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位夫人也想爲前線做些事情,打仗扛槍那是不成的了,可趕制軍衣、繃帶紗布,送往前線,救護我傷病員那還是能夠做的……”
說這話的時候蔣百裏的神色非常認真,一點不像是在開玩笑。
“既然方震先生執意如此,鄭永一定妥加安排,隻是委屈夫人了。”鄭永擾了擾頭說道。
“多謝,多謝鄭将軍了。”蔣百裏笑了幾聲,左梅在在一邊道謝,接着知道丈夫要和鄭永說話,找了個借口離開了這裏。
“還是那句老話,千言萬語華夏終究是有辦法的。”妻子前腳一走,蔣百裏就說道。
“而且上海之戰,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堅持的時間之長,給予島國軍殺傷之多,遠遠超過了我之前的想像,這其中倒有一半戰功是你打下的……”
“方震先生過獎了……”
“不是過獎,是實話。”
未等鄭永說完,蔣百裏已經擺了擺手,神态肅穆地說道。
“戰必勝,攻必取,縱觀我軍各部隊有誰能做到這一點?我軍在上海的表現非常優異,爲布防争取到了充足的時間。這就是上海之戰最大的勝利。
江南水網之地,不利于大規模兵力的展開,不利于機械化部隊的展開,雖然兩軍都會面臨到這樣的困難,但是相比之下,島國人吃的虧卻更加多。
我看鄭将軍一意堅守常熟,而後主動放棄,并沿至蘇州一線開始阻擊,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鄭将軍的目的,是想要吃掉島國人之第十六師團!”
“不錯,我就是這個目的。”鄭永話裏沒有任何隐瞞,當時就将自己的作戰方案說了一遍。
如果能得到這赫赫有名的“軍神”指點,對自己的未來還是大有幫助的。
蔣百裏認真聽完,一邊點頭一邊說道。
“這個計劃非常好,但我認爲,四個師的力量還是太少了,必須要承認我們和島國軍的差距。
我認爲宜将廖磊之第二十一集團軍也同時調上,與推進之島國軍第十六師團反複争奪,反複激戰,最大程度的消耗其有生力量,而後尋找機會,徹底殲滅……”
這兩人足足談了兩個多小時,一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來,在副官和勤務兵的一再催促下,兩人這才停止談話,一起走到軍官食堂用餐,鄭永爲了歡迎蔣百裏到來,專門讓人多加了兩個菜,又讓人上了一瓶好酒,先給蔣百裏斟滿了,這才站起來恭恭敬敬地說道。
“方震先生,《國防論》我已仔細拜讀過,從中受益良多。先生早就預言中日間必有一戰,而且是大戰,惡戰,都被先生一一言中。鄭永心中佩服,今日先生大駕光臨,就以這杯水以表鄭永心中仰慕……”
蔣百裏爲人豪爽,一口飲盡了杯中酒,笑着說道。
“我曾聽人說鄭将軍當年也再三判斷,中日間遲早會爆發大規模戰争,如此看來鄭将軍的見識遠超于我……”
鄭永很想告訴他自己爲什麽知道這些,要真論起見識來,自己和這位軍神可相差得實在太遠了。
忽然心中一動,想到這年的年底蔣百裏就會授命擔任陸軍大學代理校長,未幾生生累死在遷校的路上。
像這樣的軍事奇才,若是就這麽死了,實在對軍隊對國家都是莫大的損失。
稍稍想了一會說道。
“方震先生,你本是國防部高級顧問,鄭永原本也沒有做什麽奢想。但是眼前大戰在即,鄭永屢次感到精力不夠,若是先生願意的……”
“留在你這裏幫你出謀劃策?”蔣百裏看了一眼鄭永,見他點了點頭,笑道。
“我等軍人本就當爲國效命,既然鄭将軍吩咐,蔣百裏自然遵命,隻是,我現在還是國防部任命的顧問,要留在這當得到委員長批準……”
這點鄭永倒一點都不在乎。
“方震先生,委員長那自然有我去說,請先生盡管放心好了。”
這頓飯一直吃到很晚,這兩人意氣相投,都是天不怕地不怕,想到就要去做的人,因此相談甚歡,一頓飯下來已經互相引爲知己。
蔣百裏本就是一個奇人,身上有着許多讀書人共有的驕傲,甚至可以說是通病。
1923年蔣百裏心血來潮,與胡适一起創辦了新月社,并同徐志摩結爲至交。
幾年後蔣百裏被委員長關進監獄,感情充沛、容易激動的志摩還背起鋪蓋,喊着要進去陪他坐牢。
如果順着這個方向發展,華夏也許會多一個文人、學者、政論家,但少一個傑出的軍事學家。很顯然,蔣百裏并不願意。
一個文人的蔣百裏,愛結社、寫文章、交名流;一個軍人的蔣百裏,終身夢想是親手擊敗整個島國軍隊。
而後者終究占據了上風。
現在,這個夢想已經放到了自己的面前。
鄭永,這個年輕而驕傲的将軍,正是自己年輕時的縮影,也許和他的聯手,夢想已經不再僅僅是夢想,而是一個即将實現的理想……
3月1日,島國軍十六師團主力于呂舍鎮和太平鎮一線,在此與華夏軍隊展開激戰。
在這裏的就是在上海之戰中戰功卓著的36師和87師。
雙方于此反複争奪,狀況極其慘烈。往往是一波接着一波的人潮進攻,多處陣地都是反複争奪,傷亡累累,血灑疆場。
島國軍随手出動飛機支援,在這個時候,從天空消失了很久的華夏戰鷹再次出現!
這是英勇的華夏空軍,爲了天空的主權,爲了地面的兄弟,再一次起飛與島國軍絞殺與天空之上。
一串串火舌在藍天之中飛舞,一架架戰機不斷翻滾,一聲聲的歡呼不斷從地面傳來……
王毅恒冷冷地看着機艙外的一切。
從奉天到上海,從上海到這裏,自己已經經曆了無數次的戰鬥。機身上的血薔薇已經有了十七朵之多。
不,應該十八朵了,剛才又有一架敵機在自己的攻擊下冒出了黑煙……
看了一側的劉一刀和郭超,兩個人好像在和自己比賽一樣,不斷追逐着島國軍的飛機。機槍子彈不斷的噴吐而出,劃出一道道美麗的弧線,然後完美的沒入到敵機之中。
王毅恒嘴角終于流露出了笑意。
沒有人知道他們什麽時候會被擊落,但那已經并不重要了。
在這裏,他們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捍衛了華夏的領空,捍衛了華夏空軍的尊嚴。
即便現在就死了,這樣的死也能讓他們無怨無悔。
他的眼前忽然浮現出了一個人的身影。
老黑!
他知道老黑這王八蛋一定在天上看着自己,他愛飛機,愛藍天甚至超過了自己……
一架華夏戰機被擊落了,頓時,這好像讓嗜血的餓狼聞到了血腥味一般,王毅恒拉動自己的戰機惡狠狠地撲了上去。
火舌在空中翻飛,那假敵機中彈負傷。
慌亂中,敵機想要逃離這裏,但已經殺紅了眼的王毅恒緊緊跟在它的後面半步不放,子彈不斷呼嘯着飛出,終于,那架敵機發出了一聲絕望凄慘的哀号……
它在空中爆炸了。
十九朵。
血薔薇的數量增加到十九朵了……
放下了手裏的望遠鏡,中島今朝吾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華夏,一個讓他永遠也無法弄明白的國家。
他們爲了什麽在這誓死抵抗,半步也不肯退讓?爲什麽都是華夏軍隊,但在戰場上的表現卻有着如此巨大的反差?
他不明白,也沒有人會給他做出任何解釋。
在這,他的心裏有了一些隐隐的擔憂。機械化的力量完全無法發揮,這等于削減了島國軍極大的戰鬥力。
還有就是那些華夏軍隊的撤退和抵抗好像非常有秩序,有計劃,似乎自己的第十六師團正在被他們牽着鼻子一步步走到一個誰也無法知道結局的陷阱之中一般。
他稍稍定了定神,決定命令自己不再去想這些事情。
盡管華夏人的抵抗非常頑強,盡管騎兵第二十聯隊還正在遭受攻擊,但他相信,最終的勝利一定屬于島國,屬于自己的十六師團,屬于自己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