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争就這樣突然的到來，然後又突然的結束了。
看不出勝利者有多大的喜悅。和之前的任何一次戰鬥一樣，這次勝利同樣也讓華夏軍隊付出了難以想像的巨大代價，同樣的又是一場慘勝。
士兵們默默地安葬好兄弟們的遺體，很少有說話的人。
現在是自己在幫兄弟們安葬遺體，等到自己死的那天會有人安葬自己嗎？
沒有人知道答案，沒有人能夠回答他們……
看着這群不斷從眼前經過的士兵，鄭永緊緊抿着嘴唇，代價太大了，真的是太的了，盡管殲滅了島國軍一個師團，但華夏軍隊爲此而付出的代價，鄭永甚至都不願意去想起……
“勝利總是用士兵的生命堆徹起來的。”
鄭永忽然想起了自己以前說過的這句話。
是的，勝利是用将士們的屍體堆積起來的，但當勝利真正來的時候，心裏卻一陣陣的發緊，最可悲的是，做爲第三戰區統帥，卻必須要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給自己的部下們看。
一具黑色的棺木被擡了過來，到了鄭永面前的時候他們停下了腳步。
鄭永知道這兩具棺木裏面是什麽，一具裏面裝的是前警衛師師長鄭文根的遺體，另一具裏面放着的是警衛師2旅6團團長胡冰的軍裝。
相比于胡冰而言，鄭文根也許還算幸運的，起碼他還有一具完整的遺體……
“總指揮……”張靈甫和孫立人站在了鄭永的面前，他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葬了，好好地葬了吧，就安葬在他們殉國的地方……”鄭永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哆嗦。
再見了，兄弟；再見了，親人。你們爲這個國家付出了自己的全部，你們爲自己的民族獻出了自己的一切。
隻要自己還活着一天，就一定會把你們的故事告訴每一個人，讓你們的故事子子孫孫都能夠流傳下去。
鄭永在心裏是這麽對自己發誓的。
烈士英名，日月昭昭！
棺木從鄭永的面前擡了過去，從那些士兵們的面前擡了過去，但沒有人停下腳步多看一眼，因爲對于他們來說，棺木裏的人和自己擡着的人并沒有什麽區别，他們活着的時候是英雄，死了之後一樣也是烈士……
“總指揮，第三戰區各分戰區司令長官都到了。”
“讓他們去指揮部等我。”鄭永抹了一把自己的臉，最後看了一眼漸漸從視線中消失的棺木，然後大步離開了這裏。
逝去的人已經不再了，活着的人還會繼續他們未完成的事業……
“總指揮，參謀長，各位，目前島國軍集中重兵于我第二分戰區，我第二分戰區壓力空前，有些陣地不得不丢給了島國軍，按照目前估計最多隻能再堅持至十二月。”
陶平看了一下在座軍官，面色相當陰郁。
“士兵們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各陣地都打得非常頑強，但島國軍的火力優勢過于明顯，我分戰區真的打得非常吃力……”
“總指揮，我看我們可以進入下一階段了。”蔣百裏接口說道。
“從第三戰區成立以來，我軍前後組織了數次戰役，殲滅大量島國軍，已經達到了事前預期，但是繼續堅持下去，隻會将我有生力量消耗殆盡。
諸位，請看。一旦第二分戰區爲敵突破，那麽，随之而來的将是牽動其它各分戰區，一點突破則其餘各點均成孤軍，則島國軍可以各個急迫，以三面對我形成包圍，那時我軍将陷入極大的被動之中。
我建議，各分戰區應從現在開始大副收縮防線，逐一向總指揮部方向靠攏，并放棄大部一線陣地以圖集中力量，經過一段時間的充分準備之後，尋機再與島國軍發起決戰……”
“是的，是到了休整待機再戰的時候了，但不能這麽輕易的放棄第三戰區……”鄭永的語氣低沉嘶啞。
他忽然站了起來，拿起筆在身後的地圖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圈。
“這裏，這将是第三戰區最後的保衛點！”
南京！
所有的人都看清了，鄭永畫的那個圓圈所指的地方是國民革命政府的首都所在。
南京！！
“我要發動南京保衛戰！”鄭永重新坐了下來，好像陷入到了沉思。
“不是爲了意氣之争，不是和誰要賭氣，這裏是南京，是我們的國都，我們将繼續在這裏遲滞島國軍進攻，節次抵抗，每一寸土地，每一處陣地，我們都會和島國軍争奪到底。城破了，開始展開巷戰。每一間屋子，每一條街道都将成爲我們的戰場……”
熱情好像一下被點燃了。
第三戰區最後的保衛戰！保衛南京！！保衛第三戰區！！！
眼看着部下們紛紛想要站起來請功，鄭永揮手制止了他們。
“由誰來指揮南京保衛戰我還沒有想好，也許會是我親自指揮。具體部署我會仔細考慮之後再做出決定，現在你們要做的是在本次會議結束後，立即返回各自部隊，爲撤退做好準備。記得我們是撤退，而不是無組織的潰敗……”
在鄭永的部署裏，幾個主力師将率先撤離戰場，轉移至後方進行休整補充，由第三戰區繼續戰鬥至明年一至二月間，而後繼續堅守南京，在充分給予島國軍打擊後再行尋找決戰機會。
之前南京早已實施了有計劃的撤離，在政府幾乎是強迫性的命令下，南京幾乎就成爲了空城。
起碼，不管将來的結局怎麽樣，曆史上的一段慘劇已經被自己成功的避免了。
鄭永有的時候一直這麽想。
同時撤離第三戰區的，還将有大量的傷員和願意跟随部隊一起離開的民衆，在南京保衛戰即将開始之前，鄭永決意要把這一帶變成死地！
堅壁清野，絕不給鬼子留下多少可以利用的物資！
鄭永堅信一旦南京保衛戰發生，全國，乃至于全世界的目光将會再次投向那裏，全世界都會知道華夏還在戰鬥，南京還在戰鬥，第三戰區還在戰鬥！
将來呢？将來一定還會有像殲滅島國軍第六師團和第十六師團一樣的機會出現在自己的面前，自己也一定能夠再次把握住這樣的機會……
“總指揮，當我聽到島國軍突襲進士鎮的時候，我幾乎以爲你……”
當部下們來不及過多寒暄，匆匆離開之後，第三戰區總參謀長蔣百裏留了下來，到現在臉上還有些後怕地說道。
“還以爲我要死了？”鄭永笑了一下：“我這人天生的命硬，閻王爺還不肯收留我。”
蔣百裏忽然問道：“保衛南京的人選你有了嗎？”
“幾個師的師長都可以承擔，但我……”鄭永猶豫了下，說道：“我還有别的任務交給他們，所以人選我一直沒有定下來。”
“把我留下來吧。”蔣百裏神态從容地說道。
“如果把我留在南京繼續指揮，那就可以告訴全國民衆，第三戰區總指揮依舊還在南京，依舊還在指揮着國都的保衛戰……”
鄭永沉默在了那裏，說實話，他心裏的最佳人員也一直都是自己的總參謀長。
但總參謀長的身子有些弱了，聽說在分戰區的時候，爲了指揮作戰，曾經連續幾天幾夜沒有好好休息過，結果後來咳血，整個人都因此而顯得虛弱不堪。
鄭永其實心裏清楚，在另一段曆史上，這個時候的蔣百裏已經在趕赴廣西的路上病死了。
自從第三戰區成立以來，蔣百裏給予了自己太多的幫助，他真的不原因失去一位這麽樣優秀睿智的幫手。
“我今年已經五十六歲了。”像是看出了總指揮在想什麽，蔣百裏淡然自若地說道。
“一個人若是活到了六十歲還不能有所作爲，那麽即便他能長命百歲也不過是一生庸庸碌碌，五十六歲，夠了，什麽都已經夠了。張韻農去的時候四十四歲，蔡松坡走的時候才不過隻有三十四歲，我能苟活到現在，已經很滿足了……”
他走到了窗前，看着外面那些依舊忙碌的士兵們，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
“其實我真的非常感激你，總指揮。如果沒有你的話，我不會見證到一次這樣轟轟烈烈的戰鬥，不會把我所學到的一切都用到戰場上，也無法看到一個民族在生死存亡的時候是如何爆發出驚人的血性和頑強。
我堅信我們的戰争必将會取得勝利，我更加知道我的健康狀況正在惡化，所以越是這樣，我越是迫切的希望在我的身體……能夠真正親自指揮一場戰鬥，即便我真的會死，我相信當我下去見到張韻農和蔡松坡的時候也一定會笑着面對他們的……”
“再讓我好好的想想，再讓我好好的想一想……”
鄭永不斷重複着這兩句話，他真的無法做出最後的決定來。自己很清楚蔣百裏心中的想法，但是這個決心自己卻無論如何也下不了。
“我等着你最後的決定，總指揮。”
蔣百裏微笑着握了一下鄭永的手，眼中滿是堅定不移。
“但我希望我能有這樣的機會，我知道，這樣的機會對于我來說已經不多了，總指揮，我是一個老兵了，一個老兵在生命即将走到盡頭的時候最想要的是什麽你應該非常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