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随意的氣氛讓崔凝放松了很多,便開始悄悄四處打量。
主考官來的很早,坐在上首的位置,正在閉目養神,看着年紀不大,卻也猜不出他具體年齡,個頭很小,頭上的官帽比臉大好幾圈似的,下颚的胡子有半指長,整體向前飛翹,并不是很整齊。
等了約莫小半個時辰,考試的人才陸陸續續到齊,時間一到,前面的考官就發了考卷。
緊接着便又進來兩名官員負責協助監考。
一共十五個人,三個監考官能将所有細微的動作都盡收眼底。
崔凝已經調整好了心态,認真的看考卷。
考卷一共隻有兩頁,第一頁是貼經解意,第二頁則是一個案子。
崔凝瞪大眼睛,因爲那案子不是别的!正是“合歡案”——沒有嫌疑人的兇殺案。
大家都已經知道了這個案子的兇手,也知道了戚羽是怎麽死的,但是并不知道魏潛推理的過程,而這次考卷,主要寫的就是這個過程。裏面線索給的很繁雜詳細,有用沒用的一堆,考試的人要從裏面挑出有用的線索,從而進行分析推理。
說難不難,因爲案子的部分内容已經流傳出去,線索也都清清楚楚的給出來了,隻是有些有用,有些沒用,要自己分辨出來。可是說不難也難,如何根據這些線索推理出整個作案過程,并不是人人都能做到。
崔凝有一種作弊的竊喜感,心中暗想,這不會是五哥給她開後門吧……
她斂了心神,開始認真的貼經。
内容隻有一小段而已,比科舉短的多,憑她的記憶力,很快就填上了,就是寫釋意文章對于崔凝來說有點難,她以前可從來做過文章。因此也就是盡量保證文章的完整性,還有明确的主旨。再有幾句引經據典,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弄出了一篇。
而關于合歡案的分析,崔凝并沒有完全竊取魏潛的思路,那時候她自己也想了很多,由于不能夠親自全程跟進案件,所以推理斷線了,現在她又根據卷子上線索重新貫通思路。寫下了自己第一次的破案推理。
考試時間并不長,光是寫這麽多字都已經耗去大半,再加上思考的時間,崔凝不知不覺已經滿頭大汗。
時間飛快的過去,還有很多人在奮筆疾書,考官便宣布考試結束。
屋裏頓時怨聲載道,紛紛抱怨時間太短了。
主考官不耐道,“這個案子鬧的滿城風雨,到處都在說話本。你們難道沒有仔細打聽,認真想想?若是沒有,你們做什麽來考監察司?賺俸祿買胭脂水粉?”
崔凝噗嗤一笑。這考官多半是被女官禍害過吧。
“笑什麽?考官訓話要嚴肅!”那主考官瞪了崔凝一眼。
崔凝抿嘴,低頭施禮。其實她隻是爲了掩飾臉上掩藏不住的笑。
主考官對她的态度比較滿意。哼了一聲,便起身噔噔噔的走了。
崔凝偷眼看去,隻見他身材矮小,但是走路又很急,兩條短腿倒騰的特别快,從後面看上去一颠一颠的,好像下一刻就要沖上天去。
待所有官員都離開,便有人議論道,“這是哪位大人呀?”
有人小聲道。“是六品副掌令趙大人。”
趙憑,字任之。專門負責接收監察使遞過來的消息或案件,謄寫一份交給相關衙門,原件也由他保存,任何人想要查閱必須要有他的手令才行。
崔凝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卻有個女子叫住了她,“請問是崔二娘子嗎?”
“你是?”崔凝想不起來見過她。
“娘子不認識我,我姓侯,名嬌兒。”她笑着自我介紹。
崔凝點頭,“有事?”
侯嬌兒臉色微微一紅,“無事,隻是久仰大名,特地過來說句話,娘子莫見怪。”
侯嬌兒跟崔凝差不多高,但看起來比她要大兩歲,一身時新的打扮,隻是料子都極普通,加上滿頭仿造的珠翠,乍一看上去顯得華貴至極。
雖然清河崔氏是一等大族,但崔凝家裏并不是特别有錢,平時生活過的也不奢侈,并不會瞧不起她穿的不好。可是以崔家人的性子,沒有錢買頂好的東西,也絕對不會往自己身上堆這麽多粗制濫造的假東西。
崔凝隻覺得這個姑娘有點虛榮,“你是懸山書院的人?”
“并不是。”侯嬌兒很高興崔凝願意接話。
“哦?那你是從何處久仰我的大名?”崔凝才得知自己在懸山書院頗有名,誰想這侯嬌兒竟不是懸山書院的人。
崔凝還是頗有自知之明,自己絕對不能名揚長安,這隻是對方一個客套的說法而已。可是别人不會無緣無故的跑過來搭話,她想了一下,最大的可能就是沖着她身上清河崔氏的名頭。
這麽一想,她也就失去了跟她繼續聊下去的興趣。
崔凝本身就是在道觀長大,當然不會挑剔别人的出身,隻是她不喜歡别人有目的的套近乎。
這個想法一浮現在心中,崔凝忽然僵住,她對魏潛難道就不是有目的的接近嗎?甚至比侯嬌兒做的更加直接。
侯嬌兒見她臉色變了,便覺得不能再繼續糾纏,否則會引起對方更深的惡感,但這麽多人在場,她又不願意失了面子,便以很随意的口吻道,“娘子先忙,我還有些事情,改日再聊吧。”
說罷,施禮告辭。
“哦。”崔凝反應過來,便淡淡應了一聲,提着包袱出了考場。
身後傳來一陣子輕笑,還有嘲諷侯嬌兒的話語。
崔凝聽着更是難受,她并不在乎别人的看法,隻怕自己在魏潛眼中是像侯嬌兒一樣。雖則,她存了目的靠近,但平日相處并不是敷衍,她是真的把他當做朋友。
可是,她一直不斷的從他身上得到,又給過他什麽呢?
朋友之間并不需要計較的太清楚,但一直這樣下去,崔凝總覺得自己欠了他。真正能處長久的真心朋友,都是相互給予,而不是一直從對方身上壓榨索取。
崔凝知道自己現在也沒有什麽能幫魏潛的,但畢竟有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可以做……隻是她從前并沒有太放在心上。
譬如,給魏潛尋覓個妻子。
崔凝進行了一番深刻的反思,卻總結出來這麽一個令人啼笑皆非的結果,不過架不住她自己覺得很有道理。(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