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果有野心有權勢的人知道有類似《司氏密卷》的存在,一定會想方設法從陳元手裏拿到這樣東西,或者拉攏他,而不是直接下手滅口。
除非對方已經得到了此物,并且知道陳元是知情者,才會選擇直接滅口。
本來陳元隻是觀星樓中的囚鳥,能接觸的人本就不多,急着除掉他反而容易引人注意,然而一切的轉變都始他突然面聖,聖上的态度有一絲絲轉變,并且将人放了出來。
如此一來,陳元從不問世事到入紅塵,暴出此事的可能性大大增加,更有可能透露給聖上,所以那人才會迫不及待的想要除掉他。
崔凝想,大概是陳長生把東西獻給了某個人,或者以此物爲敲門磚投了某一股勢力,欲借此實現自己的抱負。
以陳長生抛棄陳元的行爲來看,此人有狠心。
他把絕大部分積蓄都留給了陳元,看起來似乎對這個侄子尚有幾分親情,但細想,這些錢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利用陳元算命蔔卦賺來的。
把錢财留下,隻能說明他自身有一些做人準則,與其說是對陳元的疼愛,還不如說想要互不虧欠、劃清關系。
陳長生一直把陳元視作阻礙自己高飛的負累,倘若陳元再一次成爲阻礙,别人痛下殺手的時候,他會不會冷眼旁觀?又或者,直接親自動手?
崔凝以爲,不是沒有可能。
這叔侄倆,莫說陳長生了,便是陳元也不見得對陳長生有什麽割舍不開的感情。當初陳長生離開時,陳元确實有些傷心,但當時他言語之間還帶了許多負面情緒。
試想,一個被當成工具一般,囚在小黑屋裏長大;一個被家族貪欲捆縛,隻能放棄自我,隐姓埋名去養成一個“神”。他們被迫捆綁在一起,即便相伴多年有些感情,那大概也是帶着怨的。
崔凝把這些名單仔細收好,揣進懷裏,吩咐崔平香,“再去找找還有沒有别的東西!”
“是!”
她坐到案前,在一摞手稿裏飛快翻找,想看看他有沒有記錄下這些年蔔卦的具體内容。
隻是從頭翻到尾,案上絕大部分手稿都是觀星測算、星圖,以及在渾天監藏書閣裏閱讀時候的随記感悟。
除此外,還有一些畫。畫的内容幾乎都是他身邊可見的景物,筆觸都極爲簡單随意,畫幅也不大,隻有一幅特别精緻,可以看出來畫的極爲用心。
是雪落紅梅。
畫中天地純白,幾株梅樹交錯的枝桠上紅梅擠擠挨挨的怒放,在花枝後面隐約有一抹淡淡綠影,不甚清晰,仿佛與天地融爲一體,但又能清楚分辨那是個身量不高、身材纖瘦的人。
這是何時的景呢?樂天居裏有梅花,但這幅畫明顯不是新圖。
崔凝仔細回想,才記起來是第一次見到陳元之時。
彼時,他暫住在監察司的院子有紅梅。
初雪那天,崔凝提着點心過去看他。
少年洞達通透卻又單純天真,崔凝沒見過這樣極緻矛盾集于一身的人,還懷疑過他是個芝麻餡的包子,不料這包子居然是實心的。
那是他第一次離開陳長生,走出“牢籠”,大約很值得紀念一下。
崔凝把畫整理好放到一旁。
“大人,沒有别的東西了。”崔平香道。
觀星台上的屋子并不大,家具有限,且這座觀星台是後來補建,牆壁都很新,沒有那麽容易弄出很多縫隙藏東西。
外面天色已擦黑,崔凝命鷹衛擡箱子來裝東西。
她站在火盆旁暖手,這時才見一中年男人氣喘籲籲的出現在門口,“抱歉抱歉,方才見渾天儀有異,一時觀的久了,怠慢大人了。”
“您并未怠慢我。”崔凝側首,看見他松了一口氣,接着道,“您怠慢的是陛下。”
她又不是什麽公主皇子,所至之處百官須參拜,倒不至于讓一名少監親自來接待,但此次是帶着奉皇命來收拾東西,渾天監一個有名有姓的人都不出來負責交接,實在說不過去。
張巍一驚,連忙解釋,“實在是、實在是……”
崔凝道,“我無意爲難大人,勞大人過去看着清點東西,公文需要畫押蓋戳,您瞧仔細些。”
“是是是。”張巍過去,鷹衛呈上物品清單以便他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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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凝看了一會兒,垂眸繼續烤火。
“咳。”張巍好半晌才緩過勁來,因着理虧,說話姿态放的頗低,“敢問小崔大人,不知掌令出了何事,爲何陛下突然要查抄他的東西?”
崔凝冷然看向他,“誰告訴你是查抄?!”
“不是……嗎?”張巍被她驟然爆發的殺氣吓了一跳。
鷹衛知曉崔凝與陳元關系不錯,怕張巍不知情又說出什麽紮心的話,于是低聲将陳元的事情簡單說了一下。
張巍抹了一把冷汗,讷讷半晌才道,“我無心之言,還請小崔大人見諒。”
他整日在渾天監,比任何人都清楚都有誰來看過陳元,自是知道二人交情匪淺。
崔凝心中堵得慌,卻還是放緩語氣,拱手道,“是我一時急躁,大人見諒。”
張巍遲遲不來交接,屬于失職,她怎麽發怒都不爲過,但是一碼歸一碼,一般監察司幹這種事情确實都是查抄,眼下的情況才是個例,張巍會這樣問,确是無心,犯不着借此把情緒撒在他身上。
崔平香看了崔凝一眼,微微抿唇。
這事若是放在以前,張巍怕是早就被揍趴了。
崔凝再不是那個和五歲小娃娃窩成一團的小傻子,也不會因爲偷看郎君頂翻屏風,更不會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她越已是一名合格的朝廷官員,身上許多缺點都被填補好,同時似乎也丢了許多東西。
當初那個冒冒失失的小女孩不見了,而那份肆意随心,不知是被小心藏起來,還是被同時抹掉,不知不覺間就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崔平香不知道這算好還是不好,也很難描述現在怎樣的心情,反正不高興也不算難受,隻是再次默默下決心,回家定要與青心好生學學爲人處世。
“大人,已經裝好了。”鷹衛道。
崔凝問,“張大人,聽聞渾天令常常在藏書閣閱讀,我想過去看看是否有手稿落下,不知方不方便?”
張巍因着失職理虧,再加上崔凝對他一直還算客氣,眼下特别好說話,“方便方便。”
别看張巍答應的利索,渾天監又是一副苟延殘喘的樣子,可它的藏書閣至今仍然嚴禁外人進入,自建閣以來,也不過一手之數。
因爲藏書閣裏不僅有書,渾天儀、渾象等儀器全部都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