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織美紗迅速啓動了引擎,吉普車緩慢的向盤山公路駛去,火山灰很快就在雪層上積下了厚厚的一層,它極大的阻礙了汽車行進的速度。
道路上随處可見驚慌失措的人們,香織美紗不得不時刻的踩住煞車。就在他們即将開入路口的時候,蕭宇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大聲說:“高晉還在小鎮!”
“來不及了!”香織美紗轉身望向蕭宇,當她看到蕭宇堅毅的目光,馬上就知道蕭宇決不會改變自己的決定。
她輕輕咬了咬下唇,迅速調轉了方向,吉普車調頭向小鎮的方向駛去,濃煙和火山灰讓他們的視野最多隻能看到五米的範圍。
香織美紗打開了車燈,吉普車小心翼翼的向前行進。
充滿硫磺味道的空氣,熏得他們不停的流出眼淚。
地面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晃動,旁邊的幾棟房屋在連續的震動下,轟然倒塌,形勢仍然在繼續的惡化着。
雨刷器在不停的工作,拂去窗口那厚厚的一層火山灰。即使是這樣,窗口的可見度還是在不停的下降着。
香織美紗對小鎮的地理環境十分的熟悉,她完全憑借着印象,駕駛着吉普車來到高晉的居所。
蕭宇推開車門跳下車去,來到門前才發現,高晉并不在家裏。
香織美紗大聲說:“也許他已經離開了!”
蕭宇搖了搖頭:“不!他不會走,我們去雪松林找他!”
“這個時候。他怎麽可能還在那裏?”香織美紗不解的問。
蕭宇凝視着雪松林地方向:“因爲他是高晉,從始至終他都是高晉,這一點從來都沒有改變過!”他的内心忽然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高晉不會忘記他所經曆的一切,在這樣的生死關頭,他一定會去尋找昔日的自己。
在所有人拼命逃離火山的時候,蕭宇和香織美紗卻開着車向火山地方向駛去。因爲火山噴發出大量的岩漿。使空氣變得郁悶而炎熱,蕭宇脫去了羽絨外套。他拿出毛巾爲香織美紗擦去額頭上地汗水:“害怕嗎?”
香織美紗望着蕭宇露出一個溫柔的笑靥:“隻要在你身邊,我什麽都不怕。”
莫名的感動滌蕩着蕭宇的内心,他的大手覆蓋在美紗纖長的秀腿上:“留在我的身邊,我要讓你永遠快樂!”
吉普車在雪松林前二百米左右地地方停了下來,厚厚的雪層和火山灰徹底阻礙了它的前進。
蕭宇和香織美紗相互攙扶着向雪松林中走去,一股灼熱的熱浪迎面撲來,山頂流下的岩漿已經行進到雪松林的頂端。雪松接觸到灼熱的岩漿馬上就燃燒了起來。遠遠望去,上方的雪松林已經湮沒在一片火海之中。
他們終于看到了高晉,他就坐在那座雪丘地旁邊,雪丘已經被他扒開,裏面很多陳舊的物品散落在他的周圍,他逐一摩挲着那些物品,嘴唇不斷顫抖着。
“高先生!”蕭宇大步沖到他的面前。
高晉擡起頭來:“這個時候,你還來找我做什麽?”
“我要帶你離開這裏!”蕭宇大聲說。
高晉呵呵笑了起來。他的笑聲顯得十分的凄涼:“在這麽壯麗地時刻死去,對我來說不失爲一個完美的結束,你們走吧!”
“高先生,如果你真的想放棄自己的生命,爲什麽要在這個時候還要來到這裏?因爲在你的内心中從來沒有忘記過你的過去,你仍然懷念那個帶給你榮耀和傷害的名字——高晉!”
高晉的身軀震動了一下。蕭宇的每句話都深深擊中了他的内心。
“你地血液裏仍然流淌着驕傲,你不會甘心死在這個偏僻地北海道小鎮上……”
“夠了!”高晉近乎粗暴的打斷了蕭宇地話:“你錯了!我早就忘記了所有的一切,我的生命将永遠停留在這片土地上。”
蕭宇大吼了起來:“懦夫!我今天才真正發現你是一個徹徹底底的懦夫,死亡對你來說并不是解脫,而是一種逃避,我不知道你将會怎樣面對九泉之下的親人!”
憤怒将高晉徹底點燃了,他不顧一切的沖了上去,一拳狠狠的打在蕭宇的臉上。
蕭宇并沒有躲避,高晉的這記重拳将蕭宇打得跌倒在雪地上,鮮血沿着蕭宇嘴角緩緩流了出來。
香織美紗慌忙掏出手絹。心疼的爲蕭宇擦去唇角的血迹。
蕭宇大笑了起來:“你的心中還有憤怒。這就證明有些事情你永遠無法逃避。”
高晉呆呆的站在原地,他沒有想到自己仍然會有憤怒。往事一幕幕的在他的腦海中閃現,他一直嘗試着去忘記那悲慘的一切,可是直到現在他才發現,有些事情是永遠無法忘記的。
他慢慢的向樹林外走去:“我隻有一個要求,我死後墓碑上要刻下高晉的名字!”
蕭宇和香織美紗對望了一眼,都露出了欣喜的目光,高晉終于在最後的關頭決定做回自己。
奔騰的岩漿已經流淌到距離他們不到二百米的地方,融化的雪水在岩漿的炙烤下,迅速成爲了蒸騰的水汽。
蕭宇和美紗攙扶着高晉的雙臂,拼命向吉普車跑去。
火山口**出更加迅猛的岩漿,遠遠望去岩漿形成了無數條寬窄不一的紅色河流,從上到下奔騰流淌着。
蕭宇用外套擦去擋風玻璃上厚厚的火山灰,美紗迅速啓動了引擎,吉普車向小鎮的方向駛去。
香織美紗忽然驚聲喊道:“壞了!岩漿已經進入了小鎮!”
蕭宇向前望去,奔騰的岩漿已經侵入了小鎮之中,他們肯定無法及時通過小鎮。
身後一條寬闊的岩漿河也不斷的向他們逼近,形勢已經不容樂觀。
坐在後座的高晉這時開口說:“一直向東,開到‘靜谷河’!”
香織美紗大聲說:“可是‘靜谷河’那裏并沒有可以下山的道路。”
高晉冷靜的說:“河對岸有一條小路,可以直接到達盤山公路,不過已經荒廢了很長時間,我不知道吉普車可不可以通過!”
“我們還有選擇嗎?”蕭宇笑着說,在目前的形勢下,哪怕隻有一線機會他們都要去嘗試。
吉普車在茫茫的山野中奔馳,遠遠望去就像漂浮在無盡大海上的一葉孤舟,這艘孤舟承載的是蕭宇美紗和高晉共同的命運。
他們終于來到了靜谷河的前方,眼前的情景讓他們大吃一驚,岩漿已經融入了河水中,水蒸氣彌漫在河面上,連接兩岸唯一的鋼結構橋梁的底部被岩漿包圍了起來。橋上的鋼結構已經變得通紅,随時都有熔化斷裂的危險。
從他們的角度隻能看到橋梁的起始部分,其餘的橋面全部藏在蒸汽之中。
香織美紗倒吸了一口冷氣,她沒有任何把握駕駛着汽車通過這座橋梁。
“如果你們不反對,汽車可不可以交給我來駕駛?”高晉平靜的說。
蕭宇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在這種條件下開車,正常人和盲人已經沒有任何的區别,高晉原來的缺陷,在現在這個時候反倒成了他的優勢。
香織美紗把車停到橋梁的入口處,然後和蕭宇來到了後座。
“如果你們害怕,可以閉上眼睛!”高晉熟練的啓動了汽車。
油門被高晉踩到最大,汽車以最高的速度瘋狂的沖上橋梁,即使換成蕭宇,在天氣晴好的情況下也不敢以這樣的速度通過大橋,香織美紗驚恐的把頭埋入蕭宇的懷中。
蕭宇的視野中完全是白茫茫一片,他根本看不清周圍的狀況,橋梁發出吱嘎嘎的金屬斷裂聲,坐在車内可以清晰的感到橋梁的顫動。
蕭宇的心跳也開始加速,他可以想像到岩漿融化着橋墩的景象。
橋身開始劇烈的扭動了一下,然後整個車身忽然向下一沉,高晉将檔位退到低檔,引擎巨大的扭力開始起作用,汽車沿着一個角度極大的坡度猛然沖了上去。
狂風吹散了周圍的水霧,蕭宇在瞬間看清了周圍的一切,他驚恐的看到大橋出口處已經斷裂,整個橋身已經下降了接近四十五度。
吉普車在高晉的操縱下,沖到了橋面斷裂的地方,車輪騰空而起,整個車身沖到了半空之中。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蕭宇清晰的聽到自己的喘息聲。這段時間對蕭宇來說仿佛是一個漫長的世紀,車輪終于落在了對岸的土地上,前輪激起的火山灰,将整面擋風玻璃掩蓋住。
高晉穩穩的踩下了煞車,他的聲音沒有任何的慌亂:“我已經十多年沒有開過車了,下面的路程應該交給你們!”
蕭宇下車和高晉調換位置的時候,驚魂未定的向橋梁的方向看去,橋梁的大部份已經沉入了岩漿中,金屬在灼熱的岩漿面前也失去了往日的堅硬。
在高晉的指點下,蕭宇沿着河岸的小路向正東的方向開去,這條山路已經荒廢了很長時間,到處長滿了野草,地面因爲長期的侵蝕而變得凸凹不平。他們旁邊的河流因爲岩漿流入的緣故,也變成了一半是火海,一半是河水的奇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