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謝灏内心深處還是相信崔氏不至于動手殺人,至少并非合族同謀,否則會做的如此明顯,甚至還私下裏告之謝氏。
“舅老爺,族長有請。”外面有人道。
謝灏心想來的正好,“長淵與我一并過去吧。”
“好。”魏潛道。
兩人随着小厮一并到了崔氏族中的議事堂。
崔氏族長見謝灏竟然帶了個外人過來,心中不快,面上卻并未露出絲毫,畢竟就算謝氏不死,崔氏對她也頗爲虧欠,“舅老爺帶魏郎君前來不知所爲何事?”
“恰好我這賢侄也在,就喊了一道過來。”謝灏解釋道,“族長有所不知,我這賢侄頗有能耐,徐友曾贊其有狄公之才,在京時協助官府破了幾起懸案,爲了清河崔氏的名聲,我不打算請官府介入,就讓長淵私底下查探,若無可疑之處便作罷。”
族老們聽了都略略放下心來,覺得謝灏果然會做事。想到今早的發現,族長底氣十足,便大方道,“多謝舅老爺體諒,魏郎君隻管查,我們定當全力配合。”
“不知族長喚我前來是爲何事?”謝灏問。
族長從桌上拿了一封信遞給謝灏,“今日收拾佛堂的時候發現了謝氏的遺書。”
謝灏心中一顫,刹那間腦海裏閃過了許多念頭。
他接過書信看了看,上面一筆一劃皆熟悉,确确實實是姐姐的筆迹,可是他仍然道,“這書信定是假的!”
“不是謝氏的字迹?”族長神色凝重,他們都曾見過謝氏的字,爲防是有人刻意僞造,他們還專門找了謝氏以往抄寫的書籍比對,不應該是假啊!
謝灏說不出話來,這書信中确實是姐姐的字迹,可是他對姐姐有絕對的信心!因爲出嫁女自戕是一件特别不吉利的事情,不論是對婆家還是娘家的名聲都極爲不利,大家族都十分忌諱,所以就算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若不想與親家爲仇,均會私下了結,對外一律宣稱暴斃。
謝成玉出身大家自是明白這些,多年夫妻感情不順她都不曾自戕,爲何突然做出這個舉動?
“一封書信并不能代表什麽。”魏潛開口打破僵局,“這封書信可能是别人僞造,也有可能确實是出自老夫人之手,不過老夫人上了年紀提前留下遺囑也極有可能,或許兇手就是看準了這點才下手,以便造成自殺的假象。”
兩大家族議事,在場的都是前輩,魏潛即便有一些想法也不應該随便開口,可他偏偏不是那樣拘泥人情世故的人。
崔氏的族老們聽他話裏的意思,好像老夫人一定是他殺,心裏都有些惱他,但是礙于謝灏在場不好直接出言斥責。
對于魏潛來說,非正常情況下的死亡,他必然是先分析他殺的可能性,當排除一切他殺可能才會考慮是意外或自殺。他既然答應謝灏盡力,就肯定會盡力。
謝灏聽了他的話,心裏瞬間恢複冷靜,“長淵說的也有可能,這種事情畢竟查清楚才好。各位以爲呢?”
既然謝灏這樣要求了,就說明心裏是有懷疑,如果不查清楚,以後對崔氏肯定會心存疙瘩,若真是族人所爲,好生請罪便是,崔氏也不怕擔負這個責任,族長想到這些,便道,“舅老爺說的是,我還是先前的話,我們崔氏定當全力配合。”
接着,他又說了一些煽情的話,“謝氏嫁入咱們家便是咱家的人,再說她這三十年賢德溫良,上孝順公婆,下教養出的子女個個出色,若真是被歹人所害,我們絕不會姑息!”
“這便好。”謝灏再沒有力氣多說什麽,隻回了一句便要帶魏潛去佛堂裏看看。
族長令人領二人前去,并讓一名族老和崔況一并前去,表示崔氏也積極查明此事。
崔氏已經将佛堂給封了,任何人不得進入。
族老拿鑰匙打開門鎖,請一行人進去。
院子裏的桐花無人清掃,淺紫淡褐鋪了厚厚一層,散發出微帶腐敗的香氣。
魏潛問了佛堂所在,便先去了那裏。
乍一進屋,便覺時光一滞,一切安靜的仿佛從來都是如此。
屋裏裏有三個門,前、後、側,都緊閉,魏潛轉了一圈,發現側門已經被封死。屋裏的擺設很簡潔,案上還算幹淨,佛祖慈眉善目,座前方了一串紫檀佛珠和香爐。佛珠烏紫油亮,一看便知道是經常拿在手裏盤,香爐裏面有些香灰,但沒有香。
魏潛細細看了一圈之後,問崔氏族老,“前輩,不知是否可以看看别處?”
“随意。”族老道。
魏潛得寸進尺,“那是否可以見見崔二娘子和林娘子?”
族長剛剛放出話,族老怎好拒絕魏潛的請求,“老朽派人去叫她們過來。”
“多謝。”魏潛道。
得了準許,魏潛便圍着佛堂看了一圈,之後又去老夫人屋裏,随後又把每一個屋子都看了一圈,期間一言不發。誰也不知道他看出什麽沒有。
崔況一直很有責任感的跟在魏潛身邊,魏潛盯着某處看的時候,他便也使勁看幾眼。
早有侍婢來禀報,崔凝和林氏已經到了,可魏潛不急不忙,直到看遍整個佛堂才過去見二人。
“我想先見見崔二娘子,不忙見林氏。”魏潛道。
意思就是想将二人隔開問話?
族老會意,便将談話的地方安排在了老夫人誦佛的地方,先叫了崔凝進來。
隔了小半個月,魏潛再見到崔凝,感覺像是變了一個人。崔凝正在抽條的時候,再加上她這些日越發瘦削,整個人像竹竿子一般,老夫人之死似乎對她打擊很大,眼裏已經不見天真懵懂,顯得頗爲幽深。
“請坐。”魏潛道。
他态度很是随意,便如那日喝茶時一般,崔凝不知不覺中放松了一點。
待她坐下,魏潛便道,“老夫人突然亡故,想必崔二娘子心裏難受,若老夫人是爲歹人所謀害,崔二娘子定會盡力配合抓住兇手吧?”
崔凝疑惑的看着他,點了點頭。
“那你就與我說說那日發現老夫人中毒時的情形,越詳細越好。”
“是你在查此事?”崔凝問道。
魏潛颌首。
“你一定要抓住兇手!”
魏潛神情不動,“崔二娘子好像确定老夫人被人所害?”
“祖母一定是被人害死!”崔凝眼中酸澀刺痛,卻再也流不出淚來,她喉頭微哽,緩了緩才道,“在那之前的一天祖母還說要教我調香,還說在我身上找到慰藉,以後要好好教我。”
崔凝守靈的時候一直在想這件事情,也是想了好幾天才想明白,她堅信老夫人不是自殺。
魏潛感覺到小姑娘忽然爆發出的巨大悲痛,隻好搜腸刮肚的想了幾句自認爲是安慰的話,“節哀吧。既然如此,你更應該仔細回想那天的情形,隻有抓住兇手,替老夫人報仇,才能慰她老人家在天之靈。”
這句話,像是爲崔凝打開了一扇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門!她一直沉浸在老夫人和師兄們已死的悲痛中,竟然沒有想過爲他們報仇!現要找到殺害老夫人的兇手,将來回到師門也一定上天入海也要抓住害死師兄們的惡徒,将他們碎屍萬段!
崔凝枯死的心像是一下子被點燃了,燒起了熊熊的複仇之火。
魏潛見小姑娘有了精神氣,頓時覺得自己安慰人還是蠻有一套,壓根不曉得自己可能一手弄出一個偏激的複仇少女。
崔凝讓自己靜了靜心,細細與魏潛說起那日發生的事情,從看書到發現不對,事無巨細的說與他聽。
“我當時喊了沒有人應聲,也推不開門,于是在廊下坐了小半盞茶的時間。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就開始踹門。”
“你的意思是,當時門是從裏面拴上?”魏潛向她确認。
崔凝肯定道,“是!我踹了兩腳沒踹開,心裏就更着急了,所以就更用力,踹到我腿發麻,那門才開。”
“你在廊上等候的時候,心裏想了何事?”
崔凝不了解問這個有什麽用,但還是仔細說了,“當時想的很亂,比如,祖母平日念佛從來不愛關門,祖母要是出去的話不會不告訴我一聲也不喊我吃早飯,所以她一定在裏面,還有這麽大聲音她都不開門,肯定是出事了。”
一個正在慌亂的八歲小女孩短短時間能夠想到這麽多關鍵,算是思維相當敏捷了。魏潛對她不由得刮目相看。
“你繼續說,尤其是從開門那一刹那,盡量詳細。”
“門開之後,我還聽見咣當一聲,然後風很大,吹的我隻能眯起眼睛,風裏都是香火的味道,我看見祖母的衣裙被風吹起來……”崔凝聲音漸漸低落,“我跑過去看見她面色蒼白中泛着青黑,嘴角有血,喊她也沒有反應,我去握她的手發現很涼,就連忙跑出院子求救。”
魏潛抓住了幾個關鍵,卻沒有打斷她的回憶。
“我撞見兩個仆婦,叫他們去請孫神醫,他們兩個都跑開了,一個向東,一個向西,我又返回佛堂守着祖母。我聽說人中毒之後不能随便移動,否則會加速毒發,所以一動也不敢動,我想等孫神醫來了,祖母一定會得救。等一會兒,孫神醫和族長一起來了,可是孫神醫看了之後說祖母已經去了兩個時辰左右。”
崔凝說了那天能夠記起來的所有事情。
魏潛問道,“你踹門進來的時候感覺風很大,那麽進來之後屋裏是什麽樣?你跑去求救返回之後,這屋裏又有什麽變化?”————————————————大家反映說更新的章節看不了,不知道是否與我捉蟲修改有關系,這一章我暫時不捉蟲,手機用戶能看的到嗎?麻煩反饋一下,如果是我捉蟲的原因,我以後盡量不當天修改,如果不是,我會向編輯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