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并不在意有多少人相信這個說法,隻要三年以後的崔凝是各個方面都合格的貴女就行了。
而崔凝沒有令人失望。
這三年一晃而過。
除服這日,早春陽光大好。
崔凝一大早便在青心青祿的服侍下換了一套嫩黃綴藍的衣裙,坐在屋裏翻看《幽亭香譜》。
或許是因爲練武的緣故,崔凝的聽覺比一般人要好很多,院子輕微的窸窣聲并沒有逃過她的耳朵。
崔凝側耳認真傾聽,發覺一個輕輕的腳步正在靠近。
須臾,一個少女悄悄探頭朝屋裏看了看。
崔凝猛的擡頭,沖她咧嘴笑了一下。
崔淨低呼一聲,撫着心口走進來,“原來你早就發現我了,反被你吓一跳。”
“難得見你這樣活潑。”崔凝笑道。
崔淨今年已有十六,生的面若芙蓉,雪肌玉骨,再加上她素來穩重得體,名聲極好,頗有當年江左小謝之風,求親的人快要踏破門檻了,可崔家半點不急。
崔凝正是抽條的時候,崔淨有一個多月沒見到她便覺得與之前又有所不同。
随着崔淨年歲越長,學的東西便越多,除了需要完成族學的課業,淩氏還在家裏給她安排了好幾個師傅,專門教授她繡工、香道、廚藝等各個方面的技能,而淩氏這一年來漸漸将院子裏的事情交給她來處理,整日忙的腳不沾地。
崔淨瞧見地上擺着兩口大箱子,“這些都是要帶走的東西?”
“嗯,是還沒有看的書。”崔凝道。
“你看了不少啊!”崔淨驚訝的看了看書架上擺放的幾百本書,“聽說你還常常去大書樓裏借書看?”
“我都是囫囵看一遍,有特别感興趣的便仔細看看。”崔凝把《幽亭香譜》放進其中一口箱子,“咱們走吧。”
崔淨聞言,便令幾個小厮過來擡箱子。
姐妹兩個便帶上幾個侍女慢慢走回家去,路上,崔淨略顯惆怅的道,“再過幾個月,我便不用去族學了。”
“那不是挺好?”崔凝一想到自己多半要去上學,心裏十分焦躁。
這三年裏的每一刻與她而言都是煎熬,隻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去想一想現實。她告訴自己:離開的時候,師門正在遭受屠殺,她昏睡在崔家的那幾天,一切就已經成定局了。希望逃過一劫的同門能夠堅持下去,撐到她的能力足以找到神刀爲止。
“妹妹!”崔淨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你又走神了!”
“啊。”崔凝回過神來,“你說到哪兒了?”
崔淨有些擔憂的看着她,終是垂下頭,沒有說話。
崔凝見她這種反應,好像明白些什麽了,于是揮手令侍婢都遠遠退開,“母親與姐姐說過婚事吧?”
崔淨身子一僵。
“是不是與淩……表哥?”崔凝笑着拍拍她的背,“姐姐不必擔心,表哥很讨厭我,我也不喜歡他,若是整日低頭不見擡頭見,肯定要打起來。”
崔淨慢慢擡起頭,看着她道,“真的?”
崔凝迎着太陽,眼裏盛滿了陽光,臉頰上有淺淺的酒窩,“真的。”
“我還以爲母親哄我……”崔淨長舒了口氣,“這些天一直在想,若是你知道後,我怕是再也沒臉再見你了。”
“姐姐替我上刀山下火海,我才沒臉呢!”崔凝歎道。
崔淨笑着捶了她一下,“哪兒像你說的那樣!”
“這麽說來,是已經定下了?”崔凝高興的問道。
崔淨仔細看了看她,見她非但不覺得難受反而解脫了似的,這才真正放心說出來,“一個月前定下的。”
盡管在這之前,父母都已經說過妹妹同意結束這樁婚約,可一個月來,她還是夜夜被噩夢驚醒,生怕是妹妹是被逼無奈才隻好放棄。
崔淨一直覺得妹妹自打失憶以後就變得不一樣了,姐妹之間也不似從前那樣親近,萬一再因此事姐妹反目成仇可怎麽辦?
崔淨接手家務事近一年來,越來越沉穩,可是在這件事情上實在沉不住氣,幾番思量之後,覺得伸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還不如早早告知妹妹,萬一妹妹怨怪,她也能早一天彌補,總比一直瞞着她好。
“姐姐可得答應我一件事情。”崔凝小聲道。
“嗯?”
崔凝看看後邊離得三丈遠的侍婢,壓低聲音,“你嫁過去之後,幫我把表哥的刀都給我送來吧?”
“爲什麽?”崔淨恍然大悟,“當初你闖進客院莫非就是因爲這件事情?”
崔凝點頭。
“可是那是他的東西,萬一他不願意……”崔淨遲疑道,“我要怎麽辦?”
崔凝瞪眼,“我把親姐姐都嫁給他了,憑什麽還舍不得幾把刀?”
說的好像在嫁自家閨女似的。
“呿!”崔淨臉色唰的一下漲紅,“你怎麽越發像小弟了!”
“他呢?”崔凝也有好些日子沒見到崔況了。
“被父親拘在家裏念書。過幾日童子試,族裏有意讓幾個孩子過去試試。”崔淨道。
崔凝對崔況有一種盲目的信心,“他去考進士都夠了,還考什麽童子試!”
“真不愧是親姐弟,他呀,同你說了一模一樣的話,結果被父親逮去祠堂裏反省了一天。”崔淨道,“我看父親就應該放他去考,好教他知道什麽叫天高地厚。”
“我去跟父親說!”崔凝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樣子。
兩人回到家裏,先去見了父母。
崔凝便迫不及待的跑去書房找崔況了。
外面春寒料峭,幾個小厮舉着扇子趴在地上燒地龍。
崔凝推門進去,滾滾暖熱氣撲面而來,隻穿着一件單衣都不會覺得冷,崔況四仰八叉的躺在胡床上,手邊的三足幾上放着幾盤精緻的糕點,一杯乳白的羊奶冒着絲絲熱氣。
“二姐?”崔況一擡眼看見她,老太爺一樣的招了招手,“來吃點東西。”
崔況十歲了,在崔道郁試用了各種方法之後,依舊沒有變成活潑的小少年。
崔凝撇了撇嘴,捏了一塊糕點塞進嘴裏,順手搶了他的羊奶喝了幾口,才啧道,“不就是考個童子試嗎?不知道的還以爲你要頤養天年呢!”
“你懂什麽?我雖然是個天才,但也要小心應對,免得陰溝裏翻船,教人看笑話。”崔況攏着袖子看她言行舉止,皺眉道,“就這副德行,族裏是怎麽同意把你放出來的?”——————(下一章發vip章節,請求大家準備好粉紅票和訂閱的六到九分錢,支持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