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剛放亮,雷老虎就爬起來了,他急急忙忙地收拾行裝,就跟馬上要逃難似的。[燃^文^書庫][]
駱秋水等人起來的時候,雷老虎已在門口候了半天了。
“喲,雷大爺怎麽起得這麽早?”春花撇了撇嘴笑道。
“我是來辭行的。”雷老虎憨笑道。
“辭行?”春花張大了嘴巴,仔細打量了一眼雷老虎,“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雷老虎緩緩地走進了駱秋水的房間,低着腦袋,憋了半天,終于開口道:“駱老弟,我今天就得趕去青州了,特地過來跟你說一聲。”
“大哥已經決定了嗎?”駱秋水淡淡地道。
“是的。你也知道,青州離這裏還有一段路,我想早點趕去把珠子取來,以确保在你大婚之日能夠趕到河南府。”雷老虎說到這裏,擡頭看了一眼駱秋水,“其實,我也挺舍不得和你們分開的!”
駱秋水淡淡地一笑,從懷裏取出十張一千兩的銀票,遞到了雷老虎的面前:“分别在即,小弟也沒什麽相送的,就贈些銀兩做爲盤纏吧!”
“這怎麽好意思呢?”雷老虎說着一張臉居然紅了起來。
春花一把接過駱秋水手裏的銀票,笑道:“既然雷大爺不要,那我們就省下了!”
雷老虎冷冷地瞥了一眼春花,笑道:“那我這就告辭了!”
駱秋水忽然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冷冷地瞪了春花一眼,怒道:“這是給雷大哥的盤纏,你怎麽能收下?還不把它還給雷大哥?”
春花極不情願地把手中銀票遞到雷老虎的面前,低低地道:“雷大爺,這是公子的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吧。”
雷老虎怔了半天,方才伸手接了過去:“駱老弟,告辭了!”
雷老虎說到這裏,面上一陣不悅,悻悻地退出了房間。
等他出了房間,春花忽然十分生氣地坐到了桌前,忍不住開口道:“這個雷大爺,明知道公子有危險,還要在此時臨陣脫逃!這就算了,還厚着臉皮來拿公子的銀子!”
駱秋水冷冷地瞪了春花一眼,道:“你說完了嗎?說完了就滾出去!”
春花看了駱秋水一眼,十分生氣地站了起來,幾乎是帶着哭腔道:“我真是爲公子不值!”
秋月眼睜睜看着春花跑出了房間,輕輕地走了過來,給駱秋水倒了杯茶水,道:“公子莫要生氣,春花心直口快,根本不了解你和雷大爺之間的關系。”
駱秋水面上浮起一絲痛楚,悠悠地道:“如果不是雷老虎,我又如何能有今天?我欠他的,一輩子也還不清!”
秋月淡淡地道:“公子就是太在意别人對你的好了。”
“你不懂,你永遠不會懂。”駱秋水淡淡地道。
“當年雷老虎隻不過給了公子十兩銀子,他并未想過會因此改變你的一生。這些年來,公子何止給了他幾千個十兩,若說公子真欠他什麽,那也早該還清了!”秋月道。
“你可知道,他當時的身上隻有十兩?”駱秋水不由得苦笑道。
“我明白了。他把身上所有的銀子都給了公子,所以公子就認爲他把一切都給了你,而你報答他的方式就應該是所有。”秋月若有所思地道。
“可是我給他的,卻并不是我的所有。”駱秋水淡淡地道。
秋月不由得一陣苦笑,道:“這樣的邏輯,莫說是我,誰也想不透!”
駱秋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後道:“我們該去送行了。”
駱秋水放下手裏的茶杯,率先走出了房間。
他們四人一直把雷老虎送上馬車,這才轉身往客棧走去。
雷老虎雖然笑着和他們招手作别,但是放下車簾的那一刹那,他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順着幹澀的臉頰滑了下來,他相信,這一次他是真的哭了……
駱秋水等人一路返回客棧,俱都安歇去了,他們要爲晚上的事養精蓄銳。
但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爲春花、秋月十分的不快,這讓馬如雨也沒了多少興緻。
駱秋水靜靜地躺在床上,怔怔地盯着屋頂,他的思緒越來越亂,已到了無法控制的地步,也許是想得累了,他十分疲倦地閉上眼睛,很快就沉沉地睡去了。
駱秋水醒來的時候,春花、秋月已經在房間裏候着了。
但是他睜開眼睛的第一眼,看到的卻是馬如雨。
“你醒了?”馬如雨十分開心地笑道。
“我睡了很久嗎?”駱秋水當即坐了起來,往房中看去,卻見房裏已點起了油燈。
“是啊,你整整睡了一天。”春花笑着走到了駱秋水的床邊,“我們誰都不敢吵醒你,就在這裏一直等着。”
“我有點餓了。”駱秋水笑道。
“我們早就準備好了!”秋月笑着端來了一大盤菜,十分熟練地擺了一大桌。
駱秋水淡淡地一笑:“吃飯!”
看到他開心的樣子,大家都十分配合地坐到了桌子前面,一起享受着這頓豐盛的晚餐。
駱秋水吃得很慢,但卻吃得很飽,直等其他人都撂了筷子,他還在吃。
等他吃完的時候,他終于開口說了自吃飯到現在的第一句話:“現在是不是快到子時了?”
秋月看了看桌上早已冰冷的食物,眨了眨疲倦的眼睛,點頭道:“沒錯,再有一刻鍾,就是子時了!”
“我今天是不是吃得有點多了?”駱秋水自嘲道。
“說實話,我從來沒見過一個人一頓可以吃這麽多東西。”馬如雨笑道。
“而且,一吃就是兩個時辰。”春花笑道。
駱秋水十分開心地笑了起來:“如果有你們三位陪着,我想誰都願意這麽做的。”
他話聲剛落,一把飛镖便沖破房門射了進來,駱秋水急忙一個縱身接住了那把飛镖,冷冷地道:“朋友慢走!”
他這句話說完,急忙走出房門,一個縱身便飛上了屋頂!
春花等人急忙跟了出去,駱秋水卻道:“好生在家,千萬不要跟來!”
他說到此處,身子一閃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駱秋水一連追出幾條胡同,這才看到一個黑色的人影在前面急奔,他忽然笑道:“朋友莫非是要和在下賽跑嗎?”
他這句話說出,前面的黑影立馬就停了下來,那黑影忽然轉過身子,冷冷地逼視着駱秋水,道:“看來,你并不喜歡我替你選擇死地!”
駱秋水一連幾個縱身,已經到了黑衣人的面前,他仔細地打量了黑衣人一眼,但見這黑衣人身材瘦削,面寒如水,一雙眼睛在黑暗中看來,說不出的銳利,他的面目并不難看,隻是此時風塵仆仆,一臉的倦意。
駱秋水忍不住去看他左手的劍,但見劍柄飄着一隻人骨做就的哨子,猛一看見,說不出的瘆人!
“閣下如何稱呼?”駱秋水笑着問道。
“過了今晚,你覺得你還有機會報仇嗎?”黑衣人冷冷地道。
“也許正因如此,所以我才想知道你的大名。”駱秋水淡淡地笑道。
“我就是‘風岚劍’朱七!”朱七十分爽快地道。
“哦,真沒想到威震西北的朱七居然也到了徐州!”駱秋水笑道。
“那隻不過因爲你人在徐州而已!”朱七陰恻恻地道。
“你要殺我?爲什麽?”駱秋水淡淡地道。
“因爲你殺了不該殺的人!”
朱七說到此處,忽然拔出左手長劍,但聞“嗚”地一聲哨響,那把風岚劍便如流星一般刺了過來。
駱秋水急忙閃避,竟然險些中招!
好快的劍,好快的人!
朱七一劍落空,當即劍招一變,向着駱秋水腦袋橫削過去,駱秋水當即矮身避過,卻見那風岚劍竟然再次變招向下一沉,居然化削爲斬直劈而下!
駱秋水蓦然一驚,手中飛刀急忙向上一擋,居然硬接了這劍!
這一招接實,兩人都覺手上一麻,當即各自退後一步,稍一停頓,便重新攻戰起來。
“你說我殺了人,到底殺了誰?”駱秋水一邊拆招,一邊詢問道。
“江湖人稱‘李老闆’,你可知道他是我的結義兄弟?”朱七一提起李老闆,手中的風岚劍卻攻得更緊了!
“我沒有殺他,他是自殺的!”駱秋水解釋道。
“事到如今,你說什麽也沒用了,認命吧!”
朱七說到這裏,忽然劍招一變,駱秋水但覺漫天劍影如雨而至,他慌不疊地奮力急擋,卻仍免不了被那淩厲的劍氣劃破衣袖!
駱秋水猛然一驚,道:“事到如今,也隻有得罪了!”
朱七眼見駱秋水手持飛刀,俨然一副随時出手的架勢,當即身形一展,向着遠處逃開了!
“此處狹窄,不便厮鬥,若有膽量,可随我來!”朱七遠遠地喚道。
“怕你便不是駱秋水!”
駱秋水說到此處收了飛刀,一個縱身便追了過去!
他跟着朱七一路急追,不覺已追出了徐州城,沒過多久就追到了一片樹林子,放眼看去,卻不見了朱七的影子!
駱秋水急忙取出飛刀,緩緩地向着密林深處走去,這時突然一團黑影從路邊滾了出來,駱秋水猛然一驚,手中飛刀險些擊出!
他當即定睛一看,卻見面前趴着一個大約六、七歲的小孩子,這小孩見了駱秋水當即就哭了出來:“别殺我,别殺我!”
駱秋水緩緩地走了過去,十分警覺地問道:“你是誰家小孩?這麽晚了,怎麽會在這裏?”
這小孩聽到問話,當即哭得更加傷心:“我一個人溜出來玩,結果迷路了,我現在好怕!我想爹爹,我想娘親!”
駱秋水聽到此處,隻覺一陣揪心,他緩緩地走過去,抱起地上的小孩:“你家在什麽地方,我這就帶你回家。”
“我家就在徐州城!”小孩随手胡亂地指了半天,“我也不知道在哪個方向了!”
駱秋水幫小孩擦掉眼淚,安慰道:“你不要擔心,我會幫你找到你爹娘的!”
這時,忽然一道劍氣破空之聲傳來,駱秋水暗道一聲“不好”,急忙側身閃避,堪堪避過了身後那緻命的一劍!
駱秋水急忙放下懷裏的小孩,然後朱七的劍便又攻到了身前!
駱秋水見招拆招,雖然慌亂,但卻很有章法,朱七一時竟然占不到絲毫便宜!
眼見雙方已然持平,若非百招之上很難見出分曉,那小孩忽然就沖了過來,雙手死死地抱緊駱秋水的雙腿,口中呼道:“叔叔,我怕!”
駱秋水驟然被人抱住雙腿,身法自然沒有先前靈活,這時,朱七的劍卻占了上風,三招未過,已然刺中了他的左臂!
駱秋水急忙對那小孩道:“快放手!”
那小孩哪裏肯聽,卻抱得更緊了!
駱秋水正要一把推開那小孩,朱七的劍卻刺進了他的右肩!
他疼得眼淚都快流了出來,這時,那小孩卻沖着朱七笑道:“快殺了他!”
駱秋水聞言大驚,再去看那小孩,卻見他雙手一松,趁機滾了出去!
駱秋水用左手緊緊抓住朱七的長劍,冷冷地瞪着他,恨聲道:“原來你們兩個是一夥的!”
“沒錯,隻可惜你知道的太遲了!”朱七說着将手中長劍一送,那劍竟然穿透了駱秋水的右肩!
駱秋水忍着劇痛,冷冷地瞪了一眼在遠處洋洋得意的小孩,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紀,竟然如此善騙!”
這小孩忽然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可不是一般的小孩,我的大名叫做朱九!你給我記好了!”
“沒錯,他叫朱九,卻不是我的兄弟!”朱七淡淡地一笑,“大家都說他有九個心眼,所以才叫他朱九!”
駱秋水慘然一笑:“我聽說江湖上有個叫孫九的,人稱有九個心眼,卻沒想到今天竟然見到了一個同樣長着九個心眼的朱九!”
朱七聽到這裏,忽然抽出了自己的長劍,淡淡地一笑:“你說我義兄是自殺的?”
駱秋水強忍劇痛,淡淡地一笑道:“沒錯!不過他就算不自殺,我也會殺了他的!”
“爲什麽?”朱七怒道。
“如果一個人擄走了你身邊的人,你會對他客氣嗎?”駱秋水慘笑道。
朱七默然半晌,冷冷地道:“你剛才至少有十次機會殺了朱九,爲什麽你不動手?”
駱秋水十分認真地盯着朱七,緩緩地道:“那隻不過因爲他還是個孩子。”
朱七忽然仰起脖子縱聲狂笑道:“你可知道,他若不死,你就得死?”
駱秋水慘然一笑道:“要殺我的人是你,不是他!”
朱七忽然将手中長劍插入鞘中,冷冷地道:“你走吧!”
“叔叔,你真打算放了他?你真的不打算給李叔叔報仇了?”朱九十分不解地看着朱七道。
“他不是啫殺之人,所以,我料定你李叔必是自殺無疑!”朱七緩緩地走到朱九身前,輕輕地拉起他的手,“他不忍心殺你,難道你卻不肯放過他嗎?”
朱九冷冷地看了駱秋水一眼,然後看着朱七道:“我聽你的!”
朱七微微一笑道:“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