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魏潛是這樣的性子,也不會總往身上攬事,更不會在與崔凝相識未深的時候便決定幫她查案。
崔凝明白這些道理,覺得既慶幸又有些輕松,“不管五哥是不是麻煩,反正我不是怕事兒的人!五哥這樣好的人,總不能平白教我得了。”
話說的直白極了,魏潛猝不及防的被塞了滿嘴糖,甜得他耳朵根泛紅。
“咳,案子結了,我帶你出去玩半日。”他實在難以直視崔凝一雙亮晶晶的雙眼,隻得微微别過頭去。
魏潛情話的時候總是在心裏掂量又掂量、琢磨又琢磨,然後再拿出渾身的勇氣慎重的說上一回,可崔凝說這種話的時候随意又真誠,熱情總是毫無預兆撲面而來,起初令他窘迫,而如今竟然隻剩滿心歡喜。
隻有半日的時間,兩人便換了常服驅馬去了西市。
西市永遠喧鬧而擁擠,集市那邊更是摩肩接踵。
魏潛有些遲疑,從前崔凝瘦瘦小小的,坐在他肩上,旁人瞧了隻會莞爾,而如今她高高瘦瘦已經有了少女的身形,再坐着似乎有些不合适?
他還在兀自糾結的時候,崔凝已經歡呼一聲沖進了人群。她在長安的時日不算短了,可真正出來玩耍的日子并不多,在師門出事之前,她可是日日都要去後山耍一會的皮猴子。
魏潛笑笑,正要快步跟上去,又見她嗷的一聲又沖了回來,扯着他的衣袖激動的指着前方,“五哥你快看!”
魏潛擡眼瞧過去,正見一個魁梧的漢子肩膀上坐着個女子。那女子肌膚似雪,目深高鼻,一頭黑緞似的頭發半挽,卻是個胡女。
“你也想坐着?”魏潛問。
魏潛身量頗高,這兩年肩膀越發厚實,崔凝瞅着他的肩膀扭捏道,“五哥這幾日也怪累的。”
這就是想坐了?
魏潛長臂一展,将人撈了起來。
崔凝麻溜的瞬時爬上了肩膀,俯首沖他嬉笑,“五哥你真應該上來看看,黑壓壓的全是人頭。”
這話說的,叫他上哪兒去?
行了一會兒,人群中便有人認出了魏潛,不多時便三三兩兩的湊做一堆交頭接耳。
當年長安四駿,謝飏外放爲官,符遠去了西南,淩策忙着接手家族事務,而魏潛則是全年不休的破案。魏潛自入了監察司後更少露臉了,每隔一段時間傳出他又破了什麽奇案,旁人也隻當聽故事,茶樓裏有那說書的,拿一些案子編了傳奇來說。
愛八卦的人也健忘,如今提起魏長淵,人人都道他是個破案高手,說不完奇案大案,鮮少有人提及那張俊美無匹的臉,而他早年那些不大好的傳聞也淡了很多,偶然間被人提起,也都是當做陳年舊事一帶而過了。
如今魏潛再出現于人前,盡管樣子更俊了三分,但當年迷戀他的娘子們如今都已嫁作他人婦,而更年輕的姑娘有了新的思慕對象,眼下也隻是見着好看的人多瞅幾眼罷了。
那長安少女們的夢中情郎,叫崔凝想破腦袋都不會猜到。
她正吃甜果兒吃的忘我,忽而聽人問道,“可是崔二娘子?”
崔凝一扭頭便瞧見方才看見的那個胡女。離得近了,崔凝被晃得眼花,那女子美得驚心動魄且不同于一般胡女的美豔,她眉尾微垂,一雙翠玉色的眸子宛如深林之處兩汪碧泉,她一笑,仿佛幽靜的湖面泛起微微波光。
“你是?”
胡女摘下面紗,露出絕美的臉蛋,一笑間令萬物失色,“奴姓辛,在家行十二,早聞令弟少年奇才,奴不才,空生了一副皮相,素來最愛有才之人,萬望姐姐轉告崔狀元,若是他不嫌棄,奴願伺候左右,做個暖腳丫頭也好。”
猛聽得這話,驚得崔凝整吞了一顆果子,噎得半晌才緩過勁來,“你、你幾歲了?我那弟弟還小……”
美人兒微羞,便有幾分楚楚,“奴癡長崔狀元幾歲,再過一個月便十四了。”
崔凝聞言不禁長大嘴,目光落在她波濤起伏的胸口,不可置信的道,“十四!”
與她差不了幾個月的歲數,怎麽能差距這麽大!
“啊,我見着他順嘴提一提。”
崔凝被師傅帶歪,養成了以貌取人的壞毛病,面對這樣一個絕色輕言細語的請求,且又是舉手之勞,怎麽都不忍心拒絕。
“真是多謝姐姐了!”辛十二娘歡喜道謝,“那十二就不打擾姐姐雅興了。”
望着美人漸遠,崔凝忽覺得嘴裏的果子都澀了。
魏潛尋了個人少的地方将她放下,好氣又好笑的道,“你啊,若是個男子,一準是個色令智昏的家夥!”
崔凝塞了滿嘴的果子,兩腮鼓鼓的嚼着,口齒不清的道,“我便不是男子,也是個色令智昏的家夥啊!”
許是崔凝從小身邊都是男人,且有幾個生的十分不錯,如今對俊美郎君頗有幾分抵抗力,反倒是無法抗拒辛十二娘這種柔弱美人。
崔凝揉揉酸酸的臉頰,“幸而我自制力很不錯,否則恐怕當場就替小弟收了她。”
就這?已經算自制力不錯?魏潛不可置否的一笑。
“想起我那未來的弟媳婦,也是冰雪可愛。”崔凝有些心虛,“我覺得對不起她。”
“男子行走在外,總要經曆些誘惑考驗,不必太放在心上。”魏潛輕描淡寫的将此事揭過去,“莫吃果子了,咱們先尋個地方吃午飯。”
兩人就近找了個酒樓,用完午膳又閑逛了一會兒,魏潛便送大包小包的未婚妻回家去了。
崔況尚未回家,崔凝便将西市碰到的事兒當笑話同母親講了一遍。
謝氏絲毫不吃驚,語氣裏帶着一股矜持的驕傲,“阿況自考了狀元之後,長安便有許多女子惦記着他,咱們是與裴家定了親的,婚事也是他自己的意思,若他真想着朝三暮四,對不起裴家姑娘,我非打斷他的腿。”
崔凝呵呵笑道,“是是是,母親說的極有道理。不過小弟年紀還小,怎的就被人惦記上了?”
其實崔凝是想問,崔況那副老氣橫秋的模樣,怎麽還會有人那麽多人瞎了眼,不過眼見着自家娘親那股子得意勁兒,生怕說出來之後先被打斷腿的人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