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元是背對這邊,見崔凝跑過去也跟着轉回頭。
“做了官也不持重。”魏潛說教。
崔凝見他面上還帶着一絲笑意,心知他嘴上雖這樣說,卻并非覺得自己這樣有什麽不好,于是也就笑嘻嘻的道,“知道啦,下次注意。”
這樣自然親昵的相處,陳元很羨慕。
魏潛看了他一眼,“你是想住外面,還是和你五叔在一起?”
“可以住外面?”陳元驚喜,但轉眼又有些忐忑,“五叔同意嗎?”
“這裏我說了算。”魏潛淡淡道。
陳元頓時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不住的點頭,“要去要去。”
崔凝笑道,“那太好了,正好帶你去吃小點心。”
陳元乍然一笑,宛如陽光灑在滿樹的冰淩之上,美麗耀眼,不可方物。
“去拿把傘來。”魏潛吩咐獄卒。
獄卒領命下去,不多時便翻找出一把傘來,依着魏潛的命令放在陳元面前的桌上。
“出去自己撐起來。”魏潛道。
盡管他面無表情,看起來不是很好接近的樣子,但陳元感覺他很好,抱着傘站起來,笑的天真無邪。
崔凝上前把傘拿過來,熱心道,“我看你弱不禁風的,我來幫你撐吧。”
魏潛面上不顯,心裏卻暗想,弱到連一把傘都撐不起來了嗎?目光如炬若他,怎麽一點沒看出來?八成就是看人家長得好罷了!
想着,他已經大步走到前面。
陳元隐隐覺得魏潛不高興,但想不通哪裏惹了他,便以爲是自己的錯覺,很快抛之腦後,歡歡喜喜的跟着崔凝往外走。
“不擔心你五叔嗎?”崔凝見他從始至終都沒有問過一句,覺得有些奇怪。
魏潛心裏冷哼,連腦子都不會動了!
“我算過,他壽命不短。”陳元笃定道。
崔凝一拍腦袋,沒有半點不好意思,“看我,都忘記你能掐會算了。”
她看慣了師兄們裝神弄鬼,一直都不怎麽相信這種事,但自身的經曆又否定了她一直以來的想法,弄得她自己有些混亂。
出了大門,崔凝便将傘撐了起來,陳元眯着眼睛湊在她身邊。
陽光已經不如之前溫和,顯得有些刺眼,陳元眼睛一刺,眼淚嘩嘩的流了出來。
崔凝見狀,道,“你是不是不能見眼光,不如把眼睛閉起來吧,我牽着你走。”
陳元聞言,乖乖把眼睛閉上。
崔凝正要拉起他的手,魏潛卻先一步抓了他的肩膀,“跟我走。”
說着接過了傘,領着陳元走在前面。
崔凝覺得他有怒氣似的,讪讪跟在後面,擡眼看見兩人的背影,不禁撲哧一笑,心想幸虧五哥穿着官服,若是照他平日裏的穿法,這會兒她可就大白天看見黑白無常了。
魏潛回頭瞪了她一眼。
崔凝忙收斂,裝着老成持重的樣子。
魏潛把陳元帶到了茶室裏,讓他自己玩一會兒,想去哪兒都行,但不能出官衙,也必須讓差役跟着。
盡管如此,陳元還是高興的不知如何是好,隻是不住的點頭。
崔凝瞧着他眼裏還是紅紅的,便道,“待我回去幫你準備黑紗,覆在眼上就不會覺得眼光刺眼了。”
陳元感激道,“謝謝。”
“你跟我來。”魏潛看了崔凝一眼,轉身出去。
崔凝沖陳元笑笑,跟了出去。
到了院子裏,崔凝問道,“五哥,他五叔都招了嗎?”
魏潛壓根就不是想說這件事情,擰眉看着她,“你幾歲了?”
“啊?”崔凝愣了愣,見他情緒不好,心裏一緊,磕磕巴巴的道,“快、快十三了。”
時下男女之間倒也沒有什麽大防,女子與男子一塊飲酒縱馬也不算個事兒,但像崔凝這樣沒有男女之分還是有些不妥。
“就沒有人告訴你男女有别?”魏潛坐到石凳上。
崔凝不敢坐,揪着衣袖耷着腦袋,乖乖的答話,“說了……”
說是說了,但都是一帶而過,因爲這是件人人都知曉的事情,崔凝總是被關禁閉,也接觸不到幾個男子,誰也不會整天拿着這件事情耳提面命,于是到了與人接觸的時候,崔凝就不大記得此事,仍和以前在山上一樣。
“說了怎麽不記得?”魏潛的語氣已經有些嚴厲了。
崔凝頓時覺得事情好像很嚴重,急忙表示,“我錯了,我再也不這樣了!”
其實她心裏并不明白爲什麽不能這樣,也想不通男女之間到底有什麽差别,純粹隻是不想讓魏潛生氣。
魏潛見她這樣,心下無奈,指着對面的凳子道,“坐下。”
崔凝聞言就忙不疊的坐了上去。
“你日後在外行走,不準随便觸碰男人,管好自己的手。”魏潛說着,心下自嘲,自己這是操的哪門子心,丫頭心裏更在乎符遠,郎有意,妾有情,怕是沒自己什麽事。
他說的比那些教導侍女都直白,崔凝聽懂了,連連保證,以後絕對不會這樣。
魏潛聽着,心放下一半。
崔凝見他似乎沒有之前那麽生氣了,就大着膽子問,“爲什麽呢?”
碰一下有什麽關系?也沒見誰少塊肉。
魏潛語塞,這不是常識嗎,需要什麽解釋?他也不好太深入的告訴她,“你記住就行了,這是規矩。”
崔凝不禁腹诽,你們山下規矩真多。
也不怪崔凝這麽想,她以前自由自在,師門的規矩多是要求守得住“道心”,卻不似崔氏規矩這麽繁雜詳細,她自從來到這裏,聽了祖母的話後就覺得學規矩是件很要緊的事情,可是她一直在學規矩,但是每每發現規矩總是不停的冒出來。
崔凝很苦惱。
她并不明白,自己與正常生活在這世上的女子不一樣,想要融入進來,需要許許多多細節的改變,而這些改變,必須要接觸正常的交際圈子,吃幾回虧,摔幾次跤,她就會慢慢知道應該怎樣做。可她不是被關禁閉,就是來到官署,加起來統共也沒有和同齡的女孩子處過多長時間。
魏潛沉吟道,“你在懸山書院的那幾個朋友,有空可以在一塊多處處。”
崔凝一直忙着跟案子,她們也需要上學,她接到幾次帖子,因着時間湊不上就都回絕了。崔凝其實心裏很珍惜這幾個朋友,隻是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二師兄舍命把她送到這裏來,她不能把時間都花到這上面。
“勞逸結合,腦子才會更清楚。”魏潛見她糾結,有些不忍心,遂安慰道,“有句俗話說,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你若是不交朋友,在這世上勢單力薄,想辦什麽事情都不容易。”
崔凝對他的話一直是堅信不疑,況且她想起來二師兄也說過同樣的話。
魏潛見她小臉上的表情如撥雲見日般晴朗起來,不禁微微笑着把這個話題放了過去,“說說你從陳元那裏都問出了什麽。”(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