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記得臨行前,駱秋水曾每人交付一支“穿雲箭”,并囑咐一旦遇到情況,立馬點起此箭,當時,他以爲降得住冷劍鋒,所以就不曾點燃,如今眼見生命快到盡頭,所以,便想點起此箭,呼喚援手!
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腰間摸出那支穿雲箭,然後他便氣喘籲籲地一通喘息,終于再次取出火折子,顫抖着手将那支穿雲箭點燃,但聞“嗖”的一聲,那支箭果然離地而起,穿雲直上,接着“嘭”的一聲響起,綻出五彩的煙花!
幾乎是同時,所有丐幫中人都看到了這個訊息,然後立馬放下手頭的活,緊急來此支援!
駱秋水也看到了那個訊息,所以他交待江玉琳安心呆在地室,然後,施展輕身功夫便往事發地點狂奔而去!
他希望自己能來得及,也希望朱七能夠撐住!
他不希望任何人有事,特别是江在行!
除了駱秋水,江在行或許就是江玉琳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他無論如何也要保護好他,不讓他受半點危險!
一念至此,駱秋水的步子更大,縱然渾身汗如雨下,他也不管不顧,拼了命的向前沖去!
自從穿雲箭飛上高空,冷劍鋒便覺出苗頭不對,他料定再追下去必遭丐幫人馬圍困,所以便心生怯意,打算暫時退卻,另尋機會再來,這時,卻見前方馬車果斷向北,竟似想往城中急趕!
“他們取道往北,肯定是想與丐幫人馬彙合,我不能再追下去了!”冷劍鋒一念至此,當即跳下馬車,轉身向東跑去。
他是這樣想的,駱秋水一旦見到穿雲箭,勢必來此搭救,那麽地室必然空虛,他正可趁機除了江玉琳。
不過,卻有另外一個可能,就是駱秋水見到信号後,根本就沒有來,或者他壓根就沒有看到信号,那麽真是這樣的話,冷劍鋒往東便會徒勞無功!
但是,此時隻要有一半的希望他都得去試一試,因爲如今他已暴露了自己,可江在行父女卻無一人傷亡,如果這樣回星月盟交差,他冷劍鋒以後就很難取得顧長天的信任。
一想起臨行前顧長天對他的殷勤叮囑,冷劍鋒就覺得自己責無旁貸!
行了許久之後,但聞前方拐腳處傳來急切的腳步聲,冷劍鋒聽到此處,果斷飛身上了一棵大樹,借着濃密的樹葉隐住身形,卻見駱秋水正一路狂奔而至,臉上殺氣騰騰,他看到此處,當即心中笑道:“駱秋水果然來了!”
本來冷劍鋒藏身之處不算太過隐秘,隻要細心留意,定可有所察覺,可是此時駱爲水心中急切,便無心留意路邊情況,所以,根本沒有注意冷劍鋒,就從他藏身之處竄了過去。
目送駱秋水狂奔而出,漸漸走遠,冷劍鋒卻從樹上跳了下來,口中笑道:“駱秋水,這可是你給我的的機會!”
他話到此處,一臉的得意,然後,放開腳步,便往城東地室趕去……
卻說駱秋水緊趕慢趕總算趕到了事發地點,他驟然見到朱七躺在地上,渾身血污,當即一個縱身掠了過去,伸手扶起朱七,口中急道:“朱兄,我來晚了!”
朱七勉強睜開雙目,嘴角浮起一絲淺淺的笑意,道:“我總算等到你了!”
“是誰?他是誰?”駱秋水問道。
“蕭,看雪!”朱七十分虛弱地道。
“蕭看雪?好!我會殺了他替你報仇的!”駱秋水怒道。
朱七聽到這裏,緊緊抓住駱秋水的雙手,嘴巴動了半天,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駱秋水急忙将耳朵湊近他的嘴巴,但聽他極其虛弱地道:“朱九,拜,拜托了!”
他話到這裏,一口鮮血“哇”地吐了出來,然後胸膛一陣起伏,漸漸沒了動靜。
駱秋水緊緊将朱七摟進懷裏,眼淚随之滑落,沉聲道:“朱兄,你放心,從此之後,我會收下朱九爲徒,絕對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他的,你安心去吧!”
他就那樣緊緊摟着朱七,雖然明知朱七已經離開了人世,但是他卻想用這種方式陪他最後一刻!
朱九出現的時候,所有人都沉默了,因爲沒有一個人願意相信眼前的事實。
朱九一頭紮在地上,爬着移到朱七面前,口中哭訴道:“叔叔,你怎麽了?你走了,我怎麽辦?叔叔,你醒醒!”
駱秋水伸手輕輕撫摸着朱九的額頭,慘笑道:“你叔叔已經去了,從今往後,我就替他照顧你!”
“不,我不要你照顧我,我隻要我的叔叔!叔叔,你醒醒!叔叔!”朱九淚眼婆娑,早已哭成了淚人。
駱秋水伸手幫他擦幹眼角的淚水,然後,低語道:“從今天起,你就是我駱秋水唯一的徒弟,我會把飛刀絕學傳授給你,不讓任何人來欺負你!”
朱九沒有搭理駱秋水,卻隻是緊緊抓着朱七的雙手晃悠,希望能将他晃醒。
“你叔叔死的時候,唯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現在他剛走不到一會兒,你就這麽的不争氣,你想讓他死不瞑目嗎?”駱秋水怒道。
朱九聽到這裏,不禁被他吓了一跳,當即擡頭看向駱秋水,然後問道:“你真的肯收我爲徒?”
“我本以爲這輩子不會再有徒弟,但是爲了朱七,我隻能這麽做。”駱秋水慘然一笑,“我不可能永遠照顧你,百年之後,你終要獨自生活,所以,我隻能傳你飛刀絕學,你肯拜我爲師嗎?”
朱九聽到這裏,當即從地上站了起來,然後十分鄭重地跪倒在駱秋水身前,畢恭畢敬地叩了三個響頭。
駱秋水起身将他扶了起來,然後道:“現在你叔叔去了,我們應該先把他葬了,然後再從長計議!”
朱九看了一眼朱七,然後道:“一切全憑師父做主!”
這時,甯石張口問道:“幫主,可知道殺死朱七的兇手嗎?”
駱秋水聽到這裏,恨恨地答道:“蕭看雪!”
朱九聽到這裏,不禁恨得咬牙切齒道:“今生今世,我朱九與他不共戴天!”
“那幫主可知兇手逃往何處?我要即刻帶領兄弟前去緝拿,爲朱七報仇!”秦炎問道。
“我也不知道,我來的時候,根本沒有見到兇手,若非朱兄相告,我根本不知道兇手是誰!”駱秋水道。
這時,江在行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口中叫道:“我來了!朱七還有氣嗎?”
駱秋水聽到這裏,當即歎道:“你來遲了!”
江在行一臉愧疚地道:“把他帶到我的住處,我要想辦法救他!快!”
“他已經死了!”駱秋水淡淡地道。
“不,他沒有死!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他的,快帶他走!”江在行怒道。
“他真的已經死了!”駱秋水頓時提高了嗓門,然後,他轉眼看向江在行,“我知道他的死讓你很難過,但是,人已死,豈是凡人所能挽回?”
江在行聽到這裏,當即跪倒在朱七面前,口中泣聲道:“朱七,多謝你的救命大恩,隻可惜你能救我,我卻不能救你,我号稱‘鬼醫’,又有什麽用?”
朱九聽到這裏,當即道:“既然你号稱‘鬼醫’,那你一定有法子起死回生,來人,帶上我叔叔,去他家救人!”
“你瞎胡鬧什麽?你叔叔已經死了!”駱秋水怒道。
“我不管,哪怕有一絲希望,我也不能放棄!”朱九幾近瘋狂地道。
駱秋水還想堅持,卻聽甯石道:“他們對朱七有愧疚,還是讓他們盡盡人事吧!”
駱秋水聽到這裏,不禁長歎一聲,将頭歪在了一邊!
甯石當即吩咐衆人,擡了朱七屍體上車,然後一起駕車趕往城東地室。
衆人很快便到了地室,剛入其内,便覺血腥之氣迎面撲來,駱秋水不禁心頭一緊,急忙快步闖了進去,但見屋内極其淩亂,似是剛經過一番厮鬥,他顧不得這些,張口叫道:“玉琳!”
沒有半點回應!
駱秋水聽到這裏,心頭一緊,急忙沖向裏間,卻見江玉琳的身體此時正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他急忙竄了過去,扶起她的身體去看,卻見喉嚨上一道淺淺的劍痕,此時帶着一絲血絲,他的臉色随即大變,身子一軟,然後不自覺地跌倒在地……
後來的事,駱秋水就什麽也不記得了,他隻記得睜開眼的一刹那,床前盡是一張張面帶關切的臉,他不禁張口問道:“我的夫人呢?”
此話問出,沒有一個人回答,所以他隻好再問了一遍,江在行隻好上前答道:“她死了!”
駱秋水聽到這裏,沒有太多驚訝,眼中清淚卻随之滾出眼眶,然後,他掙紮着從床上爬了起來,道:“我要去看看她!”
“江先生怕你傷心,所以吩咐我們已将夫人下葬!”甯石道。
“什麽?你們怎能不經過我的同意就将她下葬?你們知道你們在做什麽嗎?”駱秋水怒道。
“你睡了三天,我們等不到你,就隻好按江先生說的辦了!”甯石道。
駱秋水聽到這裏,忽然覺得自己的腦袋好疼,就如要炸開的一般,他拼命垂打着腦門,道:“我真沒用,我真沒用!”
“孩子,你不要這樣,玉琳雖然走了,可是你還有我們!”江在行道。
駱秋水聽到這裏,一臉的愁苦,道:“她在哪裏?我要去看看她!”
“我陪你去吧!”朱九話到這裏,便拉起駱秋水的袖子往室外走去。
江玉琳埋藏的地方是在城東,和地室不遠,這裏樹林茂密,鳥語花香,據江在行說,江玉琳活着的時候,經常在此采藥,她特别喜歡這裏,所以才把她葬在此地。
駱秋水在江玉琳的墳前坐了下去,背靠着她的墓碑,沒說一句話,但是他的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般顆顆落下。
朱九看了一眼駱秋水,然後道:“你們肯定有很多話要說,我就不打擾了!”
他說到這裏,再次看了一眼駱秋水,然後緩步離開了此地。
駱秋水就一直那樣傻傻的坐着,慢慢回憶他與江玉琳的一點一滴,直到江在行的出現。
江在行手裏提着一壇酒,拿着一把劍鞘,他趕到江玉琳墳前之後,将這兩樣東西在駱秋水身邊放下,然後道:“這劍鞘是兇手留在現場的,秦護法說這是蕭看雪用過的,現在我把它留在這裏,你自己看着辦!”
江在行看了一眼駱秋水,然後轉身就走,大約行了十步,他回頭歎道:“她是我的女兒,她死了我比誰都心疼!但是,你不同,你是丐幫幫主,你不能永遠坐在這裏,你有你自己的使命!”
江在行話到這裏,再也不多言一句,快步離開了此地。
天黑時分,駱秋水終于喝光了壇裏的酒,然後他緩緩地起身,朝着江玉琳的墳頭看了一眼,口中道:“玉琳,你等着我,等我替你報完了仇,我就過來陪你!那時候,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
他話到這裏,朝着江玉琳的墓碑深深鞠了一躬,然後轉身孤獨地離去……
直等他完全離開了此地,江在行才從一棵大樹後提着飯盒走了過來,他先在江玉琳的墳前點起兩枝蠟燭,然後,将飯盒裏的飯菜統統擺上,這才張口道:“我知道你想和他多呆一會兒,但是他有他自己的事兒,你也不能太自私了!好了,現在這裏沒有旁人了,咱們父女兩個好好聊聊!”
江在行拎起酒壺給自己倒了杯酒,然後道:“我知道你剛到那邊,一定還不習慣,但是你不要怕,你爹我也沒有多少日子可活了,要不了多久,我就會下去陪你,到時候,咱們父女就能一家團聚了!”
江在行話到此處,臉上已是老淚縱橫,他一口氣喝掉了杯裏的酒,然後苦笑道:“小時候,你一直吵着鬧着找媽媽,現在你終于有機會去找她了,對了,如果你見到她,千萬替我向她道個歉,因爲我實在太對不起她了,希望這麽多年沒見,她會原諒我!”
江在行越說心裏越苦,然後酒也喝得越發兇猛,直到完全醉倒在江玉琳的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