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凝的任務比較簡單,不過是把嫌疑人分開關押而已,也不需要她親自動手,但是在關完之後,事情突然變得麻煩起來了。
這一次扣留的嫌疑人多達十六人,而且是隸屬于兵馬司的巡兵。
這邊剛剛把人押入大牢,那邊兵馬司就來人了。
兩個衙門表面上一直關系和睦,監察司平時辦案也難免要用到兵馬司的人,他們此時若是開口要人,這個面子給是不給?
跟着崔凝一起回來的監察副使還有鷹衛,此時此刻都不免暗想,原來耿直的魏五郎也不是的全然不懂官場裏頭的門道,隻是平時懶得把心思用于此處罷了!那麽多老少爺們,魏潛偏偏派了崔凝這個小姑娘來關押罪犯,竟是爲了等着兵馬司的人呢!
來人是兵馬司右副指揮使蕭從,官從五品,比崔凝官職高出好幾級,四十多歲一臉虬髯的漢子大馬金刀的坐在監察四處,渾身殺氣凜冽,吓得屋裏幾名監察副使大氣不敢喘。
崔凝拱手施禮,“下官見過大人。”
蕭從打量她兩眼,心裏更氣,整個監察司,上到監察令下到各個監察佐令,能主事的人統統不在就算了,眼下居然弄個不懂事的小姑娘來糊弄他!他們兵馬司又不是不講道理的地方,手底下人真犯了事,他還能包庇不成!
崔凝瞧着蕭從的神情大緻便能猜出他此刻的想法,兵馬司是不能包庇,但問題是,現在還不能确定那些人裏頭到底誰是罪犯啊!
“這事你能做主?”蕭從壓着怒氣問。
“是,下官暫領了這個差事。”崔凝說話間心裏不由琢磨着,接下來是該硬氣一點還是狗腿一點。
蕭從知她好歹是個監察使,便也就耐着性子道,“我且問你,監察司憑何扣了我一隊人?”
崔凝斟酌着答道,“昨夜我監察司一名佐令被人暗殺,我們搜查了現場各種證據,懷疑這一隊巡兵當中有人是罪犯同夥,這才将人暫時扣押。監察司大部分人都派出去了,事急從權,一時不曾來得及告之兵馬司,還請大人見諒。”
昨夜的血煙花驚醒了半城的人,蕭從雖不知内情,但也知曉血煙花不同尋常,此刻聽說監察司竟有一名佐令被殺,也不禁心頭一驚,“哪位佐令遇難?”
崔凝道,“監察二處李佐令。”
監察佐令官職不高,但整個大唐一共也就四位,個個都不是籍籍無名之輩,李昴平素不喜露面又極爲擅長刑訊,一般落到他手裏的人,不死也得脫幾層皮,因而在外面絕對是能止小兒夜啼的名聲。
蕭從此刻才算明白,并不是監察司的人故意避着他,發生這樣打臉的事,恐怕連聖上都要坐不住了,此番行兇之人若真與兵馬司的人有關,那……
“既然如此,我也不爲難你。”蕭從必須要馬上把兵馬司摘出去,“李佐令遭到暗殺恐怕是有人蓄意報複,一對十六個人總不能個個都有嫌疑!你把有嫌疑的留下,其餘的讓我帶走。”
開玩笑,倘若兵馬司十幾個人參與暗殺監察司官員的嫌疑,聖上會怎麽想?滿朝上下又會怎麽想?
而這些人是他蕭從手下的兵!事情若是往大了裏鬧,别說官職了,就是他頭頂上的腦袋都未必保得住!
也許到最後查出來隻是個人行爲,但若是有人借此使絆子,蕭從也承受不起,他太懂得官場爾虞我詐了,那些早就盼着他倒的人能放過這個好機會?
“大人,借一步說話。”崔凝道。
蕭從點頭,起身跟她出去。
崔凝帶他去了魏潛平時處理公事的地方,讓兩名鷹衛守着門口。
“大人且放心,咱們數日之内必能破案,在抓到兇手以前,此事必不會外洩。”崔凝畢竟經曆的事情還少,想的也淺,隻以爲蕭從如此着急是怕兵馬司丢大臉。
然而,蕭從眼下哪裏管得了兵馬司的臉面啊!
一名監察佐令被殺,傳出去多駭人聽聞,不光是監察司,朝中上下都不會有人敢胡亂往外傳,這種事情尋常人不知情,但在朝中爲官的人還能不知道?畢竟那麽碩大的血煙花,誰也不瞎啊!
“這麽說,你是不願意放人?”蕭從一掌猛的拍下,隻聞轟隆一聲,掌下長幾四分五裂,“十六個人,難不成個個都有嫌疑!查了一個晚上,屁都沒查出來一個!我不管你們想幹什麽,反正今日之内必須給我個交代!”
蕭從長得威武高大,又是滿臉虬髯,發怒的時候簡直像是一頭雄獅在咆哮。
崔凝縮了縮腦袋,幹脆學崔況那樣抄手坐下來。
兩人大小瞪小眼。
崔凝像是感覺不到對面殺氣騰騰,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蕭從那廂卻是煎熬的很,幹巴巴的坐了一上午就像坐了半輩子似的。
直至午時,他終于沉不住氣了,“帶我去牢房。”
崔凝梗着腦袋道,“下官也就是個小小的監察使,分内事必須做好,否則擔不起任何人責問,您今日哪怕想帶走一根頭發絲,都得從下官屍體上踏過去!”
蕭從直接被氣笑了,“就你這小身闆,夠不夠我一腳還難說!”
然而,他是真不敢動崔凝一根毫毛。監察司唯一的女監察使,蕭從自然認得,也知曉她的身份,清河崔氏家的嫡女,兵部尚書崔玄碧的孫女,哪怕就是弄破一點皮,明日崔玄碧就能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崔凝這個人,最會順着杆子往上爬,但見旁人語氣稍微軟和點,便立刻道,“您且消消氣,我們監察佐令破案神速,轉眼就抓到兇手了。再說了,就算今日明日抓不到兇手,至少也能排除一些人的嫌疑,斷不會把您的人扣押太久。”
這話無意戳到要點了,蕭從聞言,沉默片刻之後,說道,“我明日午時之前來領人。”
丢下這句話,他便匆匆走了,才走出沒幾步便聽聞那小監察使在身後脆生生的喊,“大人。”
蕭從回頭,哂笑,“怎麽,改變主意打算放人了?”
“咳。”崔凝假假的咳嗽了一聲,弱弱的道,“您明兒過來的時候别忘記賠咱屋裏的桌幾……碎了滿屋子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