給她承諾,但黃雨欣卻給了鄭永一份承諾……
一份女人,對一個男人的一份承諾……
但他走出門口的時候,看到副官正好走來,鄭永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句:“我做事是不是太瞻前顧後了?”
原以爲副官聽不懂自己在說什麽,但沒有想到副官卻難得的冷冷地看了自己一眼,又用從來也不會有的語氣說道。
“你是想得太多了,總想維護好自己的形象,現在你已經有了兩位夫人,再娶一個過門的話,你會擔心民衆怎麽看你,會擔心底下的将士怎麽看你,會擔心影響到部隊的戰鬥力。”
鄭永被自己的副官說得怔在了那裏,他有些好奇地看了副官一眼,副官又接着說道。
“總指揮,你是大人物,想得多,我隻是個小人物,沒那麽多複雜的想法,我就知道一點,要爲了個女人影響到士氣,那幹脆别打仗了,咱們男人,娶就娶了,被别人罵就罵了,誰身上難道永遠不會有污點,我就不相信了,這世上還真有十全十美的人……”
鄭永忽然笑了,他拍了拍副官的肩膀。
“罵得好,誰身上永遠沒有污點?什麽事情都做不到盡善盡美。你先幫我去準備下晚上酒會要辦的事情,另外,再給美國的兩位夫人拍份電報去……”
以前也曾經見過陳果夫和陳立夫兄弟,隻是一貫沒有什麽深交,大多都是因爲公務上的原因而匆匆地說上幾句。
其後發生的一系列事情,是之前雙方誰都沒有想到的,弄到現在簡直勢同水火。
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目前兩面決戰的時機都還不成熟,再這麽鬥下去說不定就會兩敗俱傷。
尤其是對于陳家兄弟來說,日子要更加不好過一些。
鄭永是手握軍權,委員長最信任的愛将,又是委員長嫡親的外甥女婿,怎麽說關起門來都是自己家的人,真要是撕破了臉皮,吃虧的怕還是陳家。
再加上這次他去了一趟内江,天知道他得到了一些什麽對陳家不利的資料。據說委員長在接見了回來的鄭永之後,臉色一直陰沉得非常難看。
“委曲求全”,是一個政客必須具備的“優良品質”。
反正鄭永也不可能一直呆在重慶,面上對他客氣一些,等這位瘟神走了,那什麽事情都好說了。
在這樣心态的驅使下,當一身戎裝的鄭永走進來後,陳家兄弟表現出了難得的熱情,親自來到門口迎接這位陳家的“仇人”。
“鄭将軍親臨寒舍,不勝榮光,不勝榮光。”将鄭永迎了進來,陳果夫清了清嗓子,示意賓客都安靜下來。
“諸位,今日我們非常榮幸,請來了赫赫有名的軍神,第三戰區最高司令長官,一級上将鄭永鄭将軍光臨!”
那些賓客中響起了一片掌聲,不少穿着洋服,還待字閨中的大家閨秀們一個個都朝着鄭永的方向抛來一道道麽媚眼。
簡短地說了幾句,舞池裏的音樂響起,陳果夫和陳立夫請鄭永到了邊上的客房,裏面鄭永老丈人孔祥熙早就已經坐在裏面等候久了。
“鄭将軍,有些事情咱們彼此之間還是有些誤會的。”坐定了,陳果夫開門見山地說道:“那是因爲大家缺乏溝通這才造成的,要是有什麽對不住的地方,你鄭将軍雅量,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一開口就是直接說出軟話,倒有些出乎鄭永的意料,他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孔祥熙已經笑着說道。
“恒淵官做得再大,再得蔣先生信任,那終究還是給晚輩,哪有長輩給晚輩道歉的道理,祖焘兄,話過了,話過了。”
鄭永微微點了點頭:“陳主任,鄭永倒不覺得我們之間有什麽誤會或者是矛盾,大家都在爲黨國效力,工作上發生些摩擦總是會有的,再加上陳主任兼職甚多,不能面面俱到,底下人做的事和陳主任半分關系也都沒有……”
這話雖然沒有點明,但已經再告訴陳家兄弟,自己要對付的隻是徐恩曾而已。
孔祥熙微笑着看向鄭永,這才是自己的女婿,勢必還沒有壯大到能一舉扳倒強敵,就絕對沒有到立刻翻臉的地步。
“是啊,我們底下有些人總是把自己的利益置于黨國之上,我已經多次指明了這一問題,但卻始終收效不大。”陳果夫一臉的義正凜然,輕輕拍了一下手邊的茶幾。
“按照我的意思,這些人該法辦的就要法辦,該殺的就要殺,絕不能夠手軟。聽說恒淵老弟這次去了内江,懲治了一批官員和地方惡霸,好得很,大快人心!”
鄭永微笑着聽着,知道下面很快就要說到正題了,果然停頓了下,陳果夫又繼續說道。
“鄭将軍,這次去内江收獲不淺,據說徐恩曾手下的人,也卷入了和地方惡霸的勾結之中,魚肉百姓,禍害鄉裏,不知道有這事沒有?”
“有倒是的确有,而且做得非常之的過分。”鄭永不緊不慢地說道。
“比如中統經檢隊的齊耀榮,在當地民憤極大,百姓避之唯恐不及。他連隊憲兵十二團的團長吳志勳,紅幫的李協邦,大肆走私、搶劫、殺人,乃至于内江發展到了進城要交‘入城稅’,出城要交‘出城稅’,連在飯店裏吃個飯都要交‘吃飯稅’。
我去内江的時候,好好的一座城市被他們弄得市場凋零,民不聊生,天還大亮,街面上除了警察和特務,很難看到一個人。齊耀榮這批人被抓的當天,整個内江都轟動了。老百姓敲鑼打鼓歡送瘟神,更有甚者,送到我那的狀子整整堆了一屋子……”
陳家兄弟聽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早聽說中統的人在那鬧得厲害,但卻真沒有想到居然民憤大到了這個地步。
本來想着齊耀榮這些人已經死了,拉孔祥熙做個中人,大家說上幾句好話,哈哈一笑,這件事情也就算過去了,但現在聽鄭永這麽說來,隻怕沒有這麽簡單就能了結了。
這些事情要說做爲内江真正的頂頭上司徐恩曾一點也不知道,那真隻有鬼才相信了,眼下内江除了那麽大的事,徐恩曾這一次是無論如何也脫離不了幹系了。
鄭永看了自己嶽父一眼,發現嶽父沖着自己微微點頭,示意自己繼續下去,鄭永端起邊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說道。
“不僅僅是這樣,這些人還膽大妄爲,在我們押解其回重慶的時候,居然調集兵力在半道上進行伏擊,還好我之前早有準備,不然隻怕真的回不了這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