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尚書見這個一向溫婉少言的女兒此刻花容失色,滿面的驚懼,心中不忍,語氣不由柔和幾分,“若此事與你無關,吳知府自會找出真兇。”
他說罷,轉頭又逼問那侍女,“你說,這是怎麽回事。”
那婢女哆哆嗦嗦的道,“今日三娘子屋裏的蓮香姐姐說三娘子小日子将衣物弄髒了,令奴婢過去取了衣物漿洗,且囑咐說不能叫人看見,奴婢這才避着人過去取了衣服。”
俞尚書看她的服飾,果然是府裏做下等活計的粗使婢女,便命人将蓮香帶過來。
隻須臾,蓮香便被兩個婆子帶了進來,跟着進來的還有俞夫人和俞瑢。
“郎君,蓮香帶來了。”一個婆子道。
那跪在地上的漿洗婢女聞言連滾帶爬的撲到蓮香腳下,“蓮香姐姐,姐姐,你快告訴郎君,是你叫我拿衣服去洗的呀!”
蓮香還不知道發生什麽,但看這樣子也知道是衣服出了問題,再想起二娘子慘死,當下便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今早娘子身子不方便,不慎染髒了衣褲,奴婢還如往常一樣讓負責漿洗的小春拿了衣物去洗。”
俞織馨慘白面上忽然漲紅,小聲道,“女兒今早确實弄髒了衣服。”
事情既然已經捅出去,俞尚書根本不想親自審問自己的女兒,現在也不過是撐個架勢,于是當話問到此處,他便轉眼看向吳知府。
一直袖手旁觀的吳知府順勢放下手裏的茶盞,擡頭道,“俞大人,衣服上面的血迹并非染上去,而是濺上去。”
月事還能血濺三尺不成?
吳知府給手下小吏使了個眼色,證物立刻便被展開在衆人面前。
崔凝一看,那是一件紅色纏枝紋衣裙,衣服上果然是被濺了許多血,鮮紅的纏枝繡花和暗紅的血,深深淺淺,竟是有種淩亂的美。血滴大多都是在正面,背面隻有零星幾點。
“蓮香你看清楚,這可是三娘子的衣服?”俞尚書死死盯着蓮香,直到現在他都覺得是江湖上那些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盜所爲,因此才沒有阻止家人報案。
他始終不能相信自己家裏出了這等殘忍人,可是萬一事情屬實,他的官途也就到了盡頭。那幫子禦史沒事還要挑三分理,出了此等駭人聽聞之事,絕不僅僅是生女不教養的罪名,怕是他整個人都會遭到輿論質疑。
蓮香哪裏承受得住這種威嚴,一時竟是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說!”俞尚書氣的胸膛急遽起伏,一聲怒吼吓的不少人直哆嗦。
“是!是娘子的衣服,可是早上明明不是這樣的!隻有裙子上沾染了一丁點的血。”蓮香腦子裏一團亂,但心裏明白自己和三娘子是一體的,此時必須要作證,不能害怕退縮。
然而蓮香的證詞并沒有讓俞尚書的臉色有任何好轉。如果蓮香說的是假話,那俞織馨絕對就是兇手,如果她說的是真話,那兇手肯定是俞府的人無疑,否則一個外來的兇徒,殺人也就殺了,還顧得上設計陷害誰不成?
審問到了一個僵局,吳知府清了清嗓子,認真的問崔凝,“崔大人怎麽看?”
崔凝知道吳知府這是想要她出頭,她可以三言兩語推過去,但就算擔上點事,她也要真相,“蓮香是吧,你上去仔細看看,這件确實是俞三娘的衣服嗎?”
她清脆而又平靜的聲音與此時的氣氛格格不入,卻讓蓮香沒有那麽害怕,聞言便起身過去仔細查看衣服。
“不,不,不對的。”蓮香指着裙子後面,“奴婢記得很清楚,這裏有印出來的淡淡血迹,這件卻沒有。”
“兇手還在府中。”崔凝可以确定這一點,“假設蓮香說的是真話,這件衣服并不是原來那件,兇手能夠事先準備好同樣一件衣服,甚至是穿着這件衣服行兇,這說明,此人不僅在俞府,還有一定的權利,并且一定很了解俞三娘的習慣,知曉她今早一定會穿這件衣服。”
俞尚書問道,“是誰安排三娘子穿這件衣裳?”
崔凝很清楚,這些貴女身邊的侍女都各司其職,就像她自己平時并不會想着自己每天要穿些什麽,但這并不代表别人就是這樣,不排除有人每天吃飽了沒有多大事情,整日想着怎麽打扮。
“是……是蓮蕊。”蓮香道。
這又扯出一個人來。
崔凝皺眉不再說話,雖然有人嫌疑人總比沒有嫌疑人強,但是她總覺得這一切好像有人安排了一般,若是順着這根線查下去,很有可能查到的結果,是兇手想要官府查出的結果。
這種預感很強烈,所以崔凝打算靜觀其變,要好生想想其中的關節。
俞尚書又令人将蓮蕊喚過來細細盤問了一番,末了竟又扯出了俞二娘子。
原來,俞織如前一天和俞織馨商量好要穿同一件衣裳,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雖然每一次兩個人站在一起俞織馨都會被比下去,但她從來沒有拒絕過。後來俞織如就直接不問俞織馨的意思了,隻令身邊的侍女告訴蓮蕊次日要穿些什麽,讓蓮蕊照着樣子給俞織馨穿就是了。
蓮蕊比蓮香大膽的多,這會兒怕是怕,說話卻一點都不磕巴,“昨日奴婢還在娘子跟前提了兩句,娘子穿紅沒有穿藍擡臉色,若是想穿一樣的衣裳,下回就求了夫人,做同個樣式,不一樣的顔色……”
說來說去,又繞到了俞織馨身上。
“三娘子方才爲何不說?”吳知府問道。
“我……”俞織馨面上沒有一絲血色,兩眼空洞,隻知道流眼淚。
大家看她這個樣子,也知曉估計是被吓壞了。
傳聞雙胞胎之間的感應比普通的兄弟姐妹更強烈,俞織如死了,俞織馨是不是也能感受到她瀕死時的絕望?
“大人,仵作重新驗屍的結果出來了。”府兵在門外禀報。
“好,寫好送進來,令他在外面待命。”吳知府道。(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