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凝與李逸逸幾個人一道回去。
路上,幾個人聊着天,不免就說到了近來在長安城裏一樁慘案,也就是皇甫夫人被人刺死在自家院子裏的事情。
“我聽聞已經捉到兇手了,是男學那邊的先生。”胡敏又問崔凝,“這個案子監察司派魏郎君參與了,你覺得這消息屬實嗎?”
“不是說抓了四個嫌疑人嗎?”崔凝疑問。
她這麽一問,胡敏便曉得她還不知道最新消息,“其他三個都放了,聽說李先生也已經招認。”
“招了?”崔凝驚詫,之前看魏潛透露出的意思,那四個人都不是殺人兇手,他怎麽會招認呢,“不會是屈打成招吧?”
胡敏道,“陛下也很在意此案,特别派了使者關注案件,時時上報,誰敢屈打成招啊?”
“當年的戚暮雲何等風姿,不料是這個下場。”李逸逸歎道。
謝子玉不語,她心目中最完美的女子隻有江左小謝,戚暮雲差的遠了,不過是個略有文采的女子罷了,哪兒比得上江左小謝那種有政治遠見的才女。
崔凝不甚清楚戚氏的過往,遂也不發表意見,隻擡手稍稍挑開馬車簾子向外看了一眼。
正遇上一隊馬車朝她們相反的方向去。
“在看什麽?”李逸逸也湊了過來,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
“那些是什麽人?”崔凝見那些馬車全部都是一模一樣,簡單古樸,車角上挂着宮燈,似乎要走夜路的樣子。
李逸逸道,“那些是渾天監的女生徒。”
渾天監,主要掌觀察天文,稽定曆數,凡日月星辰之變,風雲氣色之異,要率領輔官進行占蔔,充滿道教色彩。
崔凝沒想到大唐還有這樣這官職。她了解到大唐也是抑道揚佛,還以爲朝廷是要完全毀滅道教呢!
崔凝問。“她們晚上出門是要觀星嗎?”
“可能是吧,我也不太了解,她們可神秘了。”李逸逸道。
崔凝看着馬車一輛一輛駛過,總共六架馬車,比她們私用的馬車要長一些,粗略估算,加起來至少有三十幾個人。
“對了。你們打算考女學嗎?”謝子玉問道。
“我考不上。”李逸逸從小幾上拿了塊糕點塞進嘴裏,“我待十五歲就回家等着嫁人,考女官多累啊!子玉想考?”
謝子玉點頭,“是啊,我立誓要做姑祖母那樣的人。可惜姑祖母年輕的時候女子不能爲官,否則以她之才,定然能做一代女相。”
她口中的姑祖母也就是崔凝的祖母,與她并不是直系至親,隻是同族。
謝子玉看向崔凝。“阿凝,姑祖母如此看重你,你應該要考女官的吧!”
“額。”崔凝一念掠上心頭。如果考女官的話,相對來說應該就會自由一些。不至于一直呆在深宅大院裏,每次出去還要求這個求那個,“考,可是我還沒想好考哪個衙門。”
謝子玉道,“我要考尚書省。”
“子玉是奔着左右仆射去的嗎?”李逸逸笑問道。
謝子玉點頭,“對,我畢生的冤枉就是做女相公。”
其他幾個人都驚于她的野心。
做宰相豈是那麽輕易的事情?且不說那些皓首窮經的老輩人,就是年輕一代也有許多驚才絕豔者,遠的不說。身邊就有魏潛、謝飏、符遠、淩策、崔況,哪一個不是才華橫溢?
“做什麽都那種表情!”謝子玉嗔道。“你們就不能給我一點信心?”
崔凝咧了咧嘴,“那個……不是不想給啊,我正在搜腸刮肚的想說辭編瞎話呢。”
“呀,平時沒看出來,沒想到阿凝嘴這麽壞!”李逸逸笑嘻嘻的捏了捏她的臉。
崔凝拂開她的手,“大概是近墨者黑,小弟的嘴巴才叫壞的沒邊兒。”
“說到崔小弟,我聽聞他在國子監都是與大人一個教舍呢!”胡敏感興趣道,“阿凝,崔小弟是神童啊!”
“哼?是挺神的。”神的小小年紀都已經把媳婦給相好了。
李逸逸也來了興趣,“改日讓咱們也見見吧!唉!你說一樣的爹娘,怎麽腦子差的那麽多呢?”
“此話何解?”崔凝眯了眼睛。
李逸逸笑道,“這你都聽不懂?可見我說的有道理!”
崔凝撲上去就開始撓她癢癢,崔凝的靈活又有力氣,李逸逸哪裏扛得住,被撓的直求饒,“啊哈哈哈哈,阿凝最聰明啦!阿凝一定能考女狀元!”
“哼哼。”崔凝撓夠了才放過她。
幾個人一路笑鬧着,到了分叉路口,才上了各自的馬車。
崔凝安靜下來,仔細想了想謝子玉的話。
女子考官并不需要參加科舉,而是直接參加三省六部的招考就行了,這是對女子的照顧,但即便如此,考女官也并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需要花費很大的精力和時間。
崔凝在思慮究竟該不該花這些精力,而崔家會不會反對女兒考女官?
崔凝決定回去找崔況聊聊。
回到家裏,崔凝匆匆去淩氏那裏問安,打聽到崔況已經下學,便徑直奔他屋裏去了。
崔凝很少到崔況的屋裏,以前也沒有太認真去觀察,這一次過來就看得仔細得多。
崔況屋裏收拾的井井有條,所有的擺設都是他自己從庫房裏挑出來的,東西不多,但是每一樣都很有韻味,外廳裏靠牆還擺着兩排個大書架,上面書籍很繁雜,他并不隻看四書五經,還特别愛收集一些偏門雜書。
“二姐?”崔況從書架後面探出頭。
崔凝走過去,才發現他的書案放在了兩個書架之間的窗戶邊,這樣就能又能隔出一個安靜的空間,像個小小的書房一樣,又不會影響正屋的擺設。
“什麽時候改成這樣?真有趣。”崔凝走進去,發現考南窗那邊是書案,而考北牆的一邊是個小胡床,能坐得下兩個人,中間還放了一張小幾,上面擺着一盤洗好的葡萄。
“坐吧。”崔況道,“二姐來找我下棋?”
崔凝在胡床上坐下,才發現幾面上還畫着棋盤。
“你可真會享受。”崔凝捏了葡萄塞進嘴裏,又看他手邊看到一半的書,封皮上寫着《爻》,“你看這個作甚?”
“準備考算科啊。”崔況道。
算科,除了主要考《九章算術》、《正九廿字》、《周辭》、《史記》、《漢書》、《後漢書》之外,還考《孫子兵法》、《易經》等等一些偏門雜學,考的非常繁雜。考此科,必須是頭腦靈活、學識博雜的人。
崔凝道,“先陪我說會話吧。”
崔況颌首,“說。”
“你覺得我考女官怎麽樣?”崔凝看他想也不想就要開口,立刻道,“不許打擊我!”
崔況咽下了方要說的話,淡淡道,“那我就沒什麽可說的了!”
“你覺得家裏能同意我考女官嗎?”其實崔凝還沒有想好考不考,她隻是想确認一下,再進行下一步打算。
“族裏還沒有女子考過女官,應該會有人反對,不過問題不大,最主要的是祖父一定會支持你。”崔況捏了一粒葡萄擡手一抛,張口接住。
崔凝道,“祖父……是因爲祖母?”
“你說呢?”崔況白了她一眼。
“好吧,既然你這麽說,那我就放心了。你覺得我考監察司怎麽樣?”如果要考的話,崔凝覺得考監察司比較有用。
“哈?”崔況無情的嘲笑,“你考監察司去給魏兄端茶遞水嗎?”
“我就知道你說不出什麽像樣的話!趕緊看你的書吧!”崔凝把幾上的書塞進他懷裏,“祝你不落榜。”
“二姐。”崔況把書丢在胡床上,起身拉住她。
崔凝聽他喊的如此真摯,不禁駐足回頭。
崔況拍拍她的手,語重心長的道,“何苦爲難自己。”
“信不信我揍你!”崔凝嚎道。(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