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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嘉村達次郎站在北大營陣地上的時候,他還無法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奪取了這裏。
八天來無休無止的攻擊,八天來慘不忍睹的傷亡,八天來令人幾乎要崩潰的血腥,這一切隻是爲了北大營究竟值得嗎?
嘉村達次郎開始有些懷疑起來。
和日本所有的軍官一樣,他是一個狂熱的日本至上的軍人。那些和中國之間的戰争,一次接着一次取得的輝煌勝利更加堅定了這種狂熱。
但爲什麽現在他發現自己這種必勝的信心有些動搖了?
“旅團長閣下,在想什麽?”
參謀長的問話讓嘉村達次郎微微歎了口氣:“太慘烈了,實在太慘烈了,我實在想不到我們會在這塊小小的地方遭遇到如何慘重的損失。”
“但我們終究還是勝利了,不是嗎?”
大野平谷微笑着說道:“北大營已經落到了我們手裏,奉天城完全處在了我們的攻擊範圍之下,很快我想我們就能夠進入奉天了。”
“是嗎?我對此有些懷疑。”嘉村達次郎微微搖了搖頭:
“看到北大營了嗎?一塊小小的地方,一支小小的軍隊,就讓帝國的軍人蒙受了前所未有的羞辱,那麽奉天呢?我們在奉天會得到什麽呢?”
大野平谷覺得自己的旅團長閣下實在是有些悲觀了。
不過,北大營中國軍隊的抵抗實在有些出人意料,但是帝國的軍人也同樣表現出了絲毫也不遜色的武勇。
他堅信中國人的信心和士氣,已經在北大營這一仗中被徹底打垮了。
“大野君,爲什麽支那人會撤退呢?”嘉村達次郎皺着眉頭說道:“以他們的士氣和儲備來看,我們完全還可以繼續抵抗一段時間,但他們偏偏就這麽放棄了陣地。”
大野平谷不暇思索地說道:
“如果我是支那人的指揮官,我也會這麽做的。雖然抵抗非常頑強,但北大營的失守隻是早晚的事情。既然這樣,那麽爲什麽不集中力量死守奉天呢?”
嘉村達次郎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
或許參謀長說的有些道理吧,自從38旅團到達之後,無論在炮火攻擊還是兵力上自己都占據了絕對的上風,北大營在沒有增援的情況下已經不可能守住了。
可是自己的心裏總還有一些隐隐的擔憂……
“司令部來電了,旅團長閣下。”大野平谷低聲說道:
“對支那人的戰争,國内事先并不知情,随着戰局的進展順利,再加上多方運動,這種不滿的聲音正在漸漸消除,但是,司令部命令我們必須要盡早拿下奉天。”
“司令部給了我們多少時間?”
“三天,三天之内必須拿下奉天!”
“胡說,那些人腦袋裏在想什麽啊!”嘉村達次郎惱怒地說道:“他們難道看不到支那人的抵抗?他們難道以爲奉天的紙做的嗎?三天?三天甚至連攻擊兵力都無法完全展開!”
“請息怒,旅團長閣下。”大野平谷不慌不忙地說道:
“請允許我對您直言,這是政治,而不是戰争。所有的戰争都隻是在爲政治服務。征服支那,必先從征服東北開始,這是在很早以前就達成的共識……”
“但是,三天,三天是絕對無法做到的,奉天城的防衛力量,以及他們抵抗的決心,都是我們在事前無法想像的。”
“事情未必如您想像的那樣。”大野平谷微笑着說道:
“東北各地進展一切都很順利,當然除了奉天以外。其實三天内能不能奪取奉天,并不是司令部主要關心的問題,他們這隻是在表達一種姿态而已。姿态,您能夠明白嗎?爲了打壓國内那些軟弱無能的政客。閣下,這就是我個人的想法!”
嘉村達次郎微微搖了搖頭。
他隻是一個軍人,隻想爲了帝國打好這一仗,進而征服整個支那而已,他從來也沒有想得那麽複雜過。
“好吧,大野君,就把指揮部設在這裏吧。”
嘉村達次郎歎息了聲:“和38旅團的山本君聯系,讓他于明日9點與我們一起配合攻擊……”
他說着擡頭看了眼天空,天空并不如以前一般的蔚藍,在他的眼裏隻有一片代表着死亡的血色。
“您知道嗎,大野君?”
嘉村達次郎緊緊握着自己的指揮刀:“當明天到來的時候,又會有多少優秀的帝國軍人倒在這片土地上呢?”
“您太悲觀了,閣下。”
“是嗎?”
嘉村達次郎慢慢走了開去,他不太喜歡自己的參謀長,這個人并不是個真正的軍人,他甯願和自己的士兵們呆在一起。
他看到士兵們正在整修着陣地,照看那些傷員,他的心裏又重重歎息了一聲。
一個小調在他耳邊響起,唱得非常悲傷,這似乎刺激到了嘉村達次郎的心靈,他不由自主的緊縮了一下。
“你叫什麽名字?”
那名士兵見到旅團長出現在自己面前,趕緊站了起來:“我叫清本一木。”
“清本君,歌唱得太悲哀了,這會動搖你自己的信心的。”
嘉村達次郎的話裏其實并沒有多少的責備。
“請您原諒,旅團長。”清本一木低下了頭:
“我的弟弟在這次戰鬥中爲了帝國捐軀了,我剛才想到了他,這才……”
嘉村達次郎拍了拍他的肩膀:
“請您務必節哀,不會再發生這樣的悲劇了,我将帶着你們戰鬥,一直到征服東北,征服整個支那爲止,請您一定要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