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過了部下遞來的步槍,鄭永指了指一個穿着襯衫,揮動着指揮刀指揮着日軍沖鋒的軍官說道。
“下啦,下啦,買連座打得中還是打不中!”
大嗓門的司徒大刀居然在這個時候開起了賭盤,聽在耳朵裏的鄭永笑了一下,也并沒有太在意。
實事求是地說,狹山嘴子的戰鬥打得并不激烈,除了沒有火炮支援,狹山嘴子上1連強大的火力完全壓制住了日軍,如果這個時候得到北大營方向支援的話,完全可以把這夥狂妄的日軍給一口吃掉。
看來1連的官兵還是不太相信他們連座的槍法,押連座打不中的倒占了絕大多數。
“喂,司徒,我給自己押兩百元打得中!”
鄭永一邊說着,一邊穩穩的扣動了扳機。
“砰”的一聲槍響。
鄭永放下了槍,把他扔還給了身邊的士兵,笑了笑:
“錢呢?”
所有的士兵看到了,那個狂妄叫嚣着的日本軍官,一聲未吭的倒在了連座的槍口之下……
當時的鄭永還并不知道,他殺的,正是“9.18事變”日本人的急先鋒川島正太郎。
“弟兄們,連座英明,打啊!”
司徒大刀面不改色,把面前的票子一把摟進了自己的懷裏,操起了機槍“突突”地亡命掃射起來,周圍那些下注士兵的咒罵聲完全淹沒在了槍聲之中……
……
抗日的第一槍由東北軍獨立第7旅620團2營1連打響。
而就在狹山嘴子的一連與日軍展開激戰的時候,日軍開始接近王鐵漢團,并且炮擊營房東北軍參謀長榮臻再次來電話詢問情況,并嚴令不準抵抗。二十六歲的王鐵漢激憤地回答:
“敵人侵我國土,攻我兵營,斯可忍,則國格、人格,全無法維持。而且現在官兵憤慨,都願與北大營共存亡。敵人正在炮擊本團營房,官兵不能持槍待斃。”
榮臻當即質問:“你爲什麽不撤出?”
王鐵漢大聲答道:“隻奉到不抵抗、等候交涉的指示,并無撤出的命令”。
參謀長有些惱怒地說道:“那麽你就撤出營房,否則,你要負一切責任!”
電話随即中斷。
“對進入營房的日軍,任何人不準開槍還擊,誰惹事,誰負責。”
這是上峰發來的命令,而且是死命令!
當日軍向北大營發起進攻的時候,一場沒有抵抗的屠殺開始了。
日本兵一開始都是用刺刀紮,東北軍士兵赤手空拳,被紮死的很多,鑽到床下的士兵都被機關槍掃射而死。
爲了帶領兄弟們突圍,王鐵漢冒着違抗軍令的風險,命620團士兵待日軍一走近就開火,而這也挽救了絕大多數兄弟們的性命。
“團座,爲什麽,爲什麽啊!”
當千辛萬苦沖出去了之後,他的副官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這位堅強的東北漢子竟然嚎啕大哭:
“爲什麽,爲什麽啊。五百名弟兄,近五百名弟兄就這麽沒了啊!這打的是什麽鳥仗,我們算是什麽當兵的啊!”
王鐵漢的神情有些麻木,他愣愣地看着漆黑的夜色顫動着嘴唇說道:
“是啊,我們算是什麽軍人,我們當的是什麽兵啊。我不知道,我很想問問副總司令,爲什麽不抵抗啊!”
悲哀的聲音在夜空中響起,王鐵漢和他的弟兄們,從來也都沒有今天這般絕望過。
“團座,你聽,你聽,狹山嘴子,狹山嘴子那,那裏還在打着,1連還在固守着狹山嘴子!”
每個人都從地上站了起來,他們一起竭力想要向狹山嘴子的方向看去,雖然夜色中他們什麽也看不到,但他們依然那樣看着,看着……
“鄭永,你這個小王八蛋,老子以前看不起你,可老子現在服你!”
大聲叫出這話的是2營營長董長順,這個漢子早已淚流滿面,他撕開了自己的軍裝,讓赤裸的胸膛暴露在了夜風之中,他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胸膛,用力地大聲在那吼着。
淚水,也遏制不住的從王鐵漢眼中流出。
整個7旅都已經因爲不抵抗政策撤了出來,他們喪失了軍人的榮耀,但有一支小小的部隊,卻拒絕了這一命令,依然頑強的堅守着他們本該堅守的陣地。
縱然,現在的他們已經成爲了一支:
——孤軍!
國民革命軍東北邊防軍獨立第7旅620團2營1連!
記住這兩百一十六名铮铮熱血男兒,記住他們中每一個人的姓名:
司徒天瑞、程宏、陶平、歐陽平、林衛東、徐炎……
記住那位拒不接受命令,率軍死戰的連長:
鄭永!
他們維護了7旅的榮譽,維護了東北軍的榮譽,維護了中國軍人的榮譽!
7旅的不抵抗,不代表着1連的不抵抗!張學良的不抵抗,不代表着東北軍的不抵抗!上層人物的不抵抗,不代表着中國的不抵抗!
子彈劃破夜空,機槍陣陣怒吼。手榴彈不斷爆炸激蕩起的火光,都在宣示着每一個有良心的中國人的決心:
1連還在戰鬥!東北還在戰鬥!!中國還在戰鬥!!!
“全體都有,立正!”
“向狹山嘴子方向,敬禮!”
“團座,上吧,咱們上吧,和東洋人拼啦!”
“是啊,上吧,團座,不能讓1連的弟兄們獨自送命啊!”
“撤退!”
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王鐵漢才從喉嚨裏迸出了這兩個字。
他也想要戰鬥,但他卻無法違抗上司的命令……
……
公元1931年9月18日,夜,狹山嘴子。
1連還在戰鬥!東北還在戰鬥!!中國還在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