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難怪,這些做地下工作的人,整天都是拎着腦袋在那玩命,天知道明天一覺醒來的時候,自己的腦袋還在不在脖子上,刺殺日軍少佐那麽危險的事,上峰居然派來了這麽個毛都沒有長齊的小子,天知道他們的魏處座,腦子裏在那想些什麽。
鄭永很想告訴老馮,這和魏含之一點關系沒有,全是張學良張總司令的意思,可想了想終究還是把這話又咽了回去……
老馮提供的情況已經非常詳盡了。這裏是日本人的天下,回到旅順的義賀信完全不擔心會在這出什麽事情,因此經常毫無顧忌地出入于各公衆場合。隻不過每次出來的時候,身邊總有幾個浪人相随。一旦一擊失手,後果将會不堪設想。
旅順城内到處都是日本兵,隻要出現狀況,兩分鍾内這些日本兵就會出現在事發現場,到時要想全身而退就沒有這個可能了。
“總會有辦法的,總會有辦法的……”
聽到鄭永的喃喃自語,老馮聽着像是恭維,實則帶着幾分譏諷地說道:“老弟,老哥我就倚老賣老稱你聲老弟了。你要能殺了義賀信,那可就是大大的英雄了。”
鄭永知道這個老情報對自己的成見很深,淡淡地笑了一下,忽然問道:“老馮,你說對于東洋人來說,義賀信算不算他們的英雄?”
老馮愣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如果殺了一個人,就能算是英雄的話,那我看這世上的英雄就能用麻袋來裝了。”鄭永平靜地說道:“義賀信不過是倭奴裏一個小小的角色,殺了他沒有什麽值得光彩的地方。”
老馮似乎來了些興趣:“那你說什麽樣的人才算英雄?”
“能帶着我們把所有的倭奴都趕出中國的人,那才是真的英雄。”鄭永幾乎不暇思索地脫口而出,看着老馮有些愕然的眼神,他又笑了一下:
“可惜這樣的英雄不會是你,更加不會是那些用麻袋裝的‘英雄’。”
老馮發現自己有些弄不懂這個年輕人了,面前的這個年輕人,看起來和任何普通的學生哥沒有什麽區别,但說出來的話,似乎讓自己這個老江湖也有些迷茫了,或者這次上峰把他派到這,這個叫鄭永的人,真的有幾分本事也說不定……
……
在接下來的幾天裏,老馮負責繼續刺探情報,鄭永卻整天把自己關在屋子裏,好像完全忘記了刺殺義賀信的任務,隻是不時的開出幾張單子,請老馮按照單子上所列的幫忙采購下。
那上面有些東西屬于日本人明确禁止購買的違禁品,比如火yao等等。不過雖然采購起來非常困難,但這老馮在旅順厮混的時間長了,方方面面都有些關系,費了幾天的時間,終究還是通過各種渠道幫鄭永弄到了他要的東西。
“老弟,怎麽着?你想炸死義賀信?可這藥的分量,頂多能将他炸個殘廢。”将一大包東西交到了鄭永手裏,老馮不無挪揄地說道。
鄭永笑了笑并沒有解釋什麽。
見他沒有回答,老馮心有不甘地繼續說道:“就算這玩意能把義賀信炸死,可你難道沖到義賀信的面前,再和他同歸于盡嗎?”
“過了下個月的十九号,我才十八歲,我可以不想那麽早死。”鄭永仔細看着包裏的東西,發現完全是按照他的要求采購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老馮,殺人總有殺人的辦法。我母親從小就給我算了一命,算卦先生說啊,我能活到八十歲,你信不?”
“我信,我當然信,像你們這種出身的人都是好命。”
老馮泡了一壺茶,給鄭永倒了一盞,人總是有感情的,這幾天相處下來,他發現這位自己眼中的公子哥,并沒有那些纨绔之氣,待人也謙沖平和得很,先前對他的敵意,也消除了一大半,和他說話的時候,自然而然客氣了不少。
“我可就不同了。”老馮抿了口茶,很享受的半眯起了眼睛:
“我做這行三年十一個月了,在旅順就呆了三年,經營着這麽一個藥鋪,日子也還算滋潤吧,有的時候,我幾乎都快忘記自己的真實身份了……”
“三年十一個月啊。”老馮睜開了眼睛,扳着手指頭說道:“再有一個月,我在這的任務也就完成了,處座有命,讓這次我配合你完成任務後,就和你一起回去。老弟,你不知道,我等這一刻從第一天來旅順就開始盤算着什麽時候是個頭了。”
鄭永靜靜地聽着,他沒有接口,可是他能夠感受到老馮話裏急着想要回家的願望。
“做潛伏工作的,都是一群在黑夜裏行走在鋼絲上的人,天知道哪一天他們會從鋼絲上摔下……”
不知道爲什麽鄭永心裏忽然冒出了這麽一句話來。
“老弟啊,我求你一件事。”老馮忽然開口說道:
“我最近心裏老跳個不停,總覺得有什麽事要發生。老弟,萬一,我是說萬一我要落到日本人手裏了,老哥我求你賞我一顆子彈!”
鄭永愣了一下,不知道他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這人沒出息,萬一被抓到了日本憲兵隊,都不用上刑,光看着那些刑具,我就肯定什麽都會招了,所以你賞我一顆子彈是對我最大的恩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