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沒有買兇殺人,還望大人明察。”柳鹑想通一些事情之後,就明白了自己如今的處境,倘若所有人都一緻指認他買兇殺人,假的也可能成爲真的。
柳鹑知道真正雇兇殺人的很有可能是柳聿,他沒有急着推責,并不是因爲還存着什麽親情、善心。
之前柳意娘被抓進監察司時,柳鹑曾特意去打聽過魏潛,此人手上從沒有出過冤假錯案。這一點固然讓他安心很多,但還不夠。魏潛爲人正直,但隻要是個人就會有喜惡,柳鹑想緊緊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惹他厭惡絕對不是明智之舉。
柳鹑覺得魏潛可能會厭惡一個爲了脫罪随口攀扯親姐的人,所以便刻意藏住所有陰暗的想法,認真回答每一個問題。
面對不同的人,展示并放大自己性格中相應的一面,這是柳鹑摸爬滾打這麽多年形成的處事方式。這種相對真誠且痕迹不重的迎合,曾讓他在與人交際中無往不利。
不過與柳鹑所憂不同,魏潛并不會把個人情緒帶入案情,但嫌疑人願意配合自然更好。
青玉枝的案子若是真就在柳鹑這兒結束,“太白經天”的預言線索多半就得斷了,好在經過多次審問,案情獲得了新的進展。
“如果柳鹑沒有撒謊,雇兇殺人的人更像是柳聿。”崔凝把記錄好的供詞遞給魏潛。
他飛快的翻看一遍,放在面前桌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在上面敲着,不知在想些什麽。
崔凝看過去,發現指尖下正是一個名字——馮秋期。
三個人中,趙三愚蠢,柳鹑聰明,兩人身上都有着與常人不符的冷靜,隻有馮秋期看起來像個被吓壞的鹌鹑。
偶然性的殺人案件中,确實有馮秋期這種人,但這起案件明顯不是,他在其中的平常反而顯得格外不平常了。
趙三與馮秋期的供詞中,都說彼此是朋友,但從監察司的調查結果來看卻并非如此。
一個是青玉枝的賬房,一個青玉枝車夫,能夥同殺人的關系,平常不應該沒有任何交集,就連柳鹑也表示不知道趙三和馮秋期認識。
假如是臨時合作殺人,那麽一定是有什麽能讓他們彼此信任的理由。
難道馮秋期和趙三都是幕後兇手安排的棋子嗎?
“三十年前懸宿先生妻女失蹤一事,恐怕另有隐情。”魏潛看着面前的紅色粉末,“那個地穴,也絕不是馮秋期和趙三能弄出來的東西。”
崔凝道,“你的意思是……幕後之人很有權勢?”
“應該不止一股勢力,但懸宿先生的死因多半與于縣鬼土之事有關。”
崔凝抱臂歎了口氣,“三十年前的事情不太好查吧!”
太平盛世,如果不是遇上嚴重天災,百姓一般不會與官府發生沖突,于縣鬼土事件,災民加府兵多達上千人,不小的動靜,想查不難,但想查到細節也并不容易。
懸宿先生曾在于縣附近停留長達數年,他交遊廣闊,幾乎動用了所有的人脈關系,這樣都還尋不到一絲線索,更遑論三十年後呢?
“我會讓二處的人過來審問馮秋期。”魏潛在審問過程中大緻弄明白了馮秋期的性子,不見棺材不落淚的人,不需要與他廢話。
魏潛反對動不動就對疑犯用刑,但架不住有些人不吃苦頭不配合。像趙三這樣自作聰明的人最好審,魏潛還是把重點放在此人身上。
午飯過後,他又提審趙三一次。
經過上一次被騙之後,趙三這回不但不再說話,看着魏潛的目光亦十分警惕。
魏潛中午可沒有閑着,自然有讓他開口辦法,“柳鹑有個妾室叫盈盈……”
“這些事情與她沒有關系!”趙三頓時像被踩了尾巴,怒道,“人是我殺的!你們不是查到證據了嗎?!還問什麽問?要殺要剮沖我來!”
效果比想象的還要好。
魏潛面無表情的向後倚了倚,“我倒是想沖她去,不過似乎有人比我先下手了。”
趙三僵住,“你是什麽意思?”
“我中午帶人過去的時候,發現她失蹤了。”魏潛見趙三神色微松,輕笑了一聲,“先别急着高興。她人不在,但她的侍女被打暈,屋子裏有掙紮搏鬥的痕迹……你明白這意味着什麽嗎?”
“你胡說。”趙三突然想到魏潛的狡猾,以爲拆穿了他的圈套,頓時大笑,“哈哈哈!你休想騙我!”
崔凝側身示意鷹衛把侍女帶過來。
趙三一見侍女,笑容慢慢褪去。
侍女渾身抖如篩糠,哭道,“三爺,娘子被人綁了?”
“誰?!”趙三強定心神,一面告訴自己這是魏潛的圈套,一面又忍不住焦急。
侍女搖頭,“奴婢不知道。奴婢隻聽見娘子喊了聲‘救命’,跑進屋裏正見兩個婆子扭着娘子,接着便被人打暈過去。”
這趙三心狠,卻獨獨護着妹妹,有什麽好東西全緊着妹妹,甚至怕自己畸形的外貌丢了妹妹的臉,多次拒絕柳鹑安排的體面活兒,平日沒什麽事就窩在屋子裏,甚少露面。
魏潛擡手。
鷹衛拽着侍女出門。
侍女邊哭便回頭道,“三爺,您要是知道誰抓了娘子快與大人說了吧,娘子有孕兩個多月了,胎像不穩,萬一……”
趙三看見她衣衫淩亂,後腦勺還有血迹,顯然不像是說謊。
崔凝緊接着道,“你是個聰明人,應當知道你被關在監察司嚴密看管,外面消息送不進來,所以那人抓她,可不是爲了威脅你。”
喜歡自作聰明的人,隻要給起個頭,他們便能自己琢磨出一套故事,并認爲自己看透了一切,所以崔凝沒有繼續說話,放任他自己去想。
趙三顯然被自己想到的東西吓着了,慌慌張張的道,“一定是樓夫人!是她吩咐我殺了懸宿先生。一定是樓仲抓了我妹妹!”
“我這就去救人。”崔凝說罷,見趙三一臉焦急的看向自己,便直接帶人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