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國軍的坦克壓了上來。
六輛坦克耀武揚威的沖在了最前面,它們的目标依然是中華門的西城牆。
這裏在竟日島國軍炮火的轟炸下,已經傷痕累累,多處城牆倒塌,起碼現在看起來這裏更加容易突破一些。
島國軍指揮官也一直有些疑惑,在他們看起來除了一些機槍外,幾乎就和冷兵器時代的軍人沒有什麽分别的華夏軍人,是憑什麽能夠頑強抵抗到現在的?
精神,意志?這些帝國軍人同樣也不缺少。
或者華夏軍人有些他們不知道的秘密吧……
這時候他們看到華夏軍人居然開始反擊了。
幾百名華夏士兵沖了出來,有的渾身綁滿了炸藥,沖到島國軍面前的時候幾乎一聲不響,但卻惡狠狠的拉響了炸藥。
沖在最前面的兩輛坦克,就是被幾名士兵這麽炸毀的。
那些和第三戰區有過無數次交手,最終幸存下來的老兵,曾經鄭重地告誡過那些才進入華夏的同伴們。
“當看到華夏軍人身上綁滿了手榴彈或者炸藥包向你沖來,那麽你最好的選擇就是趕快趴在地上,千萬不要逞強,千萬不要懷疑他們有沒有勇氣拉響,這是華夏軍人最可怕也是最能給予帝國軍人殺傷的辦法……”
有些新兵并不相信,他們不相信在自己印象中懦弱、無能的華夏人能幹出隻有帝國軍人才擁有的武士道精神。
但當他們親身來到這個戰場之後,他們重要相信了,因爲太多太多的帝國軍事就死在了這種幾乎自殺式的攻擊下……
眼前又是這樣。
悲壯,或者說悲哀無奈,但不管什麽說法華夏軍人正在用自己的行動告訴倭寇。
後面是自己的首都,無論誰想占領那裏,都必須從自己的屍體上跨過去!
一個華夏士兵倒下了,他身上中了一槍,跌跌撞撞的沒有倒下,他看到一輛坦克沖了過來,側身躲了過去,然後奮力爬了起來,追着坦克不停的用槍托砸着,砸着。
他好像要用槍托就把這輛坦克砸掉。
一串子彈從後面飛了過來,全部沒入到了他的身體裏,士兵終于倒下了,眼睛睜得大大的,手裏的槍不知飛到哪裏去了,可他的手依然在那揮動着,似乎他的武器還牢牢的抓在手裏……
島國軍上來得太多了,密密麻麻的,兄弟們漸漸的有些頂不住了。
“撤,撤回去!”李天霞大聲吼着:“工兵,在那釘着,給老子釘着,鬼子上來就給我炸死那些!”
兄弟們都撤了回去,随着李天霞的一聲令下,工兵用力按下了手裏的把柄。
可是意想中的爆炸卻沒有響起。
“怎麽回事,你他媽的給我炸啊!”
“旅座,線被炸斷了啊!”
“我要槍斃了你,槍斃了你!”李天霞暴怒地吼了起來,接着一轉身大聲叫道:“上去一排人,給老子想辦法把炸藥爆了!”
十幾個士兵沖了出去,李天霞看清了,沖在最前面的是一營長胡豪……
三枝沖鋒槍和一挺機槍組織起來的火力,把沖上來的島國軍撩倒了一片,可是胡豪帶出去的十幾個士兵也幾乎都倒下了。
胡豪栽倒在了那堆汽油筒旁,他看到了一截導火索就在他的面前。
他的兩條大腿幾乎被機槍子彈打爛了,生疼生疼,疼得幾乎要讓人哭出來,胡豪覺得自己沒有出息到了極點,好歹自己大小也是個營座,怎麽就這麽不耐疼的……
他掏出沒有舍得抽完的,從旅座那打秋風來的半截煙,放到嘴裏點燃了,然後朝城牆上看了眼。
他看到旅座團座一起對自己敬着禮,胡豪得意的笑了。
看到沒有,弟兄們都看到沒有,那是旅座和團座啊,他們正在向一個部下敬禮呢!
胡豪用力吸了幾口煙,眼看着要燒到手了,這才哆哆嗦嗦的将煙湊向了導火索……
中華門西城牆下随着連續的爆炸聲淹沒在了一片火海之中,那些沖過來的倭寇士兵哀号着在火海裏正者着,慘叫着……
中華門西城牆一戰,153旅306團苦守兩日,全團一千五百餘人,陣亡一千三百餘人,三個營長殉國,旅長李天霞,團長邱維達負傷。
一直到了十三日淩晨,全團幾乎耗損完畢的306團才被撤換下來。
當蔣百裏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副怎樣的場景?
一個一千五百人的團隻剩下了不到兩百人,除了負傷的旅長和團長,竟然沒有一個活着的連以上的軍官了。
“不能打了,真的不能打了,我的306團全完了!”
李天霞怔怔地說道,好像面前站着的不是南京城防司令,隻是一個可以讓自己傾訴的對象。
他的眼神麻木而絕望,看不到一點生氣。
蔣百裏輕輕地拍了拍他,卻不知道該怎麽安全自己的部下。
慘烈的南京保衛戰,讓一個個年輕的生命就這麽填到了這個無底洞中,而戰争卻還沒有結束,還會在這繼續進行下去……
屍體一具具的被搬運了下來,傷員也被一個個的擡了下來。
有些重傷員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呼,巨大的疼痛讓這些在戰場上鐵打的漢子也無法承受,他們甯願死在戰場之上,也不願意承擔這樣的痛苦。
他看到了一具熟悉的身體,那是國民革命軍七十四軍五十八師一七四旅的副旅長劉國用,黃埔軍校第三期步兵科畢業。
他以前經常會向自己請教一些問題,也算得上是自己半個學生了。就在昨天自己視察陣地的時候還和他談過。
可這麽一眨眼就沒了?
“鬼子突了進來,旅座他親自帶着敢死隊反沖鋒,明明都把鬼子給打下去了,旅座正在指揮着重新加固工事,可一發炮彈飛來,正好炸在旅座的身邊……”
擡着他的士兵泣不成聲地說道。
蔣百裏輕輕地撫摸着劉國用的面龐,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走了,又一個高級将領走了,之前一點征兆也都沒有。
蔣百裏現在終于明白當初總指揮在得知部下死訊後的心情了,那是一種用刀在割着自己心髒,一刀一刀割下的痛苦。
蔣百裏站了起來,忽然頭腦裏一陣眩暈,然後重重栽倒在了地上……
松井石根顯得有些無奈,看着隻要再進一步就能夠奪取,但這一步卻始終無法跨出的南京城,他疲憊地搖了搖頭:“華夏,華夏……”
華夏人的幾大主力部隊都撤退了,可南京城依舊讓帝國軍隊望城興歎,十幾天裏又是那麽多的帝國軍人死去了。
消耗,完成是在打一場可怕的消耗戰,盡管帝國擁有如此巨大的優勢,但這種優勢現在卻在華夏戰場上顯得如此的無足輕重。
“蔣百裏同樣是一個值得尊重的對手。”
山本宏次苦笑着說道:“我記得他和蔡锷,方孝淮三個人當初在帝國軍校的時候,就被稱爲‘三傑’,現在我們真正面對到了這個敵手了,他遠比我們想像得更難纏,這個人的韌性十足,司令官閣下,南京城還會讓我們付出更多代價的。”
“盡管有所準備,我們還是低估了華夏人的戰鬥決心。”
松井石根歎息着說道:“我現在能夠斷定,即便我們攻入了南京,面臨的還是頑強抵抗,我們會遇到更加可怕的巷戰,那時,一切炮火上的優勢将會毫無意義,我們隻能用士兵們的生命去一步步占領城市……”
“我真的不明白爲什麽一定非得占領南京?”山本宏次滿臉迷惑。
“就僅僅因爲它是華夏人的首都?占領了它難道能讓華夏政府投降嗎?爲什麽我們不能改變一下戰略開辟另一個戰場?司令官閣下,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難道我們之前爲此而吃的虧還少嗎?”
松井石根坐了下來。
“如果不占領南京,那麽我們之前經曆的一切戰争都顯得毫無意義,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我們沒有别的選擇,戰鬥,除了戰鬥以外任何的建議都不在考慮範圍之内。”
其實不光僅僅是蔣百裏,松井石根也感覺到了現在部隊的戰鬥力正在減退,有的時候遇到小股華夏軍隊守衛的陣地,居然也必須動用整中隊、整聯隊用自殺式沖鋒的方式才能奪取,而這讓炮火壓制完全失去了意義。
之前這些事情隻會發生在華夏軍隊身上。
在今天的戰鬥裏,甚至出現了一個聯隊長,完全不顧敵我力量,完全不過防禦方的優勢,一連命令部隊沖鋒了十餘次,傷亡慘重,這才奪取了一個戰略價值并不大的陣地。而在随即華夏軍隊同樣敢死隊方式的反擊下卻并沒有能夠守住陣地。
這完全是拿士兵們的生命在開玩笑,是徹頭徹尾的愚蠢!
“南京是肯定能被我們奪取的,因爲華夏人根本就沒有打算守住南京,從我們目前的情報來看,華夏人正在積極整訓新的軍隊,司令官閣下,華夏人正在用他們的首都消耗着我們的力量,而爲他們自己争取時間,我們卻不得不按照他們制定的戰鬥進行着。”
山本宏次的眉頭緊緊鎖在了一起,他憂慮地說道。
“我想,當我們奪取南京之後,也許得不到任何休息補充的機會,華夏人就會重新發動一次新的大規模攻勢,而我們,卻不得不在被動的狀況下迎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