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察一處在調查懸宿先生的時候也收集到這個消息,早已派人去查,隻是時間過于久遠,到現在還沒有詳細結果。
“聽樓仲說,所謂鬼土,正是土壤變紅,如灌鮮血,不能生長莊稼。”崔凝道。
易君如道,“迄今爲止尚無人辨出紅色粉末爲何物,不過确有人說過像土壤。”
一處監察佐令道,“想必當年于縣之事另有蹊跷。假如此物确爲于縣鬼土,那兩名兇犯想必會知曉内情。”
“我今日親自審問。還請一處那邊仔細調查于縣之事。”魏潛道。
一處監察佐令道,“這是自然。”
魏潛點頭,“散了吧。”
衆人陸續離開。
魏潛轉向崔凝道,“陛下特意将陳元派來不僅是爲了提醒我們,怕是也希望他能推算出‘太白經天’的具體時間,晚上我與你一起尋他。”
想起被她收起來的那張觀星圖,崔凝歎了口氣,“他終究還是逃不過。”
陳家機關算盡,不惜一切就爲了得到另一個司言靈,陳元在陳家的陰謀算計裏誕生,即使陳家倒了,那已被書寫好的一生也不曾有任何改變。
魏潛安撫的拍拍她的腦袋。“走吧,先去審犯人。”
崔凝飛快收拾好紙筆跟上。
兩人去獄中的路上,崔凝趁機問起了諸葛不離的事,“聽諸葛不離說,五哥爲我用了個大人情?”
“不算什麽大人情。諸葛賜的承諾确實值錢,但我既然能讓他欠上一次,便能讓他欠上千百次。”魏潛笑容透出一絲狡黠。
魏潛繼承了魏家人的剛直固執,這是優點,但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就是古闆、嚴肅、認死理。從某些方面來說,他确實固執又極守規矩,但有時候又恰恰相反。
規行矩步是他,疏狂肆意亦是他。
崔凝越是了解便越是喜歡,總覺得他哪兒哪兒都長在自己喜好上。
“平香說諸葛不離品性不良,究竟是怎麽回事?”這話若是放在其他人之間,說不定會被誤以爲是質問,但魏潛與崔凝這些年早已形成默契。
魏潛不會誤會,崔凝也信任他,知道他絕不會草率的放一個危險的人到自己身邊。
“那件事情……不算是她的錯。那些人訓練過程中經常會受傷,當年諸葛賜爲了讓教她治外傷,特意帶她過去練手,但……”魏潛默了默,片刻之後才慢慢将其中緣由說清楚。
那些人年紀不大,長期關起來訓練,身邊都是崔平香這樣的“真漢子”,哪裏見過諸葛不離這樣纖弱美麗的女孩啊!其中不免就有人起了歹心。
諸葛不離那時候才十幾歲,剛剛才到莊子上,師傅還在和教習吃酒,她在莊子上玩耍,并沒有什麽戒心,這般毫無心理準備的被幾個少年按住,後果可想而知。
諸葛賜震怒之下才逼着教習弄出“生死狀”來給諸葛不離出氣。
一則,教習與諸葛賜是師兄弟,諸葛不離是他親師侄,地位與這些馴養的死士自然不一樣;二則,他怕事情鬧大了讓崔家知道,因爲崔家尤其看重死士的忠誠、心性、品行,将來男護衛也有可能保護女主子,怎麽可能容忍這樣的纰漏!
教習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同意了,隻是他沒有想到諸葛不離的殺傷力那麽大,還是在負傷的情況下,一夜之間弄沒了十幾個人,隻能急忙喊停。
這些死士是崔家的财産,沒了一兩個不要緊,若是全弄沒了,他上哪兒找人賠去?再說其他人都是被帶累,并沒有對諸葛不離做什麽。
但這般出爾反爾,還是鬧得諸葛賜直接與他割袍斷義。
崔凝沒有想到其中還隐藏着如此令人發指的隐情,一時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滋味。
魏潛道,“官府承認“生死狀”,生死不論的切磋不算行兇。諸葛不離此人确實有些邪性,不過沒有太大問題。”
崔凝皺眉,“此事我得禀告祖父。不過……會不會對你不利?”
“傻話。”魏潛莞爾,“我在監察司做的事情,樁樁件件都有風險,你倒是不必替我周全這些。”
“崔平香對她誤解很深……”崔凝抓了抓頭發,“這件事情被瞞的嚴嚴實實,冒然說出去對諸葛不離也不好。”
魏潛道,“稍微提點崔平香一下吧,到了洛陽以後,她們不會繼續共事,沒必要說太明白。”
“不是我擠兌崔平香,她可能聽不懂委婉的話。”崔凝想想就愁得慌,“試試吧,實在不行就強行鎮壓。”
眼見着前面不遠處就有獄卒,兩人終止話題。
再次進入昏暗的牢獄,崔凝免不了想起了擅長刑訊的李昴,結合方才聽到的消息,一時間好像有什麽零碎的線索串聯上了!
“五哥!”崔凝腳步猛然一頓,“當初大理寺官員死在街上,李昴在廿朝巷被殺,好像有些關聯!”
魏潛回首看向她,目光意味不明。
崔凝生怕抓不住這一點靈光乍現,急急道,“當初大理寺那個死亡的官員與謝飏是同僚,而李昴與柳意娘關系匪淺,現在又知曉了謝飏與柳意娘有些關系……你說,這中間是不是……”
“變得機敏許多。”魏潛眸中泛出點點笑意。
崔凝眼睛微睜,“你早就發現了?”
“嗯。”魏潛示意她繼續往裏面走,“不僅如此,就連蘇州别駕楊凜之死、這次青玉枝案可能都與他有關系。不過他在其中隻是推手,并未真正參與作案,就算你發現處處都有他的影子,也無法将其定罪。”
這樣僅有影子卻無實證的事,魏潛從沒有想過對崔凝說,沒想到她竟然能夠自己猜出來。
“竟然……”這個結論是崔凝自己推斷出來的,但得到了魏潛的肯定後,猶覺得不可置信,“怎麽會這樣……”
魏潛看了她一眼,沒有多說。
這些細到幾乎不可見的線,絲絲縷縷延伸至黑暗裏,都被一雙手攥住,那人利用人心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煽動驅使他人作案,如同操縱傀儡一般。
其實并不隐秘,謝飏沒有刻意隐瞞過,但誰也不會無端把幾個完全不相幹的案子聯系到一起,更何況這些案子都已經破獲,沒有任何錯斷的可能。所以哪怕魏潛早已有所察覺,也無法确定,直到那天謝飏主動挑釁。
那人做夠了隐藏在黑暗裏的推手,開始向他宣戰,邀請他面對面的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