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多禮。”典令看了身邊一名女官一眼,“玉平,你給新來的崔典書讓個座吧,我有事情與她說。”
“多謝典令好意。”崔凝立刻道,“不過各位都比我資曆深,沒有給我讓座的道理,我站着聽典令說話便好。”
“呵呵,果然不愧是崔氏,有氣度。”典令沒有繼續坐着,站起來道,“走吧,随我進屋裏說。”
崔凝沖石桌三位女官拱拱手,擡腳随典令離開。
原來崔凝所在的衙門叫掌書處,趙憑的官職全程是監察司掌書令,他手下一共有兩名典書令,也稱之爲典令,而每名典令手下又有五名典書。
整個監察司的公文往來都要經過掌書處,崔凝所要做的工作就是分擔一部分文書的抄寫與分發。
領職之後,在不怎麽其樂融融的氣氛中五名典書做了自我介紹。
除了之前已經認識的扈童之外,其他三人分别叫冉欣、喬葉兒、宛卿。那個喜歡魏潛的貌美女官就是宛卿。
宛氏雖不是世家,卻也是西北大族,祖上是商賈,因他們專門爲朝廷供應戰馬,因而被封了官職爵位,俨然是大唐新貴。
崔凝從扈童那裏得知宛卿這些背景,便知曉爲什麽她這般硬氣敢哪鼻孔沖着清河崔氏的人了。
并不是誰都能養好戰馬,這也是這麽多年沒有人能動宛氏的原因,崔氏勢力再大也有奈何不了的事情。況且就算有實力摧毀宛氏,崔氏也絕對不會爲了這麽點芝麻綠豆大的小事拿國家命脈開玩笑。
負責崔凝的典令名叫盧續,如扈童所言,脾氣溫和,安排得當,崔凝第一日任職,他并沒有一下子給太多活,隻發了兩份簡短的文書給她,讓她各抄三份。交給三名監察使,讓她先适應一下。
之後又說了好些鼓勵的話。崔凝覺得他爲人不錯。
崔凝認認真真的抄寫好,又四處打聽了三位監察使所在位置,抱着文書一路問了過去。
合歡案三司會審,監察司想派魏潛過去,但礙于他官職不夠,便以他在江南立了大功爲由,直接擢升爲正六品監察佐令。如今手下管着好些人。
因爲監察司的主官也不過是正四品,這正六品的官職在這裏已經是極高的官了。
崔凝送的文書正是給魏潛的下屬。
敲門進屋之後,崔凝便一眼看見了坐在主位方向的魏潛,他正低着頭看一份文書,宛卿臉頰绯紅的站在他身旁。
屋裏有監察使接過崔凝手裏的文書,随口問了一句,“以前沒見過你。”
“回大人,下官是新來的典書,姓崔。”崔凝答道。
此話一出。滿屋子人唰唰擡起頭來。
崔凝隻覺得他們一個個眼睛發亮,也不知道究竟是爲什麽,心裏頗有些慎得慌。
旁觀衆人均想,這盧續真真是會順應人心。如今滿監察司的人都在伸長脖子看魏潛與崔凝的後續,他這就給送上來了。而且還奉送了一個癡戀魏潛的宛卿,這安排,簡直不能更精彩。
在衆目睽睽之下,魏潛也擡起了頭,看了崔凝一眼,微微颌首,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也沒有說一個字。
宛卿略略放心,其他人都紛紛看向崔凝。希望能從她面上窺得一絲端倪,誰料。崔凝臉上還是毫無破綻的微笑,待确認文書都已經分别交送到那三位監察使的手裏便直接告辭了。
如此熱鬧的安排,怎麽能這般靜靜散場?這不應該,太讓人失望了!
“這崔典書的字當真俊秀!”一名監察使贊歎道,也不知是真的欣賞,還是不甘心沒看見半點熱鬧。
另兩人也随之附和,“果然不錯。”
其他人紛紛放下手裏的活,湊過來觀看,一時間贊歎聲連綿不絕。
宛卿心頭堵了一口氣,她就不相信那字能好到哪裏去!一幫爺們跟坊間婦人似的,可惡!
她略微緩了心情,聲音低柔,“魏佐令,可有問題?”
魏潛似乎才發現她沒有走,提筆改動了幾處,“抄好令人送去刑部。”
“是。”宛卿接過文書,退了出來。
走在廊上,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平時魏潛辦事飛快,這區區幾處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便能挑出來,她每次都恨不得要他慢一點再慢一點,可是今天卻用了這麽久!
宛卿心底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鹹,最後糅成了委屈和不甘。
自從三年前,她在街上見過魏潛一回便淪陷了,苦戀他這麽久,也是爲了魏潛才托了好些關系進監察司,隻要有機會就去接近他,可是絲毫不見成效。她自小被嬌養長大,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
宛卿也不能夠接受,自己要哪兒有哪兒,竟然能被區區一個黃毛丫頭比下去!
她恨恨的想着,巧了,正撞上從另外一間屋裏出來的崔凝,“崔典書。”
“宛典書有事?”崔凝不大願意與她多說話,這姑娘在她面前就像一根尖利的刺,讓她哪兒都不舒服。
“我想請教崔典書,是如何答上監察司考卷?”宛卿冷笑道,“據我說知,這次的題目可不簡單,你與魏佐令相識,恐怕讓人誤會。”
“哦,可能是各人聰明程度不一樣吧,我覺得挺簡單。”崔凝想起崔況那傲嬌的語氣,不由自主的就說出來這一番話,“至于我與魏佐令的關系,嗯,你是懷疑我,還是懷疑他?”
倘若魏潛故意透露考試内容,是要被處罰的,宛卿自然不敢往他頭上扣屎盆子,“魏佐令爲人正直,衆所周知,卻就怕有些小人竊取他的斷案的法子。”
崔凝笑道,“哈,若是我有本事從魏佐令那裏竊取斷案法子,就憑着這份智慧,監察司也該錄用我,宛典書說是嗎?”
崔凝不願意與她繼續糾纏下去,不容她說話。直接道,“要說聰明。我自不敢說數一數二,咱們是怎麽進監察司,心中各自有數,五十步一百步罷了,你若是有心思不如往别處使使,說不定東邊不亮西邊亮呢。宛典書沒有旁的事,我就走了。”
崔凝拱手。從她身邊走過去。
不妨被她一把抓住肩頭,“牙尖嘴利。”
宛卿比崔凝高了大半頭,垂眼冷冷看着她,手上的力道大的像是要捏碎她的肩膀。
宛卿家裏世代養馬,馬背上長大的姑娘,力氣比一般女子要大很多。
崔凝皺眉,掙了兩下發現無法掙脫,于是猛然擡手以幾倍的力氣出拳,狠狠擊在她的肋骨上。大袖微揚。稍稍遮掩了她的動作。
“啊!”宛卿尖叫痛呼,整個人站立不住,直接蹲到了地上。
崔凝龇牙。覺得整條手臂都擡不起來了,一向好脾氣的她也被激怒。“宛典書,我和五哥什麽關系,任何人管不着,我也勸你不要因此糾纏不休,否則就算你能奈何我,你也别想讨到半分便宜。”
說罷,也不管宛卿到底怎麽樣,直接甩袖走了。
崔凝一直沒都像個沒脾氣,可那隻是因爲沒有觸到她的底線。以往在師門的時候過得雖然苦。但師傅師兄都寵她疼她,到了崔氏也總有人保護她。在此之前,她沒有遇到過一個像宛卿這樣對她步步緊逼的人。
她還是第一次發這麽大的脾氣,發洩過後竟然覺得心裏十分舒爽。
崔凝暗想,原來自己骨子裏這麽壞,做人果然不能太窩囊。
她事後回頭仔細想想,覺得就算打了宛卿也不算什麽大事,隻是家裏那邊怕是瞞不住,若宛家不是肯吃虧的主兒,肯定會鬧過去理論的,要怎麽同家裏解釋呢?
崔凝琢磨了一下午,待回到家,她連官服都沒有脫,便匆匆跑到淩氏那裏。
“母親。”崔凝笑嘻嘻的湊到她跟前,“我與你說個事兒。”
見淩氏滿面愁容,便知道宛家可能派人過來質問了,先是老老實實的承認,“我把宛家的人給打了。”
“你還好意思說?我剛覺着你懂了點事兒,怎麽第一天就能把同僚打成重傷?肋骨都斷了一根!”淩氏怒斥道。
“不能吧?我沒使全力呢!他們肯定是污蔑我。”崔凝憤憤道,“母親,我肩膀都快被她捏碎了。”
說着也不管屋裏還有許多侍女,飛快将衣服一解,扯開露出烏青的肩膀,“您看看。”
淩氏的怒氣頓時消了一半,“這宛家丫頭下手也忒狠了!”
“嗯,她先掐的我,我疼了才打了她一下呢。”崔凝抱住她的胳膊,“母親。”
淩氏吩咐侍女去拿跌打藥酒,又問,“她爲何要掐你?”
衡量再三,崔凝決定說實話,“是因爲她喜歡魏五哥,我平時與五哥要好,她就不高興了。”
“真真是……”藍顔禍水。
淩氏真不知道說什麽好,仔細審視她,感覺她似乎并沒有對魏五産生小女兒的情思,心安了不少。
“你呀你!終究不能教我省心!到哪兒都惹出一籮筐事。”淩氏覺得哪天應該帶崔凝去燒燒香,頭一次入族學就被一群孩子打架牽連,去懸山書院倒沒惹出什麽事,但撞上了同窗自殺,這回剛到官署第一天就鬧出這檔子事,說起來都不能全怪崔凝,前後兩件事情還能說她處理不當,但同窗自殺真不幹她什麽事。
想來想去,隻能怨運道。(未 完待續 ~^~)
PS: 最近五六天袖子在外面,寫的比較少,傳的比較晚,明天就趕回家裏了。另外推薦基友新書《容華似瑾》,作者:尋找失落的愛情書号:3472593簡介: 容顔盡毀,重病纏身。三十歲的許瑾瑜躺在陰暗低矮的屋子裏等死。睜開眼,竟在十四稚齡醒來。身在通往京城威甯侯府的船上,駛向前世的噩夢。呵......這一生,她的出現,将是他們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