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凝萬分煎熬,心裏經過一番艱苦鬥争,覺得懷着愧疚之心面對還不如伸頭一刀,“五哥……”
魏潛擡頭看着她不語。
崔凝被他黝黑的眼眸看得更心虛,垂着腦袋,解釋道,“昨天無意看見你的匣子放在櫃底,就拿出來看了一眼,看到左仆射那張密函,就在想四百擔糧是多少呢?軍隊難道沒有人發現少這麽多糧食嗎?後來感覺有疑點。”
“得多無意才能知道我把東西藏在哪裏?要多無意才能避開所有人拿到那封密函?”魏潛皺起眉頭,“說重點。”
崔凝眼睛一閉,“我偷了密函!”
“這封?”他道。
崔凝怔了一下,睜眼看過去,正見他隻見夾着那封密函,驚得舌頭都僵了,“爲、爲啥在、在、在你手裏!”
“你猜。”魏潛表情并沒有因爲她主動承認而變得更好。
“五哥。”崔凝苦着臉,“我錯了,可是時光倒回,我還是會偷。萬一你有什麽把柄落在别人手裏,我也肯定會偷。”
魏潛将信塞入袖中,起身走到她面前,俯身盯着她。
兩人相距不到一尺,崔凝清楚的看見他黑白分明的眼眸,聽見他沉穩冷靜的聲音道,“我魏長淵,這輩子不會留下這種把柄。”
崔凝縮起腦袋瞅着她,聞言忙不疊的點頭。
“走吧。”魏潛直起身。
崔凝說出實情之後仍因他怒氣未消而惴惴,但這種感覺比心虛要好一萬倍,“去哪兒?”
魏潛未答話。
崔凝帶上紙筆跟他出門。
兩人乘車到尚書省找到了符危。
“左仆射,可否說幾句私事?”魏潛問。
符危頓了一下,“跟我來。”
三人到了尚書省中一個隐蔽之處,魏潛讓崔凝去門口把風,直接對符危說明來意,沒有半句鋪墊,“左仆射在任河北參軍之時曾經做過何事,想必不需要晚輩提醒吧。”
符危知道事情到了監察司絕對不會是什麽好事,便不遮遮掩掩,直接問他,“出了何事?”
“我手上有滿朝幾十位大臣皆有把柄,包括您。這些東西都是司言靈留下,我隻想知道這些東西的來處。”魏潛道。
符危這輩子做過的暗中勾當數不勝數,随便扯出來幾件都夠喝一壺,但他一生謹慎,尤其一些不得了的大事,都處理的幹幹淨淨,若是有把柄落下,多半也是早年的事情。
魏潛道,“您也是看着我長大,哪怕您說了線索,我亦會将東西交上去,不過作爲回報,我會告訴您詳情。”
以符危的老謀深算,隻要提早有了準備,肯定能有辦法将此事圓過去。
“你相信老夫?”符危笑問。
崔凝聽見裏面的對話,符危臨危不亂、輕松悠閑的樣子總算讓她明白符遠那份清風朗月、淡定從容是從何處而來。
“隻是賭一次。”魏潛道。
魏潛并不是一個好賭的人,若是入了賭局,那麽一定是有九成的把握能赢。
符危道,“收集這些東西若不是想扳倒我們,就是想以此要挾,不管哪一種,盡可拿出來對付老夫,老夫不懼,此乃官場沉浮常有之事。不過老夫并不認識司言靈,也從不知道他手裏有我什麽把柄。”
“當真沒有人威脅過您?”魏潛掏出一張紙遞給符危。
符危看罷,笑道,“此信非是老夫私扣軍饷,與我通信的商賈叫窦許,乃是突厥密探,已經收集許多消息,我們的密探傳來消息,突厥已然依照窦許的消息制定了作戰計劃。本來突厥對大唐将有一場惡戰,但我與大将軍商議之下使了一招反間計,除掉窦許,更令突厥方面以爲他是我朝密探。”
窦許提供的真實消息,在突厥眼裏就全部成了陷阱,從而避免了一場大唐不能承受的戰争。
“那窦許着實是個人才,若依照他的計劃行事,即便我們事先得知消息,勝負之數仍難說。”符危倒是挺懷念那樣的對手,過招驚險刺激,步步驚心,獲得勝利時才是真正爽快,就算收拾一百個臭棋簍子也絲毫找不到那種感覺。
“多謝左仆射百忙之中抽空告知此事。”魏潛拱手,“晚輩這就不打擾了。”
崔凝心中高興,原來是自己誤會了。
随魏潛出了尚書省,尋了個四下無人的機會,她道,“我就說嘛,能教出符大哥那樣正人君子的人,怎麽可能做壞事呢!”
在這場反間計中,符危無疑是最大的赢家,他可以明目張膽的兩頭吃,到頭來還能賺個大義的名頭,成爲阻止一場戰争的大功臣,他就是這麽步步爲營、算無遺漏的走到今天這個位置。
魏潛知道,但他沒有去查證過,他也不會對崔凝說一些沒有證據的事情,所以聽崔凝這麽說,他隻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
“五哥,你别生我的氣好不好?”崔凝道,“我回頭歃血發誓,以後都不會再瞞着你幹壞事。”
崔凝本來一直客氣一句,以爲魏潛也不會當真,他卻出乎意料的道,“好。我幫你準備貢品、香燭。”
“不用這麽隆重吧?”崔凝問。
魏潛睨了她一眼,“你現在收回來得及,我可以當做沒聽見。”
“哪能,五哥定個日子,我絕不會食言。”崔凝拍着胸脯道。
“乖。”魏潛彎起嘴角,擡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你今日先回家休息去吧,我下午有私事,你不必跟着。”
崔凝見他終于露出笑臉,滿心高興的答應,直接回家去了。
進門的時候正遇見崔況下學回來,樂颠颠的打了招呼,并與她說了今天的事情。
崔況背着手歎息,看着崔凝,滿臉都是“爛泥糊不上牆”的表情,“我的姐,你可長點腦子吧。”
“何出此言?”崔凝道。
“算了,你還是離魏長淵遠點!”崔況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就你這腦子,連他一根頭發絲都玩不過!你以爲他一點都想不明白,然後就直接把信交出去了?他連幾百本書稍稍動了一點都能看出來,難道會粗心到看不出來你動了密函?他心細如發,辦事向來牢靠,怎麽會粗心到不去确認密函就直接交給監察令?他能辨人心,如何猜不到你一定會去偷信?他是故意讓你偷的,我的姐!我看你樂成這樣,真是痛心。”
崔凝直接懵了,緩了緩,心裏不得不承認崔況說的有道理,她是關心則亂,可是他既然明白信的内容不會讓符家遭大難,爲什麽還故意讓她偷?
“幸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祖父把信丢回去讓他自嘗惡果。”崔況道。(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