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凝确實被難住了。
關于**縣令還有“橘香散”的問題,她原想着向程玉京打聽,可萬萬沒想到,那橘香散竟是程玉京家中石舫之名。
當然,有可能是真兇故意陷害,想一石三鳥,一舉将蘇州幾名掌權者除掉,可程玉京也實在脫不了嫌疑。若是前者,那麽王司馬和呂長史作爲可能得利的人,有沒有參與其中?
崔凝在猶豫,接下來是否要去向這兩位打聽情況。
如果其中有人是兇手,萬一打草驚蛇,豈不給破案增加難度?
“唉!”崔凝仰頭長歎,從錢袋裏掏出一枚銅錢,抛向空中。
一旁的士兵詫異的看着那枚銅錢落回崔凝白生生的手掌,又被她抛起,如此反複幾次,她才像下定了某種決心,“走吧!”
待上了車。
車夫問,“大人現在回衙門嗎?”
“不回。”崔凝頓了一下,“去呂長史家。”
“诶,您坐好。”車夫揚鞭驅馬。
士兵忍不住問道,“大人還會蔔卦呢?”
“不會。”崔凝回答的幹脆利索,“遇事不決,抛個銅錢不是很正常?迷路的時候還要扔個小樹杈呢。”
士兵和車夫聽着頗爲無語,好歹也是個監察司的大人,做決定這麽随意的嗎?
其實作爲師門下一代門面擔當,崔凝從小就要學各種神棍必備技能,蔔卦這一項乃是重中之重,怎麽可能不會!但本來就是爲了糊弄人,鬼知道準不準呢!于她來說,這真還就和扔小樹杈擇路差不多。
馬車停在呂府門口。
一個黑衣人隐在後面不遠處的巷口,靜靜觀望,隻見崔凝下了車,士兵上前去叫門,角門開了又關,不多時一個管家模樣的人提着燈籠迎了出來。
“大人已經睡下,聽聞崔大人前來,已經起身了,您且進來吃杯茶稍候片刻。”管家道。
崔凝颌首,“叨擾了。”
她一腳邁進門檻,突然頓了一下,微不可查的側首朝右後方的巷口看了一眼才進門。
崔凝自定下心之後,又将每日練武的習慣撿了回來,現在的功力不說高深,但底子十分紮實,而外人都隻道她是那個高門貴女,一般不會過多防備,今日跟蹤的人,也正是因此掉以輕心才露了行迹。
從程府出來就被人跟蹤了,這說明什麽?
又是“橘香散”又是跟蹤,叫人如何相信程玉京與這個案子一點關系都沒有?
崔凝想,就算他沒有直接參與作案,也肯定知道些什麽。
呂府管家在前頭領路,本想寒暄幾句,但見這位小崔大人自打進門便臉色凝重,便也隻好作罷。
“哎呀,小崔大人這麽晚親自過來,不知出了什麽事?”呂長史一身軟肉顫動,氣喘籲籲的疾步迎上來,很有些吃力的樣子。
“呂大人。”崔凝拱手施禮。
“呼——”呂長史長呼一口氣,“先坐下說吧,請。”
二人前後進屋落座。
崔凝見他半晌沒緩過來,心裏頗有點不好意思,便順手幫他倒了水,“半夜擾人清靜,先與大人賠個禮。”
“哎唷,使不得使不得。”呂長史忙接過水,喝了幾口,“蘇州發生這麽大個案子,本官作爲一州長史,自然要全力配合監察司辦案。”
崔凝腼腆的笑了笑,壓低聲音道,“呂大人,我這次來......”
呂長史聞聲也立即傾身認真傾聽。
“是想跟您打聽打聽程刺史先頭那位夫人的事。”
“程刺史......”呂長史正要侃侃而談,突然反應過來,笑僵在臉上,“的夫人?”
呂長史内心咆哮,合着你大半夜跑過來就是爲了找我說八卦?!
“聽聞他爲了紀念先夫人,将園中石舫取名橘香散,看起來兩人感情甚笃。蘇州大大小小的事都逃不過您的眼,您一定也知道這位程夫人的事吧?”
呂長史沒别的愛好,就喜歡聊幾句閑話,前一刻還在暴怒邊緣,這一刻馬上被崔凝虔誠的表情取悅,整了整衣襟,分外矜持的道,“這......在背後說人私事不大好吧?”
崔凝忙恭維道,“我知道大人**亮節,但是案情面前無私事,一切都是爲了破案。”
“咳,好吧。”呂長史“免爲其難”的點了頭,“那位程夫人可是個奇女子!”
崔凝深谙捧場之道,馬上做出被勾起興趣的樣子,“哦?”
呂長史往前挪了挪,矜持中露出按耐不住的興奮。
程夫人出身江左孫家。江左孫家也是個老士族,曾與謝家并稱江左孫謝,如今亦與謝家一樣門庭凋零。孫氏門風與大部分士族都不同,家中無論男女皆擅兵法,亦要學武功,據說孫氏還在閨中時曾是陳将軍幕後軍師,十幾歲的年紀,便能數次出謀劃策助陳将軍多次禦敵。這也是爲什麽程家非要爲程玉京求娶孫氏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孫氏固然有“奇”的地方,但點燃呂長史八卦之魂的事情,顯然并不是這一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