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偉業先生,我并不喜歡不老實的人。”常磐正貴的臉色陰沉了下來:“我并不介意再次把你送到憲兵隊去,我想他們也許會讓你說實話的。”
程偉業的面色瞬間灰敗了下來,他的身子在那哆嗦着,似乎在那竭力控制着什麽。
“好吧,既然你真的不願意說,那麽我也無能爲力了。”
“大佐,大佐,我說,您要聽什麽我都說!”再也無法控制自己情緒的程偉業“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面色死灰顫抖着聲音說道:
“仁德堂,仁德堂藥鋪,那是魏含之手下最重要的聯絡站,從來沒有動用過,負責人叫馮壹賢,是,是我的大姐夫啊……”
“仁德堂?馮壹賢?老馮?”
常磐正貴無法置信地連說了幾聲,接着不斷地搖着頭說道:
“那是我的老朋友了,我一直都叫他老哥哥,我一直認爲他是個懦弱無能,隻想着老老實實經營好自己藥鋪的人,沒想到,實在沒有想到,中國人,中國人實在太狡猾了!”
忽然,像猛然醒悟了過來,常磐正貴大聲叫道:
“村田隊長,立刻,立刻去仁德堂!”
“回來了?”
見到鄭永回來,老馮并沒有問他刺殺計劃成功沒有,隻是淡淡地問了句。
“恩,回來了。”鄭永也沒有多說什麽。
屋子的正當中放着一隻火盆,老馮正在将一些文件扔到火盆之中,他頭也未擡地說道:“認識大東亞旅社不?就是城西,東洋人開的那個。”
見鄭永點了點頭:“217房,我用坂本蒼浩的名字定的房間,你先去那,床底下有隻皮箱,裏面有武器和你需要的東西。你先去那等着我。”
“你呢?”鄭永平靜地問道。
“我得把我這幾年在這的東西全部銷毀,一點都不敢留給東洋人,不然……”老馮抹了下額頭的汗:“去吧,頂多兩個時辰我就能到你那了。”
這些日子以來,鄭永對這總有幾分陰陽怪氣的人也産生了幾分感情,把他一個人放這畢竟還是有些不放心:
“要不,我在這陪着你,兩個人做起來也快些。”
“哎喲喂,我的大少爺啊,我哪敢讓你留在這,我老馮什麽身份,你大少爺什麽身份,處座知道你和我一起受累,還不知道心裏會怎麽想呢。”
老馮一眨眼又恢複了他的怪腔怪調,見鄭永還站那,連連擺手說道:
“去吧,去吧,我在這多少年了都沒有暴露,難道偏偏就今天能讓東洋人發現了?”
鄭永搖了搖頭,嘴裏嘀咕了一句“老東西”。這老東西别看他整天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可脾氣實在倔強得緊。隻要他決定的事情,就很少會改變的。
看到鄭永頗有些不情願地離開,老馮嘴裏也在那不斷嘀咕着什麽。這小子還真把義賀信給殺了?那個自己根本看不上眼的,所謂的“炸彈”,難道還真起了作用?
忽然,老馮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嚯”地一下站了起來。幾大步沖到了書桌前,拉開抽屜,從裏面摸出了一把手槍。
這麽多年的地下工作,早已讓他有了一種野獸般的警覺。
有人,一定有人正在向這間屋子悄悄地走來。
他來到窗子前,将窗簾掀開了一條縫,才隻看了一眼,便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日本人,日本人!
災星啊!災星啊!
鄭永那個小王八蛋,絕對是自己的災星!
自己在這呆了三年十一個月了,什麽事都沒有出過,眼看着就要光榮離開,可以舒服地享受下半輩子了,誰想到那小王八蛋一來,就出了這檔子事。
他回頭看了看,文件都被銷毀得差不多了,他哀怨地歎了口氣,打開窗子,“砰”的一聲,對外放了一槍。
日本兵很快停止了逼近,他們似乎知道屋子裏的人不多,排開了陣型,槍口虎視眈眈地對準了放槍的位置。
“老哥哥,是你在裏面嗎?我是常磐正貴,請您從裏面出來吧!”
那個彬彬有禮的,熟悉的聲音傳到了老馮的耳朵中,他苦笑了一下,又被鄭永那小王八蛋說準了,這該死的常磐正貴還真不是什麽好鳥,虧得自己這麽些年來,居然還把他當成了唯一能和自己說得上話的日本人。
“是常磐老弟啊,你說你好好的生意不做,和這些當兵的攪和在一起做什麽啊。”
說着老馮又向外面放了一槍,可惜槍法實在爛了一點,又是一個人都沒有打中。
“老哥哥,我本來就是大日本帝國的軍官,隻是一些特殊的原因,才做起了藥材生意,老哥哥,我知道你叫馮壹賢,你就快些出來吧。”
老馮心裏一驚,“馮壹賢”這個名字隻有在魏含之的檔案裏有,常磐正貴這個日本人又怎麽可能知道這名字?
“姐夫,姐夫,是我啊,我啊,程偉業,你就出來吧,大佐保證了不會殺你的。”
完了!
這一刻老馮知道什麽都完了,他也終于知道那麽隐秘的“仁德堂”爲什麽竟然被日本人所發現。
自己的這個小舅子,外号“秀才”,前段時候聽說和“胡子”一起,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已經光榮捐軀了,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不但沒有死,還投靠了日本人。
“我這人沒出息,萬一被抓到了日本憲兵隊,都不用上刑,光看着那些刑具,我就肯定什麽都會招了,所以你賞我一顆子彈是對我最大的恩典了!”
老馮忽然想到了自己那日曾經對鄭永說過的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