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駱秋水回到雅香小築,整個小築就變得十分安靜,沒有人敢大聲喧嘩,也沒有人敢随便詢問,更沒有人敢議論,大家就像突然吃了啞藥一樣,都閉緊了嘴巴!
周得全的心裏一直裝着一個計劃,他感覺這個計劃會很偉大,而且,這個計劃一旦說出來,必定能得到駱秋水和柳如月的應充和贊賞,但當他看到駱秋水和柳如月臉上的表情時,他就很識趣地離開了。
駱秋水很早就睡下了,雷老虎也是,春花、秋月也是,小築的丫鬟和下人們也是。
但唯獨柳如月卻不是!
她忽然想起了鬼頭三風一陣!
那個親自指點她輕功的人,那個從小被她騎在背上當馬騎卻一直任勞任怨的叔叔,她還記得最後一次見面時,他買的冰糖葫蘆,那味道一直甜到了心裏!
然而,他卻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在她最想念的時候出現在身邊了,她忽然覺得胸口有點堵,一顆心就像被人塞進了冰塊一樣冰涼冰涼的!她忍不住把被子裹得更緊了些,兩行眼淚悄無聲息地從耳邊滾落,她想,這次真的是想他了!
就在這時,但見門口“嗖”地閃過一條黑影,柳如月大驚之下,麻利地穿起衣服,悄悄地打開房間的門,身子一閃就到了房頂!
但見那團黑影一動不動地站在房頂,直等她飛身上了屋頂,這才展動身形,就像賊一樣溜向遠處!
“什麽人?站住!”
柳如月一聲輕叱,當下施展輕功,跟着前面的黑影追了過去。
眼見已出了雅香小築,那黑衣人身子一閃,就鑽進了一條小胡同,柳如月急忙身形一展,一個縱躍,就插在了那黑衣人身前!
“幾日不見,你的輕功又進步了!”黑衣人十分贊許地笑道。
聽到這個聲音,柳如月當下就興奮地轉了過去,忍不住叫了出來:“陸叔叔,原來是你!”
鬼頭四陸乘遠當即扯下臉上的面巾,笑道:“是呀,陸叔叔想你了,就過來看看你!怎麽樣,最近有沒有想我?”
柳如月小嘴一噘:“當然想了!可是光想有什麽用,你老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我想見你的時候又見不到,真沒勁!”
“現在,我們不是又見面了嗎?”陸乘遠十分爽朗地笑道。
“那倒是!”柳如月說到這裏,忽然十分調皮地問道:“你都去了我的雅香小築了,爲什麽不進去喝杯茶,卻要大半夜的帶我來這裏,是不是有點瞧不起我呢?”
陸乘遠忽然正色道:“你偷偷溜出得月樓的事,樓主已經知道了!”
“什麽?”柳如月不由得渾身一顫,“樓主他沒說什麽吧?”
“好在我讓鬼老大跟你求情,他這才沒有動怒!”鬼頭四陸乘遠說到這裏,十分認真地看着柳如月,“如月,我問你,你還記不記得你三叔風一陣?”
“記得,我當然記得!我就是不記得誰也不會不記得他!”柳如月說到這裏,面上一陣悲戚,“四叔忽然提到三叔,究竟想說什麽?”
“你也長大了,也有了自己的主見,我們這些做長輩的也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對你發号施令了,但是,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你三叔是被駱秋水的飛刀殺死的!我想,你應該明白怎麽做了吧?”
“四叔是要我殺了駱秋水,給三叔報仇?”柳如月實在不想說出這個結論,但是結論卻明明就擺在眼前!
“我也不敢要求你一定要這樣做,但是在我們七個叔叔當中,隻有三叔是最疼你的!”陸乘遠說到這裏,一臉的痛楚,“我這次請你出來,也是爲了能夠讓你親自手刃仇人,可以親自給你三叔報仇,但是,但是你卻令我很失望……”
“四叔,我——”
“你不用再解釋了!我也不想難爲你,但是,希望你不要忘了你三叔曾經多麽的疼你!”陸乘遠說到這裏,身子轉了過去,“希望你好自爲之,千萬别做錯了決定!”
陸乘遠說到這裏,當下邁開腳步頭也不回地走了。
“四叔,四叔!”柳如月忍不住輕聲喚道,但是陸乘遠卻已走出了胡同,然後就再也沒有他的影子了!
柳如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回雅香小築的,她隻覺得自己就像被人抽走了魂魄的行屍走肉,雖然活着,但卻早已沒有了思想和靈魂,她帶着憤怒從樹上摘了一朵玉半花,狠狠地撕碎它,把心裏的痛苦全都發洩在那朵花身上,可做完了這一切,她已滿臉是淚……!
天上的星星依然十分頑皮地閃爍着,但那些碎星卻像極了地上的蘭花,碎得那麽徹底、那麽淩亂,又那麽的無人問津!
當初升的朝陽再一次照進這溫馨的雅香小築,周得全已早早地安排下人把院子裏的樹葉和殘花清掃了個幹淨,當然也包括那朵撕碎的玉蘭花!
駱秋水的心情好多了,經過一晚上的思考,他已想明白了很多東西,下一步的計劃已經在他的腦海裏有了一個方向,此刻他唯一要做的就是把這個計劃說出來,然後,再做出最終的決定!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說出自己的計劃,周得全卻已經先把自己的計劃說了出來!
“公子、小姐,小人有一個大膽的設想,不知道兩位可否準許?”周得全察顔觀色,專門選在大家剛吃過早飯的時候才說,他想這個時間是最好的。
的确,早上是一天的開始,很适合計劃好一天的事情,隻不過他的計劃卻更長遠而已。
“你說吧,我們大家聽聽!”駱秋水道。
“雅香小築裏面房子特别多,可是下人們卻很少,很多屋子都空着沒人住,時間長了也不好,所以小人就想着,再請一些人進來,但是又擔心會因此造成很大開銷,所以經過幾天的思考,就想出了一個絕妙的辦法。”周得全說到這裏故意賣了個關子。
“什麽點子就快說吧,真是急死人了!”雷老虎忍不住催促道。
“小人想着多請一些女工回來,讓她們學習刺繡,這樣一來,做好的刺繡就可以賣成錢,不僅可以解決府上的生活開銷,而且,也給這些女工們提供了一個歸宿,最主要的是咱府上以後就有很多人,也就不用擔心房子空着了。”周得全說完擡起眼皮看了看駱秋水和柳如月的反應。
駱秋水略微想了一下道:“這個點子不錯,自給自足,是個長遠打算的法子!而且,以後府上寬裕了,還可以給她們發點銀子做爲獎勵,挺好的!”
“那小姐的意思呢?”周得全問道。
“既然駱公子都同意了,那我也就沒什麽意見了,你看着安排吧!”柳如月道。
周得全聽到這裏,當即就跪了下去:“多謝公子、小姐成全,小人這就去辦!”
“管家,平時也不見你給公子、小姐下跪,這今兒是怎麽了?”春花打趣道。
“回姑娘的話,公子和小姐此舉,實是大功無量的善舉啊!不瞞諸位說,這杭州城雖然繁華,但是照樣有不少窮人,小人這一舉動,就是爲了給他們找口飯吃!請公子、小姐明鑒!”周得全十分激動地道。
“真沒想到周管家居然還是菩薩心腸,快快請起!”秋月說着急忙扶起了周得全。
周得全站了起來,一臉的悲戚道:“小人自小家貧,知道窮人過日子的難處,我也沒有多大能力幫助他們,隻能略盡綿薄之力了!”
“說得好!我雷老虎大力支持!”雷老虎拍着桌子道。
周得全聽到這裏當即拱了拱手算作回禮。
駱秋水聽周得全發表完了看法,就吩咐他即刻下去着手準備,而他自己卻要把自己的計劃說出來了。
“這幾天事情比較多,也比較複雜,我提議我們趕快離開杭州!要是沒什麽意見的話,我們還是早做準備吧!”雷老虎道。
駱秋水聽到這裏,心中一動道:“這個雷老虎,居然把我心裏的想法說出來了,算了,先聽聽大家的意見吧!”
“我覺得事情沒有弄清楚之前,大家還是留在杭州城比較好!”柳如月淡淡地道。
“可是那些人就跟蒼蠅一樣,處處盯着我們,還總是在暗中下手,我們要是還呆在此地的話,恐怕還會給姑娘添麻煩的!”春花道。
“大家都是自己人,談不上什麽麻煩不麻煩的!”柳如月笑道。
“我覺得公子當時的計劃還是對的,我們隻有離開杭州,那些人才會露出馬腳,我們也才能化被動爲主動!”秋月道。
“你們說了沒用,還是聽聽駱老弟的吧!”雷老虎說完,便把眼睛盯在了駱秋水的臉上。
這一下,所有人都把目光盯在了駱秋水的身上,大家都在等着他來做最後的決定!
駱秋水輕輕地給自己倒了杯茶水:“我們的确不能長時間呆在這裏!”
駱秋水說到這裏,微微一笑道:“我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辦,所以,我們必須馬上準備離開杭州!”
“什麽要事,公子可否相告?”柳如月聽到這裏,不禁有些急了。
“我們公子還急着去河南府相親呢!”春花一時嘴快說了出來。
駱秋水猛地一咳:“其實,我們一直在這裏多有打擾,實在有些不便,再者,那些人一直盯着我們,我們不想給姑娘帶來麻煩!”
“公子,這裏就是你的家,還談什麽麻煩二字?”柳如月苦笑道。
“原來要去相親哪!”雷老虎十分高興地站了起來,“若然此事當真,那駱老弟的喜酒,就有個盼頭了!照我說,咱們還是事不宜遲,趕緊出發爲妙!”
“其實,其實也沒那麽急的!”秋月忽然發覺駱秋水的面上并不好看,當下改口道。
“既然遲早都要離開,那還是早點動身的好!”駱秋水緩緩地站了起來,“吩咐下去,我們今日便離開杭州!”
春花、秋月當即站了起來拱手道:“是!”
眼見春花、秋月下去準備了,雷老虎笑道:“柳姑娘和我們一起去嗎?”
“我,這個--”柳如月說到這裏,眼睛直直地盯着駱秋水,她在等他的反應。
“這個,柳姑娘去的話,怕是有些不便吧?”駱秋水道。
“我去也确實有所不便,更何況我在這裏有家,不能棄家不顧,要不,你們今天再住一晚,明天再動身吧?”柳如月道。
“還是不必了吧!”駱秋水緩緩地走到窗邊,看了院子外面一眼,道:“馬車已經準備好了,我們還是抓緊動身吧!”
“你急什麽呀!既然柳姑娘想留我們一晚,我們當然應該給她個面子才是,你說呢?”雷老虎說着走到了駱秋水的身邊。
“駱公子,真的不能再留一晚上嗎?”柳如月試探着道。
“打擾姑娘的地方已經夠多了,請姑娘見諒!”駱秋水說到這裏,當即走了出去。
“他就是這脾氣,你千萬别跟他一般見識!”雷老虎瞥了一眼駱秋水,然後接着道:“柳姑娘,那我也跟他們去了,改天有機會再到你府上喝酒啊!告辭,告辭!”
柳如月剛想說什麽,可雷老虎卻已經追了出去!
“他們真的走了,我怎麽辦呢?要不要出去送送他們呢?”柳如月當下陷入了矛盾之中。她很想去送,但又怕因此就舍不得他們離開,又想着不去,卻又擔心以後再也見不着她們了。
正自猶豫間,周得全一路小跑趕了進來:“小姐,駱公子讓我捎話過來,說他就此告辭,你有事在身的話,就不用出去送他了。”
柳如月渾身一顫,急忙追了出去,可是門口早已沒了馬車的影子,她十分失落地轉回身子,帶着一臉的怅意走進了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