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随便想想就有這麽多破綻!那自己究竟是何時感覺到情況不對的呢?
崔凝說不清楚,隻是可以肯定自己并不是現在才明白。
以往她年紀小見識短,很多細節都看不見,許多事情也想不通,又滿腦子都想得都是二師兄給的那個虛幻的希望,哪裏能看透?然而随着與魏潛學習破案,各方面都在飛速的成長,從前那些忽略的、想不通的事情便自動跑到眼前。
盡管崔凝不願意相信,但真相就擺在眼前——師門遭難,二師兄想辦法把他送到清河崔氏,未免她牽涉其中還特地編個瞎話哄她。原來的崔凝真的存在過,不然面對突然冒出的人,合族的小娘子小郎君不可能一點都不好奇,隻是那個女孩不知道是什麽原因悄無聲息的去世了,崔氏恰好拿她頂上。
她根本沒有到什麽方外之地,這世上就算真有一把叫“斬夜”的神刀,恐怕也不能解救師門,因爲他們俱都不在了。
崔凝想哭卻流不出眼淚,眼睛幹澀刺痛,她便索性閉了眼。
“娘子。”坐在車外的崔平香道,“魏大人在前頭。”
青祿看着閉眼似睡着的崔凝張了張嘴,糾結了半晌,還是小聲提醒了一句,“娘子,魏大人來了。”
崔凝這才聽見,緩了緩情緒才開口道,“停車吧。”
還是那個巷口,魏潛仍是那一身玄衣,身上披了大氅,牽了一匹馬伫立在那裏,身姿挺拔若青松。
崔凝一見,恍然似回到那了去年的這天。
她讓崔平香和青祿都在馬車處等着,獨自走了過去。
魏潛太了解崔凝了,一瞧她走路的樣子便知道她心情定然極壞,便松開馬缰迎上來,伸手摸摸她的頭頂,“怎麽不高興?”
“五哥,你知道靈丘山發生的事情對不對?”崔凝仰頭,眼底一片淡紅,像是哭過許久的樣子。
魏潛沒想到自己的求娶會迫使她去想這件事情,心中悶痛,但并不後悔,她很聰明,早晚都會想明白真相,他想早一點幫她承擔,叫她知道并不是一個人孤軍奮戰。魏潛是個有擔當的人,既是認定要娶崔凝爲妻便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會幫她擔着,但有些事情,冷暖自知,别人無法替代,就譬如悲傷。
“以前我們不相識,以後,任何事我都會陪着你。”魏潛知道崔凝喜歡直來直往,縱不愛說這些話兒,這時候卻不能吝啬。
他前面這二十多年所有的情話兒、暖心話兒都是對着崔凝說了,好像一開了戒就有點刹不住似的,拉着崔凝好言好語的哄了半晌。
崔凝本就不是一個喜歡沉浸在負面情緒裏的人,被哄這麽久,早已眉開眼笑,反而很是驚訝于魏潛的變化,“五哥,你竟然這麽會哄人。”
魏潛在分析案子之外,話并不多,也不太愛把情緒擺在臉上,因此雖然脾氣不壞卻給人一種性格孤僻、很難相處的感覺。即使崔凝跟他這麽熟,也從來都沒有想到他竟然能夠這樣耐心的說一籮筐好話去哄人,且句句都說到人心裏去。
魏潛不接這話,而是嚴肅道,“日後再不許瞞着我。”
“嗯。”崔凝使勁點頭。
“你可還有别的事情瞞着我?”魏潛如清泉的眼眸盯着她,仿佛能将人看透一般。
崔凝心虛,嘴上卻急巴巴的道,“再沒有了。”
魏潛見她目光亂飄,也沒有多悲傷的樣子,便知隻是小事,便笑道,“是不是上次跟蹤姬玉劫的時候走的急,忘記付茶館錢了?”
“啊?!”崔凝驚歎,滿臉崇拜的望着他,“這你都知道?”
“我幫你付過了,不必放在心上。”魏潛見她恢複了活力,心裏松快了幾分。
崔凝暗自腹诽,她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好麽!若不是他的目光如此清正,仿佛要蕩滌天地間一切枉法之事,她還覺得自己賺便宜了呢!
“五哥,你有沒有做過壞事?”崔凝有理由懷疑,這人正直成這樣,八成從小到大都沒有幹過一星半點的壞事。
魏潛垂眼看着她瑩白如玉的小臉兒,心中一動,俯身湊到她耳邊輕聲道,“沒有,不過正要做。”
他的聲音介于醇厚與清朗之間,平時聽着隻覺得好聽,此刻帶着一點點幾不可辨的沙啞,形成了一種獨特的音色,頗爲勾人。
崔凝隻覺得熱氣噴在耳朵上,癢癢的發燙,忍不住縮了縮脖子,正要扭頭去看他,小嘴便被溫熱的唇覆蓋,一時間獨屬魏潛身上那種宛若青竹勁松混合着陽光的氣息霸道的侵占了她的鼻息。
崔凝瞪大眼睛,有一種陌生感覺從唇傳遞到全身,酥酥麻麻,令她心跳加速,四肢發軟,一時有些站不穩。
正當她要癱軟是的時候,腰肢和後腦勺被兩隻大手托住,整個人落入溫暖的懷抱中。
這個吻,親的結結實實,持續的時間卻不長。
崔凝腦子裏一片漿糊,感覺渾身的血液都沖到了腦袋,暈乎乎的發脹,臉頰滾燙滾燙,再一擡眼,瞧見魏潛也是俊臉通紅。
巷子裏很僻靜,偶有鳥雀落在屋檐的積雪上,飛走的時候撲簌簌的踩落幾小塊雪。
魏潛連耳垂都紅了,面上仍帶着笑意,小聲對她道,“我與家裏說過咱們的事,前幾日父親請了兩位崔大人吃酒,私下裏說定了,我便請了老師今日上門爲咱們做媒。”
徐洞達乃是三代帝師,請他保媒比求一紙聖旨賜婚更加體面,對于世家大族來說,那個“賜”字便是辱沒,聽着心裏便不痛快,婚配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時輪到旁人來賜予了?便是皇帝也不行。此前徐洞達還從未幫人保過媒,能求得他出面,魏潛是費了不少功夫。
“可還滿意這個生辰禮?”魏潛問道。
崔凝想來想去,總覺得自家吃虧了,但也知道這份體面是獨一份,再沒什麽挑剔,隻能扁扁嘴。
魏潛把她那點小心思摸的透透的,從懷裏摸出一塊玉佩塞進她手裏,“這是我從小用的玉佩,自己雕的頭一個,玉質不算難得,雕出來的東西如今看着也幼稚,我後來雕出過許多比這個強千萬倍的,可我從來隻戴它,從沒有換過。”
“我把它給你,許你此生不換。”(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