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看雪一路舟車勞頓,曉行夜宿,沒幾日便已到了蘇州地界。
這日黃昏時分,剛好走到一處三岔路口,忽覺腹中饑渴難當,就在路邊的一個茶水鋪子前停了下來。
這個茶水鋪子位置選得很好,剛好是在三岔路口邊上,所以攬了不少生意,蕭看雪剛一坐下,他的這張桌子便立馬有人填了過來。
蕭看雪也不在意,冷冷地道:“老闆,來壺茶水,再來幾個包子!”
店家隻顧着忙,全然不理會蕭看雪的話,這時,同桌的一個彪形漢子不樂意了:“店家,老子的茶呢?”
看到有人發火,店老闆親自迎了過來:“這位客官,幾位?”
“幾位,自己不會數嗎?”彪形大漢冷冷地瞥了一眼店老闆,伸出巴掌猛地在桌面上一拍,“先來壺茶,快點兒!”
店老闆當即慌裏慌張的去拎了壺茶水跑了過來,笑道:“幾位客官慢用!”
店老闆放下茶壺正準備離開,卻被蕭看雪一把揪住了!
“我的茶呢?”蕭看雪冷冷地道。
“幾位不是一起的嗎?”店老闆吓得面如土灰,根本不敢看蕭看雪的冷臉。
“趕快取茶來!”蕭看雪冷冷地道。
店老闆自歎一聲“晦氣”,急忙吩咐自己的媳婦給蕭看雪端來了一壺茶水,然後,不停地笑着賠罪,直等蕭看雪再次瞪了他一眼,他才悻悻地離去。
這店老闆平日裏也是見慣了各種怪人的主,早就學會了委屈求全,所以,當下又樂呵呵地忙活了。
蕭看雪剛拿起水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這時,那彪形漢子卻把手伸過來拎起蕭看雪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
“那是我的茶!”蕭看雪冷冷地盯着那彪形大漢。
“你的茶怎麽了?大爺我喝一口,那是給你面子!”彪形大漢說到這裏,把茶壺重重地放在桌子上,震灑了蕭看雪杯裏的茶水。
蕭看雪冷冷地道:“給我有多遠滾多遠!”
“喲呵,還有人敢這麽跟老子講話的!這倒新鮮了!”
彪形大漢咧開大嘴,露出滿口的大黃牙,沖着桌子上的其他幾個人使了個眼色,然後起哄道:“你們說這是不是新鮮事兒?”
“我看這小子八成是活膩味了!”一個青衣漢子說到這裏推翻了面前的茶杯,茶很快就灑開了,竟然順着桌子流到了蕭看雪的腿上,可蕭看雪不僅沒動,更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這時,桌上的灰衣漢子眼見蕭看雪一動不動,料定他好欺負,當下抓起桌上的茶壺,笑道:“你不是想喝茶嗎?來,我給你倒一杯!”
灰衣漢子說着便往蕭看雪的茶杯裏倒茶,那茶杯本來就是滿的,可那灰衣漢子卻全然不顧,仍然一個勁的倒,于是茶水便順着茶杯流滿了桌子,那滾燙的茶水也流到了蕭看雪的前襟上,可是他還是一動不動地坐着。
“你們看,這是個死人!”彪形大漢笑道。
“我看,他就是個屁!以爲自己拿了一把爛劍就可以充愣,實在是太幼稚了!”灰衣漢子笑道。
“别跟他一般見識了,咱們快點喝茶,喝完了還得去‘奪劍山莊’呢!”青衣漢子說着把面前的茶杯端起,重新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後,緩緩地喝了一口,笑道:“還是這壺茶好喝!”
“那咱就喝光他的茶!”彪形漢子說到此處,冷冷地瞥了一眼蕭看雪,臉上說不出的得意。
蕭看雪緩緩地從懷裏掏出一塊碎銀,扔在桌上,然後,緩緩地起身離開了這張桌子。
他也隻不過剛離開那張桌子五步遠,就聽數聲慘叫,方才桌子上的三個大漢此刻個個面目扭曲,口鼻出血,他們十分焦躁地用手狠抓自己的脖子,連皮都抓破了,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也不過片刻功夫,這三人便撲通一聲倒了下去,隻在地上用腿亂蹬了幾下,就歪了脖子,再也沒有任何響動了!
“啊!死人了!”這時,店老闆的媳婦終于反應了過來,她那尖細的嗓音帶着莫名的恐懼瞬間就将死亡的訊息在茶水鋪裏傳播開來,大家忽然發一聲喊,一時竟作鳥獸散!
蕭看雪冷冷地盯着店老闆和他的媳婦,正想說什麽,這時,卻見遠處忽然跑來一群人,一個個抱頭鼠竄,口中呼道:“前面鬧鬼了,大家快逃命啊!”
蕭看雪忍不住放眼望去,卻見蘇靈兒跟在人群之中,沒有方向般傻傻地跑着,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除了無盡的空虛看不出她有不正常的地方。
她回過頭來看了蕭看雪一眼,就混進了入群,片刻便不見了蹤迹!
“她!她怎麽在這裏?”蕭看雪如閃電般在腦中思考,待得回頭看去,卻見剛才人滿爲患的茶水鋪此刻裏面竟空無一人,而店老闆夫婦更不知何時就不見了!
蕭看雪忍不住驚出一身冷汗,他擡頭看了看天色,此時天邊已無夕陽,看這天色很快就要暗下來了,他不由得走出茶鋪,緩緩地朝着前面走了過去。
前面正是人流湧來的方向,那裏剛被傳出“鬧鬼”的消息!
隻是此時路上已無人在走動,隻除了一個蕭看雪!
這世上從來就沒有鬼,有的隻是裝鬼的人!
蕭看雪就是這樣想的,所以才會不顧一切地迎過去!
當然,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是,蘇靈兒也是沖着那個方向跑過去的!
這是一個破舊的小鎮,此時冷靜而蕭瑟!
肮髒的街道上還殘留着人群經過後被踐踏過的垃圾,當然也有人的血!
一陣微風吹來,刮起地上的灰塵和垃圾在地上如長腿一般行走,時而還會打着卷,蕭看雪冷冷地盯着眼前的一切,輕輕地吸了口夾雜着血腥味的空氣,然後,皺着眉頭看了看天色:“看來,今天晚上有雨!”
此時,天已完全黑了下來,遠方隐隐傳來轟隆的雷聲,眼看着雨很快就會來到,蕭看雪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忽然,街兩旁的房子裏亮起了燈火,蕭看雪不由得十分警惕地拿眼望去,但見那些燈火瞬間又同時熄滅,就好像有人操控一般,但是,卻看不到一個人影!
在街道的盡頭拐了個彎,蕭看雪終于看到了一點光亮,雖然隻是孤零零的一盞燈,但是在這無邊的黑暗裏,卻仿佛給了人無盡的勇氣,蕭看雪一個起落,就到了那盞燈前,他擡眼望去,但見那盞燈上面寫着鬥大的四個大字:朋來賭坊!
蕭看雪走上前去,輕輕地在黑漆大門上叩了幾下,然後,裏面就傳來一個極不耐煩的女人的聲音:“來了,來了!”
蕭看雪忍不住退後一步,雙手握劍,冷冷地盯着那扇黑漆大門,這時門開了,一個圓圓的腦袋從半開的門縫裏探了出來:“哪裏來的死鬼?”
蕭看雪淡淡地道:“死鬼沒有,活人倒有一個!”
“管你死的活的,有錢就進來吧!”這個圓圓的腦袋說完這句,就把門徹底打開了。
燈光忽然就從裏面竄了出來,蕭看雪不由得逆光看去,但見屋子裏隻有一張桌子,但是桌子前面卻擠滿了人,每個人的脖子都因緊張而繃得老粗,一個個嘴巴張得血盆一般,但是卻一點聲音都沒有!
蕭看雪忍不住渾身起了陣雞皮疙瘩,這時,那個圓腦袋卻笑道:“我叫孫九,是這兒的老闆娘,要是給面子,先拿十兩銀子來。”
“我不認識你,也不想認識你!”蕭看雪冷冷地道。
孫九眨了眨眼睛:“那你就叫我孫九吧!請!”
蕭看雪真的就走了進去,然後那扇黑漆大門瞬間就“嘭”地一聲關了起來!
蕭看雪十分平靜地走進房間,冷冷地盯着這些賭徒,靜靜地聽着,還是沒有一絲聲音,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這時,孫九卻道:“不來賭一把嗎?”
蕭看雪聽到這裏,隻覺得一絲寒意瞬間從腳底升起,心中忖道:“到底怎麽回事?爲什麽能聽到她的話,卻聽不到那些人的話?”
“問你話呢!”孫九十分不耐煩地道。
“我不賭錢!”蕭看雪冷冷地道。
“那你是來避雨的嗎?”
孫九說到這裏,忽然一個霹靂自天而降,仿佛就在這賭坊的頭頂炸了開來,然後,大雨就瓢潑一般嘩啦啦灑了下來。
蕭看雪聽得十分真切,那雨确實是有聲音的!
“既是避雨的,就先喝杯茶吧!”孫九說着笑嘻嘻地端來了一杯茶水,她剛把茶杯遞到一臉寒霜的蕭看雪面前,忽然笑道:“對不起,拿錯了,這杯不是給你的!”
孫九說着就把手裏的茶水倒在了地闆上,然後,那地闆瞬間就冒起一股白煙,那地闆竟因此而被腐蝕了一大塊!
蕭看雪忍不住睜大了雙眼,忽然把手中長劍一舉:“你們在玩什麽花樣?”
他這句話說出,那些賭徒忽然就把腦袋轉了過來,大家冷冷地看了一眼蕭看雪,一起怒罵道:“大驚小怪!”
蕭看雪忽然發現,他們這次真的有聲音,等到擡頭去看時,那些人又沒了聲音,雖然如正常一般在賭錢,但卻沒有絲毫聲音!
一個霹靂響過,蕭看雪忍不住打了個冷戰,這時,孫九笑道:“他們都不是人,隻有你才是人,你别和他們一般見識!”
蕭看雪冷冷地看了孫九一眼:“那你是人還是鬼?”
孫九聽完樂呵呵地眨了眨眼睛:“我當然是人了,要不然怎麽能和你這個人說話呢?”
這時,忽然間從窗外飛進來一個球狀物,骨碌碌滾到了蕭看雪的面前,蕭看雪忍不住放眼看去,原來,腳下的球狀物竟是一個死人頭!
此時,那死人的臉上還帶着滿臉的驚懼之情,說不出的陰森恐怖,蕭看雪忍不住倒退了一步,方才站穩!
這時,孫九笑道:“來收稅了!誰輸的多,自己來吧!”
這句話說完,但見一個青衣大漢發了瘋似的沖向窗外,腦袋往外面一伸,然後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刀,一刀就把自己的腦袋給砍了下來,而孫九卻笑嘻嘻地走過去抓起他的雙腿就扔出了窗外,笑道:“早死早投胎!去吧!”
蕭看雪隻覺得腹内一陣翻滾,轉過身子就嘔了起來,直到把膽汁都給嘔了出來,他才覺得身子好受了些,但等他轉過身子看去,卻發覺屋子裏早已空無一人,除了桌上那盞昏黃的油燈還在不停地跳動外,屋子裏什麽都沒有了!
“孫九?”蕭看雪忍不住低聲喚道。
“人呢?人去哪兒了?”
蕭看雪忍不住發狂似的怒吼,卻連半點回應都沒有!
蕭看雪忽然覺得說不出的恐懼,他生平第一次遇到過這種怪事,更是生平第一次被這種無情的恐懼所包圍!
他殺過人,也見過不少死人,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麽恐懼過!
這時,但見窗前有人影一閃,蕭看雪急忙沖了過去,他來不及打開窗戶就撞破窗戶沖了出去,但是冰冷的街道上卻什麽都沒有!
蕭看雪靜靜地聽着雨點打在房頂上的聲音,真切地感受着雨點打在身上的透涼,他忍不住透過破損的窗戶向裏望去,此時,卻見孫九正笑嘻嘻地在看着他:“外面好玩兒嗎?”
蕭看雪忍不住走到窗前,向裏面看去,此時賭錢的人仿佛忽然又從地底冒出來了一樣,一個個興高采烈地圍在桌前賭錢,隻是還和先前一樣,半點聲音都發不出,蕭看雪忍不住問道:“請問這裏是什麽地方?”
孫九十分調皮地笑道:“這裏是鬼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