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開對她手裏的藥很感興趣。
監察一處也經常會用迷藥,然而效果越顯著、使用越簡單的迷藥,事前準備的過程就越繁雜,否則詹師道早就被他查個底朝天,哪用在冰天雪地凍個半死?
“可以了。”諸葛不離起身,看了韓開一眼,“你和我一起進去把人弄出來吧,記得屏住呼吸。”
韓開道,“好!”
崔凝趁着他們進屋抗人的功夫,帶着崔平香進了石屋。
石屋裏充斥着一股混雜的藥石味,其中硫磺味最爲明顯。
崔平香拿出火折子正要打開,卻被崔凝一把按住,“屋裏到處都是丹氣,等散散味兒再點。”
“是。”崔平香麻溜的把窗子全部打開。
冷風卷着鵝毛大雪呼呼的刮進來,崔凝一時未來得及閃開,被風雪糊了滿臉。
天可憐見,她的意思是開着門散味兒就行……
崔凝默默抹了一把臉,往邊上挪了幾步,剛張開嘴準備叫她關窗,不料她緊接着居然把旁邊的窗子也推開了!
“咳咳咳!”冷不丁又吃了一嘴雪,崔凝忙捂着嘴道,“好了好了!散好了!快關窗!”
崔平香執行力實在很強,她話音未落,便聽“啪啪”幾聲,窗子全關上。
火折子被吹亮,崔平香點上油燈。
光線漸亮,崔凝又抹了一把臉,擡頭正見崔平香一臉自信,眼睛亮晶晶的看過來,數落的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但她實在不能昧着良心誇贊。
崔凝心想,等找個時間再與她好好談談。
崔平香見自家娘子開始查看屋内情形,心中有些微失落,但很快又打起精神——作爲下屬,有眼力見、貼心周到不是應該的嗎!失落之心實屬不應該!
這幾間石屋是丹房。
屋子中間放着一鼎丹爐,四周櫃架上擺滿了曾青、硝石、硫磺等物,都是入丹要用到的東西。而在隔間裏堆了十幾個大筐,筐中都是沒有經過處理的“鬼土”還有一些紅色岩石。
“果然如此!”崔凝将石屋查遍之後,心中生出一絲疑惑。
人們服用丹藥主要是爲了修行或延年益壽,所以煉丹要用到的藥材肯定不止礦物類,一般還會有靈芝人參雞血藤之類的草藥,然而她翻遍了整個屋子都沒有見到!
隻用礦石煉丹,且不說能不能成丹,那怕是吃下去馬上就會斃命吧?
崔凝找到一些紙,把她認不出的東西全都包了一點交給崔平香收着。
“大人。”韓開站在門口探頭朝裏看,“嚯!居然是個丹房!前些天石屋冒煙,我聞到一股臭雞蛋味,還以爲他在自己動手做飯呢!”
“走吧,先下山。”崔凝回頭交代崔平香,“滅燈,把門窗都關緊。”
“大人,在詹師道的床頭發現了一樣奇怪的東西。”韓開展開帕子,裏面躺着一塊黑乎乎的東西,“很硬,像是鐵,但又有些區别。”
“我拿回去請人辨認。”崔凝把東西接下,看了他一眼,“詹師道呢?你不會讓不離一個柔弱女子背着吧?”
韓開僵了一下,默默讓開路,“在外面。”
崔凝看見諸葛不離把一個老叟捆在木闆上,用繩子試着在院子裏拽了一圈,她看見崔凝,彎起眼睛,高興道,“地上有積雪,這樣省勁兒多了。”
山路不平,不會拖着拖着把人撞壞吧?崔凝見韓開滿臉胡子茬,眼下青黑,也不忍心差使他背人下山,罷了,就這麽着吧!
下山途中韓開忍不住問,“大人,案情是不是有了新的進展?”
不然沒法解釋爲何突然綁走詹師道。
“算是吧。”崔凝模棱兩可道。
韓開沒有追問,于他而言,不用在山頭吹西北風,那是再好不過了,“詹師道屋裏或許還有線索,今晚我還是先留在這裏看着吧?”
原不過是猜測詹師道與于縣鬼土買賣有關,偷偷擄人也是因爲名不正言不順,如今既然已經證實,便不必再顧忌。
沒兩個時辰就天亮了,崔凝雖不覺得會什麽問題,但爲預防萬一便同意了韓開的提議,“也行。我回衙門之後馬上與魏大人商議,看看能否盡快派鷹衛過來看守。”
韓開明顯不信任諸葛不離搞的那個簡陋雪橇,堅持把人送下了山。
三人上了馬車,崔平香正要拍馬背,突然看見不遠處數道黑影飛奔上山!
崔平香心中微凜,見那幾人走遠,壓低聲音道,“大人,有人上山!”
“糟了!”崔凝低呼,那絕不會是監察司的人,韓開還在山上,“對方幾個人?”
“四個!身手都很敏捷。”崔平香道。
崔凝肯定不能放任不管,“不離直接帶着詹師道回監察司讓人過來接應,我和平香上去看看!”
“大人不能去!”崔平香攔在車門處,目光掙紮。
崔平香對自己的身手很有信心,不懼以一敵四,更何況韓開也會武功,所以她一個人去幫忙足矣,根本不需要娘子親身涉險,可她不信任諸葛不離!
上一次出事就是因爲她不在娘子身邊!那次懲罰雖沒有受太多皮肉苦,但事後家主讓他面壁思過好幾個月。
萬一這次離開,娘子又出事,她就再也不用回來了!
“平香!再不跟上去,韓大人危險了!”崔凝伸手撥開她。
崔平香紋絲不動。
諸葛不離看懂了她的意思,豎起三指,“你去救韓大人吧,我諸葛不離對天發誓,今晚誰想傷害崔凝大人一根毫毛,需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崔平香雖然不相信她的人品,但相信她的實力。
“好!信你一回!”崔平香咬咬牙,看向崔凝,“大人,屬下以一敵四絕無閃失!您先與諸葛不離返回!”
說罷扭頭飛奔而去。
崔凝張了張嘴,一臉不可思議,“她憑什麽這麽自信?!”
“大人莫瞧她一介女流,同時段的幾批護衛裏,她身手最好,以一敵十亦不一定會輸。”諸葛不離道。
“不,我不是懷疑她的身手。”崔凝大概知道崔平香的履曆,當然也不會以性别去判斷對方能力,可此時此刻由不得她不感慨,“她那麽憨憨,卻對自己的判斷那麽自信。”
諸葛不離輕笑,伸手拍拍馬背,“走。”
馬兒緩步出了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