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背窗而坐,崔況眯了眯眼睛才看清楚是誰,“你怎麽來了?”
裴穎聽她聲音嘶啞,眼淚更是洶湧,湊上前拉住她的手嚎啕大哭,“阿況你好點沒有?”
“你……”崔況深吸了一口氣,“你身爲女子怎的随便往我屋裏跑?還有,哭成這樣真醜。”
裴穎已經哭到渾身直哆嗦,一時半會哪裏停得下,“我不是女子,我是小孩子。嗚嗚嗚,阿況,我想了好幾天,其實我瞞了你一件事情。”
“嗯?”崔況挑眉。
“那天我同你說俞家娘子的事兒,你不是問我有沒有做過那樣的事情嗎?”裴穎哭的更兇了,險些背過氣去。
崔況無奈,隻好安撫道,“不礙事,不管你做什麽,我都不會計較,我隻是擔心你。”
裴穎點點頭,眼淚的肉呼呼的小臉上流成兩條小河,“半年前,奶娘給我做了一個布偶小玩意,我拿去給二嬸家的妹妹看,她拿着就不還給我了,我跑去告訴母親,母親卻說叫奶娘再給我做一個,可是上面有好多刺繡,奶娘要做半個月才能做好呢,我當時氣憤極了,所以我就……我就……”
裴穎又是悔恨,又是惴惴不安,生怕崔況不原諒自己,竟是不敢往下說了。
上元節那天,裴穎與崔況恰好遇見戶部尚書俞家幾位娘子,她便與崔況将了俞家姐妹之間的争鬥。裴穎也是聽别講了一些皮毛而已,但是崔況卻從中嗅出内宅陰私的味道,一時想到了解一下裴穎,便問她是否也做過陷害别人的事情,當時裴穎否認的很心虛。
崔況不想娶一個滿腹心計的女子,不由屏住呼吸,問道,“你做了什麽?”
若是七歲就能害人,那還得了!
“我……我趁人不注意偷偷絆了她一腳!”裴穎說罷伏在床沿上哭的肝腸寸斷,仿佛做了天大的錯事一般。
崔況頓了一下,“你姐姐摔傷了?”
裴穎搖頭。
崔況目瞪口呆,這點程度就叫害人?此事要是給他辦,結果保準是把東西要回來還得順便黑對方一把,伸個腳去絆一下算是怎麽回事?
“去給我倒杯水。”崔況道。
他是使喚站在旁邊的侍婢,裴穎卻以爲是說自己,乖乖起身過去,見侍女已經倒好水便伸手接了過來。
崔況喝了誰,嗓子裏稍微好受一點,“你父親沒有妾室嗎?”
崔況之前不好意思詢問這些事情,現在卻覺得不能不問,若是裴家比較亂,還是應該早點把她娶過來看在眼皮底下,要不然這傻媳婦不知道得吃多少虧。
裴穎道,“有一個,但是前年難産沒了,生下個女兒,現如今養在我母親屋裏。”
難産是挺常見的事,尤其在大戶人家,有的是意外,有的是人爲,不足爲外人道。
不管怎麽樣,裴夫人多半不是裴穎這樣的,崔況也就放心了。
屋外。
崔凝與淩氏在廊上站着有一會兒了,把裏面的對話聽的一清二楚,不由面面相觑。
崔凝之前見識過,還好點,淩氏卻是滿臉驚詫,連高興都忘記了。
淩氏緩了好一會才輕咳了一聲,示意門口的侍婢可以開口說話。
門口的侍婢立即欠身施禮,“夫人。”
淩氏這才擡腿進屋,“況兒醒了?”
“母親,二姐。”崔況掙紮着起身。
裴穎連忙伸手扶起他,而後又給淩氏施禮,“見過夫人。”
“不必多禮。”淩氏對這個乖巧善良的女孩很有好感,遂拿出帕子幫她擦拭面上殘餘的淚痕,滿是憐愛的道,“怎麽哭了?瞧着叫人心疼。”
說着便佯嗔崔況,“剛醒就欺負人!”
裴穎急道,“不不,是我自己做錯事兒,不是阿欺負我。”
崔況看崔凝笑成那樣,就知道她們什麽都聽見了,這是在裝呢,“母親,我餓了。”
“已經吩咐下去了。”淩氏到底還是更擔心兒子,過去坐在床榻前,将他細細看了一遍,見他雖然瘦了,但精神不錯,這才放心下來,“都瘦脫形了,得好生補才行。”
“凝娘子!”門口侍婢道,“平香姐姐在門口,說尋您有急事。”
崔況躺着這幾日,崔凝外出辦事的時候偶爾會回家看看,崔平香這回尋她應該是公事。
“快去吧。”淩氏已經慢慢習慣崔凝在外忙公事,權當是養了個兒子。
崔凝沖崔況和裴穎眨了一下眼睛,“我走了。”
淩氏瞧着她這樣,笑斥道,“沒個規矩。”
崔凝匆匆出了院子。
“大人,有公務。”崔平香早已改口,不管是在家裏還是外面都一律稱她“大人”。
崔凝随她邊走邊道,“何事。”
一般來說,京畿衙門裏的差事她都是個旁觀者,不用插手處理,要不要旁觀也是她自己的事兒,沒有人強求,這一次卻急急找她,事情肯定不尋常。
“戶部尚書大人家的千金昨夜慘死。”崔平香曾在軍中鍛煉幾年,已是看慣生死。
崔凝一怔,“哪一位?”
崔平香道,“俞織如。”
“俞織如?”崔凝這段日子見了不少内宅争鬥之事,有些嫡母私下裏會對庶子庶女下手,但都會選擇隐瞞,以各種借口解釋他們的死因,“俞府自己報的案?”
崔平香仔細将事情說了一遍,“是。說是俞織如的貼身侍女今天一早起來發現她居然不在床上,便立即找人四處尋找,最後連老夫人都驚動了,滿府找人,最後在偏門的花叢裏找到屍體,據說死狀極慘。屬下隻知道這麽多。”
崔凝立刻明白了,事關戶部尚書府,京畿衙門有顧慮,想讓監察司的人坐鎮。
監察司是陛下直屬,一般來說做的都是這種狐假虎威的事情,崔凝倒沒有多想,換上官服直接趕到了俞府。
知府早已親自帶人趕到。
即便死的隻是個庶女,那也是戶部尚書家的庶女。
“崔大人。”吳知府已經快五十了,官位比崔凝也高的不是一星半點,崔凝平時甚至不能經常見到他,這會兒他卻說話十分客氣的樣子。
“不敢當如此稱呼。”崔凝規規矩矩的行禮,“吳大人,不知道究竟發生何事?”(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