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十七年十月十九日,這是黑子岙的二百六十一名華夏士兵度過的最後一個甯靜的夜晚……
奇兵突襲,順利奪取了歡喜嶺,并在友軍配合下擊潰了187師的彌口步兵大隊,絕對沒有想到在小小的黑子岙會遭到華夏軍隊的阻擊。
很明顯,對面的華夏軍隊并不多,但抵抗得非常頑強。彌口昆三郎有些無奈,他甚至想到了歡喜嶺華夏軍隊的反擊戰。
雖然那些華夏軍隊的反擊毫無戰術和章法可言,但他們強悍不怕死的作風還是讓彌口昆三郎感覺到了震驚。
那些華夏軍官們不斷親自帶着部隊沖鋒,彌口昆三郎就親眼看到一個沖在最前面的華夏倒下了,但很快後面的華夏士兵繼續睬着他的屍體沖了上來。
盡管沒有費多大力氣就擊退了華夏軍隊的沖鋒,但他們所表現出來的精神,卻足以讓每一個對手都感到震撼和尊敬。
“前進,消滅我們面前的每一個敵人。”
彌口昆三郎似乎有些不太願意下這道命令,如果這些華夏軍人能夠爲自己所用的話,那麽對于帝國在征服華夏的道路上,所起到的影響将是不可限量的,但他也知道,要讓這樣的華夏軍人和小柱子一樣投降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清點人數。”
硝煙和疲勞已經讓駱敏祥的嗓子完全嘶啞,一直呆在師部的他,從來也沒有想到一線戰場會是如此的慘烈和辛苦。
“還有一百七十三人。”同樣疲憊不堪的甄義才挪動到了他的身邊,捶打着自己疲乏的雙腿。
“多少?一百七十三人?才兩次進攻,就陣亡了将近一百人?”推了推自己的眼鏡,駱敏祥難以置信地說道。
“對面是島國軍一個完整的步兵大隊,參謀長。”甄義才苦笑了下:“能頂住兩次攻擊已經很了不起了啊。說句喪氣的話,論裝備,論士兵的戰鬥素養,鬼子都遠遠超過了咱們,咱們完全是憑着一口氣在戰鬥……”
夏彪也疲憊的走了過來,他的胳膊受傷的,随便找了塊布草草包紮了下。
“是啊,記得以前在上海作戰的時候,小鬼子的拼刺技術真不是蓋的,往往就兩三個人,就能組織起一個小的防禦圈。德械師咱不說,就是128師,去上海前都沒有經過什麽正經的訓練,扔下鋤頭就拿起了槍,你說這能和那些精銳的士兵作戰嗎?”
“可惜咱的德械師都打光了。”駱敏祥歎息了一聲:“要是能按照事先的整軍方案,多整出幾個德械師來,那也許現在的戰局就不一樣了……”
“參謀長,鬼子派人來了,鬼子派人來了!”
士兵的叫喊聲驚動了幾名軍官,這時候看到陣地對面遠遠的一個人打着白旗走了過來,到了視線可以看清的地方,駱敏祥忽然低低驚呼了一聲。
“小柱子?”
他認得這個人,是“猛虎團”團長白森手下的勤務兵,都以爲他的歡喜嶺作戰的時候已經随着白森一起陣亡了,但沒有想到,卻出現在了這裏,還充當了鬼子的使者。
“參謀長?”小柱子也沒有想到會在這裏遇到參謀長,一時間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你還沒有死嗎?白團長陣亡的時候你在哪裏?”駱敏祥陰沉沉地問道。
“我,我當時負傷了,被鬼子抓了,我……”小柱子低着頭,嗫嚅着低聲說了幾句。
駱敏祥冷笑了聲,最看不起的就是這些投降的人,但他絕對想不到,出賣了“猛虎團”,出賣了歡喜嶺的叛徒,現在正站在自己面前!
小柱子神色顯得有些慌張,鼓足了勇氣才說道。
“參謀長,幾位長官,皇軍彌口步兵大隊大隊長彌口中佐讓我來告訴你們,請你們立即放下武器向皇軍投降,皇軍會給予你們最優厚的待遇,同時……”
槍聲忽然從邊上響了起來,小柱子發出慘呼倒在地上不斷地發出了哀号。
駱敏祥和夏彪回頭看去,居然是文質彬彬的甄義才開的槍,這一槍正好打在了小柱子的腿上,鮮血不斷的從在地上翻來滾去的小柱子小腿上流出。
“滾。”甄義才冷冷地說道。
“回去告訴鬼子,我陣地全體華夏官兵已經決意殺身城仁,死不投降!要從這裏過去可以,從我們的身上踏過去,不是每一個人都是叛徒!”
不是每一個人都是叛徒!
不是每一個人都像面前的小柱子這樣貪生怕死,甘心情願當鬼子的走狗!
小柱子拼命爬着離開了這裏,他不想死,他害怕死,過去出賣團長,出賣兄弟的那份愧疚,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現在想的隻是怎麽能夠活下去。
在鬼子的羽翼下,像一條狗一樣的活下去……
陣地上的每一名華夏官兵都知道,從小柱子離開的那一刻起,最慘烈的戰鬥即将到來,也是他們爲國殉難時刻的到來。
十月二十日從上午八時開始,到下午二時,在黑子岙陣地上的華夏官兵,于絕對劣勢的兵力和火力下,竟然不可思議的整整頂住了島國軍一個步兵大隊六個小時攻擊。
又一個奇迹在第三戰區誕生,之前甚至連這塊陣地上的華夏士兵自己都不敢相信,他們居然能夠堅持到現在。
二十一次不間斷的沖鋒,都被華夏官兵咬着牙頂了回去。
六個小時的奇迹,足以開創出更加多的奇迹。六個小時,足以創造出更多的奇迹。這黑子岙的華夏士兵用自己生命争取來的六個小時,将會産生難以估量的影響……
還剩下二十二名士兵,黑子岙最後的二十二名華夏官兵。
夏彪已經陣亡了,他是在一次島國軍沖到陣地時候的白刃格鬥之中,爲了掩護手無縛雞之力的參謀長駱敏祥而死的,他的身上布滿了刺刀孔。
鮮血已經凝固了,夏彪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好像還不甘心,似乎還想着從地上一躍而起繼續和島國鬼子玩命。
駱敏祥的眼鏡腳被炸斷了,他找了根帶子随便的把眼鏡綁在了自己的耳朵上,然後不斷的在地上挖着。
他想葬了夏彪,好好葬了這位爲了保護自己而犧牲的連長。
“參謀長,别挖了,還是想想将來有誰爲我們挖墳吧。”甄義才臉上顯得對生死已經根本不再在乎了。
駱敏祥挖得手指上全是血,聽了甄義才的話,他終于停止了動作,一屁股坐了下來,呆呆的在那坐了半晌,說道。
“甄副官,答應我一件事。”
“說,看咱能不能做到。”
“要是呆會鬼子又沖上來了,不,下一次沖鋒鬼子一定能沖上來的,求求你,千萬别學着夏連長的樣子救我,我不會拼刺刀,我求你,到時候一槍打死我,我怕,我怕要是我落到了島國人手裏會和小柱子一樣的……”
他太了解自己了,一旦真的落到了島國人的手裏,自己無論如何會受不了的……
鬼子的第二十二次沖鋒開始了,在鋪天蓋地而來的迫擊炮的彈雨中,二十二名華夏官兵知道自己即将迎來最後一次戰鬥。
“血是鐵,肉是鋼,我們是中華的好兒郎……”
不知是誰第一個哼起了這首歌來。
“血是鐵,肉是鋼,我們是中華的好兒郎!”
這是專門爲第三戰區譜寫的一首歌。
第三戰區真正的華夏軍人,鮮血和身體都是用鋼鐵澆鑄的。
現在,未來,永遠沒有人能打敗他們,永遠!
當鬼子沖到陣地上的時候,看到二十二名華夏士兵正端着雪亮的刺刀并排站立着。
也許他們端刺刀的姿勢并不正規,也許他們中有的人,比如參謀長駱敏祥,那副準備拼命的架勢甚至有些可笑。
但沒有人敢笑的,包括那些已經沖上來的鬼子們。
他們從這些華夏士兵的臉上讀懂了一樣東西。
你可以在戰鬥中打敗我們,但永遠不可能從精神上打敗我們!
民族之魂,中華之魂!
駱敏祥倒下了,幾個鬼子撲了過來,企圖要活捉他。
“甄副官!”
拼盡自己最後的力氣,駱敏祥發出了人生的最後一次喊叫。
槍聲響了起,駱敏祥死了,他是被甄義才打死的,甄義才實現了自己對參謀長的諾言。
駱敏祥是笑着死的,死的時候面上的表情非常安詳……
他已經盡到了自己的責任,不管将來怎樣。
甄義才也倒下了,他是最後一個倒下的。
“血是鐵,肉是鋼,我們是中華的好兒郎……”
甄義才輕輕地哼着,那些逐漸圍上來的鬼子們一點也沒有影響到他。
他的胸口中了三刺刀,肚子被劃拉開了,腸子流了出來,一條胳膊和一條打退被刺得稀爛,但甄義才非常奇怪,爲什麽到現在自己還沒有斷氣?
“全體,敬禮!”
甄義才能聽懂日語,他清楚地聽到了鬼子的軍官下達了這樣的命令,然後他在愈發模糊的視線中看到那些鬼子們向自己敬起了軍禮,他笑得更加燦爛了。
民國二十七年十月二十日,黑子岙。
在這塊陣地上,二百六十一名華夏士兵整整堅守了六個小時,具有重大意義的六個小時,最後以全軍陣亡的代價丢失了這塊被鮮血染紅的陣地。
“血是鐵,肉是鋼,我們是中華的好兒郎……”
(今天暫時三章,明天開始連續一個禮拜每天四章更新還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