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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凝點頭。
“你想,步天聿最後是在誰的手中?”
步天聿又叫浩輝聿,是蘇山海花費重金複原,準備用它向司言靈換取一卦,被司言靈拒絕後,輾轉落到了左凜手裏。
“左凜?!”崔凝睜大眼睛,“當初《司氏密卷》亦落在了左凜手中!”
左凜是司言靈案的兇手,也是當年唯一一個與司言靈交往密切的人。
魏潛再次提醒道,“你再想想關于左凜的其他細節。”
崔凝回憶道,“他二十年前曾是戶部郎中,朝廷但興土木,撥款都要經他手,曾經主持過修建觀星台的事……但是緻仕前曾官至工部尚書,對了,觀星台的構建圖!還有他家裏的密道!”
魏潛勾起唇角,贊許道,“不錯。這麽一想,是否覺得在青玉枝案背後牽扯出的一切,似乎都與左凜有着絲絲縷縷的關系?”
左凜家中的密道、密室,與青玉枝裏面的設計手法和規模都極爲相似。
他原在戶部已做到郎中之職,正因在這方面展現出了非同一般的天分,所以才會遷至工部。
崔凝道,“宜安公主府當初也是工部承建,左凜從緻仕至今六年左右,宜安公主府是七八年前建成,當時正是左凜一手把控工部的時候,所以那些精巧機關、密室、密道極有可能都是出自他手,就連青玉枝也極有可能是他的手筆……”
難道說左凜和太平公主有什麽關系?崔凝說着,又陷入迷惑。
魏潛總是适時替她解疑,“我查過,青玉枝是三年前才轉到太平公主名下,在此之前,它屬于定安公主。”
定安公主的身份說來有些稀奇,她原是高祖的女兒,始封千金公主,後來被陛下認作了義女,改封定安公主。
當今聖上原來是太宗的妃嫔,勉勉強強算是高祖的“兒媳”吧,與這位公主平輩,後來聖上又成了高祖他老人家的孫媳,矮了她一輩。
結果聖上登基之時,李氏宗族以死相抗,唯獨這位公主與聖上關系頗是不錯,甚至自請做聖上義女。聖上沒想趕盡殺絕,有心讓那些李氏族人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大勢所趨,順者昌逆者亡”,所以對于積極示好千金公主自是十分優待,并依她所求,收其爲義女。
崔凝聽說過這位公主,“院子是她送給太平公主的?”
平常多少人雙手捧着禮物獻給太平公主,她才不稀罕占人半買半送的便宜。以她的脾性,要麽是正經花錢從人手裏買來,要麽就是收的禮物。
聖上優待定安公主,是因爲她識趣,且尤其善于經營人際關系,她肯定不會同太平公主做買賣。
“是。”不等崔凝細想,魏潛話鋒一轉,“但是青玉枝到定安公主手裏之前,屬于一名蘇姓商賈。”
崔凝脫口而出,“蘇山海!”
“嗯。”
“真的是他?!”崔凝瞠目,沒想到兜兜轉轉竟然又扯上了熟悉的名字,“所以當年蘇山海拿浩輝聿求左凜幫忙得司言靈一卦之後,兩人極有可能仍然保持聯系。”
如他們之前所推測的那樣,青玉枝的設計九成出自左凜之手。
崔凝道,“趙三和馮秋期知道地穴的秘密,絕非巧合吧?他倆招了嗎?”
“尚未。”魏潛想了想,“定安公主隻是收下青玉枝,未必知曉裏面的機關。我推測,透露此事的人多半是左家人。”
崔凝疑惑,“爲什麽不懷疑蘇山海呢?”
魏潛道,“一是,蘇山海陰鸷心狠,但野心不足。蘇家在他手裏,早些年曾一度到達巅峰,一躍成爲長安首富,然而他近些年心氣已失。這七八年中,蘇家産業不但沒有拓展,反而急遽縮水。”
蘇山海一輩子不可能有子嗣,心理扭曲,覺得沒什麽指望,這些年一心撲在玩弄折磨男寵上,若非有個蘇裳在旁虎視眈眈,可能更加随心所欲。
這種人,瘋起來什麽都能幹,私底下與人勾結欲圖颠覆皇權的可能性不是沒有,但透出密道之事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而且,魏潛推測是左家,還有别的原因,“二是,步天聿一直都在左家。因爲當初蘇山海向司言靈獻筆求卦一事,曾轟動一時,但沒有人知道這筆輾轉落到了他手裏。”
事雖轟動,卻無人親眼見過寶物,蘇山海也自知懷璧其罪,在用此物偷偷收買左凜之後,立即便宣布已将步天聿售給西域商人。
步天聿畢竟隻是仿品,衆人見蘇山海不敢示人,便都以爲隻是貴重些的筆罷了,沒他說吹噓的那麽稀奇,漸漸也就抛之腦後了。
魏潛道,“不久之後司言靈身死,左凜手握《司氏密卷》,生怕透出風聲,所以一幹與司言靈相關的東西,他極少示于人前。也就是說,在左凜死前,這兩樣東西全部都在左家。”
這也意味着,左凜活着的時候,多半并未投靠某個勢力。
崔凝恍然大悟,“左家倒了,急需一個複起的機會,所以用步天聿、《司氏密卷》和青玉枝地穴的消息向某個有機會争奪皇位的人投誠了。”
“不錯。”魏潛按了幾下眉心,“我審問過柳歡,他在青玉枝出事前不久才花了百金從一群胡商手中購得步天聿。以一處探聽消息的本事都沒法查出那群胡商的去向,他恐怕是真不知道來源。”
他突然笑了一下,“不過峰回路轉,又讓我審出,竟是馮秋期慫恿他賄賂監察司官員。”
魏潛剛正之名在外,柳歡自然不敢把腦袋往刀口上送,思來想去,覺得崔凝年紀小,又是魏潛未婚妻,或許喜歡稀奇玩意,又比較好糊弄,所以才會私下偷偷塞東西,想走後門讓監察司盡快把青玉枝摘出去。
畢竟青玉枝在他管轄之下出了個天大的簍子,公主肯定要問罪,到時候怕是要小命不保。
慌亂之下,便聽了馮秋期的撺掇,被人當了刀使。
崔凝想,幕後之人慫恿柳歡拿出步天聿,是想徹底把太平公主拉下水。
這些污水拼命往太平公主身上潑,太刻意反倒顯得不真實,但說實話,這世上真真假假沒個定數,誰也不知道她是否真的參與了謀權之事。
實際以柳歡的處境,即使馮秋期不勸,他多半也要走這條路,這般多此一舉反而暴露了自己,白給了監察司一個線頭。
“馮秋期真是行了一步爛棋。”崔凝留意到他方才不斷揉眉心,爬起來跪坐到魏潛身後,按住他的太陽穴,“五哥,我給你揉揉吧。”
魏潛身子微僵,擡手抓住她的手指,“你也累了,不用按。用完飯休息一會便好。”
屋外,崔平香正拎着食盒來回轉悠,聽見屋内說話聲停下,這才擡手敲敲門,“大人,現在用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