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和秋月一路護送賣馬人回到了客棧,一路上盡量保持低調,可鬧出了那麽大的動靜,又如何能低調得了?更何況,一路上還有幾個鬼鬼祟祟的人在後面不緊不慢地跟着他們呢!
那個姓張的店夥計一見春花和秋月帶着個病殃殃的人進了客棧,立馬就迎了上去,他一邊牽過秋月手裏的馬缰繩,一邊有意無意地問道:“這位是兩位姑娘的朋友?”
“不要多問!”春花冷冷地道。
“小人明白!隻不過馬上這位朋友好像受了重傷,得趕緊找個大夫給他瞧瞧才是!兩位姑娘,需不需要小人幫你們請個大夫呢?”店夥計道。
“這裏是十兩銀子,一切就麻煩你了!”秋月從身上取出十兩銀子遞到了店夥計的面前。
店夥計堆起滿臉的笑容接過秋月的銀子:“這位客官安排在哪個方間比較合适呢?”
“帶他去雷大爺住的那間客房吧。”春花吩咐道。
“好咧!”店夥計上前一步,壓低聲音對春花道:“車夫的喪事兒,我們已經辦妥了,待會兒還請姑娘跟你家公子知會一聲。”
“沒問題!”春花會心地一笑。
店夥計一路扶着賣馬人進了雷老虎的房間,便匆匆出去請大夫了。
“現在隻能等大夫來了,我們還是趕快過去禀告公子吧?”春花道。
“那可不行!他現在一定正在睡覺,我們去的話,怕會打擾了他。還是再等等吧!”秋月道。
“誰說我在睡覺呢?我可是一早就起來了!”
話音甫落,駱秋水已經走進了屋子。
“公子,你什麽時候醒來的?”秋月問道。
“有一會子了!”駱秋水随便在床上瞟了一眼,便在桌子前面坐了下來,“事情都辦妥了嗎?”
“回公子的話,事情都已經辦妥了!”春花道。
“是嗎?”駱秋水倒了杯茶水,“我讓你們出去找個車夫,你們卻給我找了個半死不活的人,事情辦成這樣,你們還敢說是辦妥了?”
聽到這裏,春花和秋月都十分差愧地低下了頭。
“不過,關于你們行俠仗義的事,我還是挺欣賞的!”駱秋水笑着喝了口水。
“原來公子一早就知道了!”春花聽到這裏,急忙擡起了頭。
“那麽大的動靜,我想不知道也難啊!”駱秋水放下茶杯,緩緩地轉過身子,盯着床上的賣馬人,“他被打得可真不輕,看來能不能活命,還得看老天的安排了!”
“公子,我們這次把那個飛揚跋扈的富家公子好好地教訓了一番,實在是太過瘾了!”春花拍着雙手笑道。
“你的瘾是過了,可是我們的麻煩也跟着來了!”駱秋水說着已站起了身。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的吵鬧聲,緊接着便闖進來一大群人,各自帶着明晃晃的柳葉刀,爲首一人大約四十來歲,留着短須,手裏拿着一把金背大砍刀,說不出的威猛淩厲!
“張爺,您這是幹什麽呢?小店正在做生意,您老鬧出這麽大動靜,萬一吓到了客人,我們可擔待不起啊!”店掌櫃五十出頭,胡子差不多有三寸長,此時他滿頭的汗水擦都擦不過來,可那張滾圓的肥臉卻還保持着僵硬的笑容。
“你少給我來這套!我張爺是個明白事理的人,這俗話說‘冤有頭,債有主’,我今天來不爲别的,隻爲找那兩個丫頭出來,你最好不要攔着我,不然,可别怪我手裏的大刀不給面子!”
這姓張的中年男子話到此處,把金背大砍刀在空中一抖:“來啊!給我好好地搜,一定要把那兩個小娘們兒給我找出來!”
手下衆喽羅一聽号令,當下便忙開了,哪裏還去理會店掌櫃的勸阻,一個個就像強盜一般挨家挨戶的搜查開了。其實,他們也并不清楚要搜查什麽人,反正隻要是女的就給通通帶出來。
不消片時,院子裏已被趕出來不少人,有的是姑娘,有的是少婦,還有的是老太太!
當然了,這些人都不是一個人,大多都有親人、朋友相伴,這下子突然被人拿刀逼着趕出了房間,一些從未見過這等陣勢的人,當時就吓得哭出了聲!
“不要哭!不要吵!”姓張的中年男子大聲一吼,直如晴天裏撂下個大霹靂!
“我張爺今天隻爲尋兩個仇家,爲的不過是給我那不肖子出一口怨氣!在此有得罪各位的地方還請多擔待!但是,在沒有找到仇家之前,先麻煩各位配合一下,少給我添點亂!要是有哪些人不長眼,故意給我使絆子,可别怪我手裏的大刀不講情面!”
姓張的中年男子說到此處,目光如電,四下裏一掃衆人,直吓得在場的人個個心驚膽寒、四肢亂顫,一顆心兒直如打鼓般“撲通、撲通”狂跳不止!
眼看着外面的情況越來越亂,春花終于有些坐不住了,她請示駱秋水道:“公子,我們要不要出去打發他們一下?他們在這裏如此放肆,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是呀,既然他們都找上門兒來了,我們要是再不出去,肯定會連累其他人的!再說,他們遲早也會搜到這裏來的。”秋月十分擔心地道。
“禍是你們兩個闖的,但是,這個圍我會替你們解的。”駱秋水輕輕地走到門口,回頭道:“照顧好床上的人,我去去就來!”
“是!”春花、秋月急忙應聲道。
駱秋水剛把房門打開,一個手持柳葉刀的小喽羅便迎面撞了過來,他看都不看駱秋水一眼,惡狠狠地道:“小子,快把門打開,讓爺搜搜看!”
他這句話剛說出口,馬上就開始後悔了,但是,駱秋水根本沒有留給他太多後悔的時間,他隻是輕輕一腳,那個前來搜查的漢子便被他像蹴鞠一樣給踢得飛了出去,而且落地的位置不偏不倚剛好落在那姓張的中年男子腳邊!
姓張的中年男子忽然發現腳邊多了個自家弟子,當時火氣就竄了上來,他擡頭一望駱秋水,當即睜圓了豹眼,口中怒道:“好你個小子,居然敢打傷我的人!我張天來今天要是不給你點兒厲害瞧瞧,就對不起這杭州一霸的惡名!”
張天來話到此處,一抖手中金背大砍刀,暗自運力,當下依着招式踏着步子便朝着駱秋水逼了過去!
駱秋水的面上帶着層陰冷的寒霜,他的聲音更是充滿了不屑:“‘小子’這兩個字,你們也敢對我說?”
“哼!叫你一聲‘小子’,已經是看得起你了!”
張天來話到此處,一招“力劈華山”驟然使出,那刀帶着千斤雷霆之力照着駱秋水的腦門直劈而下,這一刀要是劈準了,駱秋水準得被他劈成兩半不可!
但是,他永遠也不可能把駱秋水劈成兩半,而且駱秋水也不打算給他這個面子!
但見駱秋水右手一揚,居然不閃不避迎着他的金背大砍刀就伸了過去!
張天來心中暗自好笑:“這是什麽情況?他會武功嗎?我想這小子一定是吓傻了!”
張天來正自得意,卻覺刀劈之力頓失,手中的砍刀就像忽然砍入一團棉花,居然絲毫沒有傷人之力,而且此時的砍刀就像被磁石吸住了一般,居然抽動不得!
張天來大驚之下,不由得仔細看去,原來自己六十多斤重的金背大砍刀正被駱秋水的右手食、中兩指夾住刀刃,他暗自運用内力想晃動一二,但卻絲毫不能撼動!
一瞬間,這二人的動作好像被定格了一般,衆人不禁發出一陣唏噓之聲,大家都将目光牢牢盯着他們二人,都在期待接下來的精彩故事!
張天來的額上已經沁出了豆大的汗珠,他已經意識到今天是遇到高手了,但是,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尤其是在他的徒弟面前,他如何甘心?當下,右腳飛快的踹出,想一擊踢中駱秋水的裆部!
他的用心如此歹毒,駱秋水又何嘗不知,所以駱秋水比他更快一步,他也飛快地踢出右腳,也是沖着張天來的裆部踢了過去!
張天來右腿剛剛擡起,駱秋水的右腳已然踢中了他的裆部,他隻覺裆下一陣剜心般劇痛,整個人若非刀在駱秋水手中,此時必定會被駱秋水踢飛,所以他隻是原地跳了一跳而已!
但跳一跳又豈能緩解鑽心的劇痛?張天來隻覺眼前一黑,神志已經開始模糊,整個人晃了一下便搖搖欲墜!
駱秋水松開右手,接着飛起右腳,一腳擊中張天來的小腹,這次他終于像個皮球一樣被踢飛了出去,手中的金背大砍刀也随之脫手而飛,衆人眼見情勢不妙,急忙閃躲,于是張天來便和他的大刀同時落在了地上!
“帶上你們的師傅,馬上離開這裏!快滾!”駱秋水怒道。
衆喽羅早就給吓蒙了,此時被人叫了一聲“滾”,當下如獲大赦,立時便作鳥獸散,走到院子門口這才忽然想起自己還有個師傅被人打暈在院子裏,又急忙跑回來擡起師傅,十分狼狽的離開了四方客棧!
衆人這下子算是開了眼了,當下一片呼喊叫好之聲,駱秋水略一抱拳道:“各位受驚了!沒什麽事的話,還是請各自回房休息吧!”
衆人聽到這裏,也不再做停留,紛紛回房安歇去了。
“這次的事兒,真是多虧了少俠相助!”店掌櫃的急忙趕過來抱了抱拳,“我代表四方客棧多謝少俠的仗義相助!從今天起,少俠在我這兒的一應開銷一概全免,全當是小店對少俠的一點心意吧!還望少俠務必成全才是!”
“掌櫃的千萬不要太客氣,說句實話,我也着實看他有些礙眼,我這樣做完全是爲了教訓他一番,壓壓他的風頭,卻并非是爲你出頭,所以,你根本不用謝我!”駱秋水笑道。
“少俠太客氣了!不管怎麽說,少俠總是替小店争回了面子,所以,無論如何,還是要感謝少俠的仗義相助!”
掌櫃的說到這裏,從懷裏掏出一袋銀子,遞給了駱秋水:“小小銀兩,不成敬意,還望少俠笑納!”
“掌櫃的以爲本公子缺這些錢嗎?”駱秋水淡淡地道。
“在下絕非這個意思,真的隻是爲了感謝少俠!”店掌櫃十分尴尬地道。
“你再這麽客氣,我就把他們再請回來,你看可好?”駱秋水笑道。
“千萬别!”店掌櫃急忙收起自己的銀兩,“少俠高風亮節,在下深爲感佩,但有驅使處,請盡管開口!”
“好說!”駱秋水指了指賣馬人的房間,“等下先幫我備一桌上好的酒菜,那就不勝感激了!”
“少俠盡管放心,這件事,我馬上派人去做!”
店掌櫃說到這裏,急忙小跑着去前面安排了。
駱秋水緩緩地進了賣馬人的房間,看了一眼床上的賣馬人,問道:“他現在好些了嗎?”
“剛才喝了點水,又睡着了,我想他是因爲饑餓暈過去了吧。”春花道。
“我已經吩咐掌櫃的去給他做一桌上好的酒菜,等下,你們先給他灌點米湯,等他有了力氣,再好好吃一頓。至于身上的傷,等店夥計請來了大夫再給他開點治外傷的藥,估計很快就能痊愈了!”駱秋水道。
“真沒想到公子原來這麽細心,照顧起人來還挺有一套的。”春花笑道。
“那是當然,咱們公子小時候可是吃過苦的人!”秋月說到這裏,但見駱秋水面上掠過一絲不悅,急忙改口道:“公子剛才下手那麽重,我想那人回到家裏八成也要變成個殘廢了!”
駱秋水緩緩地踱到窗前,心中的回憶已在隐隐作痛,他實在不忍再想下去了。
但是,小時候那種沒日沒夜乞讨,受人打罵、遭人鄙視和侮辱的不幸遭遇就像是快要決堤的洪水,一旦打開了口子就一發而不可收拾!
“公子,對不起,我說錯話了!”秋月帶着滿臉的自責道。
“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放不下而已!”駱秋水十分痛楚地道。
“公子,要不你罰我吧!奴婢千不該萬不該又提到了你的傷心事。”秋月恨不得狠狠給自己幾個大嘴巴子才過瘾,但是卻被駱秋水攔住了。
“我沒事的,你們好好侍候床上的人,我先到院子裏走動一下,散散心!”
駱秋水再也不願意在房裏多呆片刻,急忙逃也似地離開了那間屋子。
院子裏一片蕭瑟,眼下雖是初夏,本應是綠樹成蔭紅花盛開的時節,但是那顆中了毒針的梧桐樹,卻像死神一樣獨占了整個院子,也是它把死亡的氣息在院子的每個角落裏傳播!
駱秋水緩慢無力地在院子的走廊上漫無目地的走着,他的心裏亂極了,以至于連周圍發生的一切他都沒有看進眼裏。如果此時有人要殺他,那将是最好的機會!
走過最後一道拱門的時候,駱秋水忽然聞到一股花香,這讓他精神爲之一震!他仔細地聞了下花香,便猜出了這花香正是玉蘭花的味道。
然後,他便看到一朵很白的玉蘭花就像着了魔一樣向着他飄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