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天聽到這裏,當即笑道:“這件事情我并不知情!”
“你是星月盟之主,你會不知情?”駱秋水怒道。
“這件事估計孫九知道,不過她現在已經死了!”顧長天略顯無奈地道。
“吳不有呢?吳不有何在?”駱秋水怒道。
“這個膽小鬼,早就逃離了星月盟,如今下落何處,我也不清楚!”顧長天笑道。
“既然找不到兇手,那就隻好滅了你們星月盟!反正兇手總是你們星月盟的人!”駱秋水怒道。
“駱幫主此言差矣!且不說你現在滅不了我們星月盟,就算你能,你能保證兇手一定在我們這些人之中?”顧長天淡然一笑,“别到時候殺錯了人,卻反倒讓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
駱秋水聽到這裏,冷冷地瞪向顧長天,道:“縱然不爲妻子報仇,今日也留你們不得!”
顧長天當即笑道:“駱幫主,看看你身後這些人,他們還能戰嗎?你身爲他們的頭領,難道爲了一己之私就不惜他們的性命?”
駱秋水聽到這裏,忍不住向後看去,但見衆人個個低首,士氣低落,沒有一個人身上不帶傷不流血的,他不禁感到有些心灰意冷。
這時,卻聽顧長天道:“駱幫主,如今我們雙方已是元氣大傷,再鬥下去,無非是個魚死網破,有什麽意義呢?倒不如就此罷手,雙方暫退,待得日後有了精神再來比過,你看如何?”
“我隻知道除惡務盡!”駱秋水怒道。
“駱秋水,真沒想到你爲了替妻子報仇,居然不顧這麽多人的生死,你枉爲一幫之主!”顧長天怒道。
“駱盟主,如今我等十死九傷,再戰下去,也是徒勞,不如就此撤退,你意如何?”玄慧問道。
“大師,之前你還戰意高漲,如今怎麽反倒怕起來了?”秦炎怒道。
“我不是怕,隻是想爲武林留些火種!”玄慧随手指着身邊那些人,“如今各派隻剩這些殘餘,若不留下火種,各派恐怕從此不再!請駱盟主三思!”
“請駱盟主三思!”衆人齊聲叫道。
駱秋水聽到這裏,慘然一笑,道:“諸位,今日放虎歸山,隻恐它日被虎所傷,你們可要想清楚!”
衆人聽到這裏,當即猶豫起來,顧長天心中一急,張口叫道:“你們要戰可以,大不了今日我豁出性命,舍命陪君子!你們哪個前來與我單挑?”
衆人看了一眼顧長天,但見他毫發無損,而且精神飽滿,言語之間,霸氣盡顯,不禁個個低了腦袋,莫敢應聲。
顧長天當即笑道:“哈哈哈!看來大家都怕死!”
“我來會你!”駱秋水話到此處,便挺起胸膛想要出戰,卻不防牽動胸口劍傷,當即痛得他眼淚直流,柳如月一把将其扶住,十分關切地道:“你這樣子,哪能再戰?”
駱秋水聽到這裏,不禁心中涼了半截,一臉不甘地道:“就算死,我也要拉他墊背!”
顧長天聽到這裏,當即道:“駱幫主,我佩服你的勇氣,但是你死之後,他們怎麽辦?誰帶他們安然下山?”
駱秋水苦澀地一笑,道:“我縱然不與你戰,你能放得過他們嗎?”
“隻要你就此收手,我就放你一馬!倘若你心有不甘,我倒可以答應你另擇時辰,從新比過!”顧長天笑道。
“好!一個月後,揚州狀元樓,我等你來戰!”駱秋水道。
“一個月太短,三個月如何?”顧長天笑道。
“怎麽,怕了?”駱秋水問道。
“我不是怕,而是覺得你受了那麽重的傷,必得兩三個月才能康複,所以不想趁人之危!”顧長天笑道。
“好!就依你!”駱秋水道。
“這三個月,你可要好生将養,别到時候,舊疾複發,讓我占了便宜!”顧長天笑道。
“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保重的!”駱秋水冷冷地道。
顧長天再次看了一眼駱秋水,然後道:“不過我看你傷勢頗重,不知能否下得了山?”
駱秋水冷冷地瞪了顧長天一眼,道:“你放心,我還沒有殺你,所以死不了!”
駱秋水話到這裏,大臂一揮,道:“随我下山!”
衆人當即互相扶持着,轉身往山下走去。
顧長天眼見柳如月不知何去何從,當即便道:“柳姑娘,你若肯留下,護法一職還是你的!”
柳如月慘然一笑,道:“不必了!”
她話到這裏,當即快步追上駱秋水,然後扶着他往山下走去。
這一路本就不太好走,又加上衆人身困體乏,身上帶傷,所以每走一步都如滾刀一般!
駱秋水吩咐衆人找塊清涼的地方,坐下簡易包紮一下傷口,然後休息片刻,便繼續趕路,隻有盡早下山,才有活命的機會。
他們如此艱難,實在讓人見之心酸,可是他們的艱難與蕭看雪相比,卻是輕松得多了!
卻說駱秋水受傷在前,所以發射飛刀之時,力道略顯不足,以緻未能當場要了蕭看雪的命,如果蕭看雪當時有江在行爲他治傷,他或許有驚無險,能保住一條小命,可他偏偏急着回家,全然不顧胸口刀傷,以緻行路之時牽動傷口,反使那刀更加深入,漸漸地,他已感到了死亡的氣息。
胸口的血一直在流,好幾次是幹了再流,流了再幹,因爲他一直在走,那血很難凝結得住。
也不知走了多久,蕭看雪已經無力舉步,失血帶來的眩暈和惡心感讓他意識漸漸模糊,唯一撐着他走下去的全靠意志!
每當他想要放棄的時候,他都仿佛看到陳秀在他前面向他招手,鼓勵他繼續往前,特别是她那雙飽含期待的眼神,隻能見了一眼,蕭看雪就會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
本來兩個時辰的山路居然走到黃昏時分方才走完,蕭看雪轉眼向西,看了一眼薄幕的夕陽,口中歎道:“她一定等急了吧?”
想到這裏,他再次加快了腳步,這卻讓他的胸口更加疼痛。
他強咬着牙,額上冷汗直如雨下,衣服也早被汗水濕透,但是他的心裏卻是無比快樂的,因爲他很快就能見到陳秀了。
那是一個略顯破舊的茅屋,是蕭看雪用三兩銀子買來的。
雖然房屋破舊,但是非常溫馨,蕭看雪非常喜歡這裏,因爲他覺得這裏才像個家。
陳秀聽說有了家,心裏的高興再也掩飾不住便浮上了笑臉,雖然她什麽也看不見,但是蕭看雪知道她也很喜歡這裏。
爲了住進這個家,爲了以後不會有人打擾,蕭看雪要去山上了結一樁恩怨。
就像以往那樣,陳秀沒有阻攔,因爲他相信他的男人一定會回來找他!
她就像個孤兒一樣坐在門口,對着薄幕的夕陽發呆,心裏卻在想着蕭看雪回來的時候會是如何的歡喜。
她早已做好了飯,隻是卻熱了三遍,也不知道現在味道如何,但是她相信,隻要是她做的,蕭看雪一定都會喜歡。
沒人能想象一個瞎子要做好一頓飯需要付出多少艱辛,但就算付出再多的艱辛,她也無怨無悔,因爲這飯是做給蕭看雪的。
遠處終于傳來的腳步聲,陳秀急忙豎起耳朵傾聽,沒錯!那就是蕭看雪的腳步,他回來了!
陳秀摸索着從闆凳上站了起來,然後手裏拿着拐杖,便向外摸去,她要以她特有的方式迎接她下半生賴以依靠的男人。
蕭看雪知道她行動不便,所以主動加快了腳步,卻被胸前的飛刀刺得眼淚直流,當他終于摸到陳秀的手,陳秀整個身子便因激動而抖了起來。
“我回來了!”蕭看雪淡然一笑道。
雖然隻是一句十分平常的話,但對陳秀來說,卻是那麽的動聽,因爲對她來說,這才是她最想聽到的話。
“走,我們回家!”陳秀十分興奮地道。
“好!我扶着你走!”蕭看雪盡量裝出很輕松的樣子,然後扶着陳秀的手向屋裏走去。
僅僅走出三步距離,蕭看雪便再也無力支撐,他忽然覺得自己神經一松,整個身體便不由自主地垮了下去,然後,這一次,他再也無力起身。
“你怎麽了?你怎麽了?”一臉驚恐的陳秀,伸出顫抖的雙手在蕭看雪身上一陣亂摸,希望找到他虛弱的原因,卻隻是抓了一手鮮血而已。
“我沒事,我隻是摔了一跤!”蕭看雪不忍見她如此驚慌,所以故意扯了個謊子,但是這個謊子扯得并不高明,因爲當陳秀的手放在鼻端嗅了一下之後,他便再也裝不下去了。
“你流血了?你受傷了?我們快找個大夫!快!”陳秀一臉急切地懇求道。
蕭看雪慘然一笑,道:“來不及了!”
“不,你一定會沒事的,大夫一定會救好你的!我們快走,你快起來!”陳秀拼命去拉蕭看雪,卻發覺他的身體越來越重,無論她如何努力,都難以撼動。
“别再浪費體力了!我的時間不多了,就讓我陪你過完最後這段時間吧!”蕭看雪十分虛弱地道。
“不!你不會有事的!你是蕭看雪,你是高手,沒有人殺得死你!不!”陳秀的眼淚滾滾而出,她無論如何也難以接受這個事實,但是事實卻在眼前擺着。
蕭看雪慘然一笑,道:“對不起,我說過要陪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但是如今看來,這個願望很難實現了!”
“沒關系!從今往後,我哪兒也不去,我們就在這裏住下,你種地,我給你燒飯,我們永遠在這兒!隻要你能夠活着!好不好?”陳秀一臉無助地祈求着,雖然他明知道,蕭看雪的死,他根本做不了主!
蕭看雪擡起滿是鮮血的左手,輕輕在陳秀臉上滑過,然後柔柔地笑道:“你真美!”
“我是你的妻子,當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那時候,我是那樣的狼狽,連衣服都被壞人扒光了!要不是你,我恐怕那一次之後,就會因爲想不開尋死,是你給了我第二次生命!”陳秀道。
“其實,是我害了你!”蕭看雪道。
“你又胡說了!”陳秀笑道。
“如果不是我,你就會找個好男人嫁了,如果不是我,就不會連累你被人刺瞎雙眼,都是我,害你變成這樣的!”蕭看雪道。
“你錯了!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知道這世上還有快樂,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如此渴望一個家!你給了我希望,我永遠感激你!”陳秀道。
“可是給了你希望,卻又讓你失望,我真的對不起你!”蕭看雪道。
“不!我不怪你,你也不要自責,如果有來世,我仍然會選擇跟着你的,我們一定要蓋一個漂亮的大房子,然後安安生生的生活,永遠不再四處飄零,你說好嗎?”陳秀問道。
蕭看雪沒有回答陳秀的話,因爲他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
當他的手從陳秀臉上滑下,陳秀眼中的淚水便跟着滾了出來。
“你不回答我,我就當你答應了!下輩子,你無論如何不要再做殺手,不管你有多窮,我都不會嫌棄你,你一定要記住了!”陳秀傻傻地說着這些,眼淚就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落下。
殘陽終于沒入雲裏,似是不忍見到這如此撕心裂肺的訣别一般。
當夜幕漸漸籠罩下來,陳秀的淚水也已流幹。
她輕輕地低下腦袋,再蕭看雪臉上輕輕一吻,然後,凄然笑道:“你不要急,我馬上就會去陪你的。這一次,誰也不能把我們分開了。對了,我眼睛不好,不一定能找得到你,你可千萬要等着我,别讓我走丢了!”
她話到這裏,伸手從蕭看雪胸口拔出駱秋水的飛刀,然後帶着一抹殘笑刺向了自己的咽喉!
然後,她就像是一灘軟泥一般倒在蕭看雪胸前,這一刻,她曾想了無數次,但是隻有這一次做到了!
天下有哪個女人不想如此倒在戀人的懷裏呢?
隻是天下又有哪個女人願意隻有在死的時候才能如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