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桐被甄遠道帶了一回,隻覺被那烏靈遁光裹住,眼前灰蒙蒙一片,什麽也看不清楚,唯獨耳邊風聲大作,料定那遁光速度不慢。
這時再回頭望去,天際之處,似有若無,隻能隐隐辨别出,登平府城牆的輪廓,約略估算至少已在七八十裏之外。
張桐不禁暗暗吃驚,心說:“這烏靈遁光在禾山道諸般法術之中隻屬末流,卻沒想到也如此厲害,這才多大一會功夫,就已到了數十裏外!可惜這門法術實在太耗真氣,看樣子連師父都有些吃不消,即使被我練成了,大概飛不到幾裏,也就無以爲繼了。”
張桐一面心想,一面打消了要練烏靈遁光的想法。
而與此同時,鄭淵和鄭雲绮這兄妹二人,駕着地煞幡生成的烏雲一口氣飛出登平府。更生恐甄遠道出爾反爾,再追上來将他二人打殺,鄭淵忙把那一杆地煞幡催動到了極緻。将那烏雲化作一溜光帶,直向西北方,蔥雲嶺,大金山,太華洞,飛掠而去。
蔥雲嶺乃是西北有名的大山,山脈綿延七八千裏,險峻荒涼,人迹難尋。大金山位于蔥雲嶺的中部,因爲山下流經一條大河,又從底下湧出許多溫泉,景色與别處卻大相徑庭。
因爲當初陰陽叟的師父,隻是一個遊方道士,本身無門無派,修爲也不太高。隻是見陰陽叟天賦異禀,又貪戀他的色相,才傳他一些道法。誰知陰陽叟的天賦竟遠超出了那人的預料,不到五六個月,就把那些法術,全給學了過去。
那遊方道士震驚之餘,又不肯承認自己江郎才盡,隻好找了一個借口,說是師徒緣分盡了,然後趁機不辭而别。
一開始陰陽叟還悲戚了一陣,不過很快就振作起來,憑他陰陽一體的天賦,耗費十年,冥思苦想,終于自創出一套陰陽真氣。
那時開始,陰陽叟愈發不肯籍籍無名,下定決心非要别開一家門派。可惜他究竟根基太淺,身後又無師長相助,想要開宗立派,又是談何容易,單是一座山門,就給他難住了。
天下之間,但凡洞天福地,早就被人占據,憑他勢單力孤,如何奪得過來。不過他從小異于常人,卻使他養成了執拗偏激的性格,屢次不成之後,也不覺得氣餒,反而激起了他的決心。
終于在十多年前,總算讓陰陽叟找到此地,開辟出太華洞府,又收了六名弟子。雖然還算不上開宗立派,但在這西北散修一脈,卻也打出了幾分名頭。
鄭淵拉着鄭雲绮,離開了登平府,又飛了大半天。眼看前方一片荒山秃嶺之間,有一個綠野茵茵的山坳,忙把那團烏雲按了下去。
在那山坳中間,用青石辟出一塊十多丈見方的平地,左右立着兩尊華表。中間一座巨大香爐,燃起三杆黃皮高香,煙氣缭繞,飄飄渺渺。在那香爐後面,就是洞府山門,紅漆金鈕,十分氣派。
二人落在門前,也不用人通禀,直接闖了進去。門内守有兩名童子,認出是自家師兄師姐,也沒敢上前阻攔。又見鄭雲绮淚痕未幹,更是暗暗詫異,不知出了何事。
這時陰陽叟正在房中冥思吐納,忽聽外面腳步淩亂,不禁皺了皺眉,收束真氣,問了一聲,道:“外面來人是誰,怎敢擅闖進來?”
其實陰陽叟的名字雖帶了一個‘叟’字,但他天賦異常,表面上看起來,卻是一個妙齡女子。身穿着一襲青色束腰長衫,一頭烏發,系在身後。纖腰豐臀,粉面桃腮,十分美麗。不過此時被打斷了修煉,臉色甚是不善,粉面含威,雙眸帶煞。
可鄭雲绮卻毫不理會,闖進門來,甩開鄭淵,撲到陰陽叟懷裏,就嚎啕大哭起來。原本陰陽叟還有幾分不快,這卻吃了一驚,也顧不得其他,連忙問道:“小雲兒,你這是怎地了?莫非劉天威那小子敢欺負你不成!”
鄭雲绮本欲忍住哭聲訴說原委,可一聽陰陽叟提起劉天威的名字,又不禁悲從中來,更止不住,淚如雨下。
陰陽叟本就喜她聰明乖巧,又因當初逼她強嫁給劉天威,心裏存着愧疚,見她如此苦悲,更也不忍逼問。雙手把她抱在懷裏撫慰,轉對鄭淵喝道:“你這沒用哥哥,到底如何當的,怎讓小雲兒受了這麽大的委屈!”
鄭淵苦道:“師父,非是劉天威欺負小妹,實是他已經給人殺了!”
陰陽叟聽了,頓時杏眼圓睜,大吃了一驚,忙又問道:“何人動手?”
這回不待鄭淵作答,鄭雲绮已強忍哭聲,搶先答道:“是甄遠道!禾山派的甄遠道!原本天威請他前來相助,煉制一杆玄陰聚獸幡。誰知這厮,狼子野心,竟然動了殺人奪寶的野心。天威也不防備,中了他的暗算,最後落得屍骨無存。更可恨還有他那惡徒,不知用了什麽詭計,受他師父指使,助纣爲虐,喪心病狂,連子玉也給他們害死了!師父!您可要給我報仇啊!”
因爲當初劉天威得了那口飛劍之後,從來沒跟任何人提起,鄭雲绮不知其中緣由,還以爲甄遠道是貪圖玄陰聚獸幡,才會痛下殺手,這時說了起來,也未想及其他。
但是陰陽叟聽完之後,心裏卻生出幾分古怪。他雖與甄遠道隻有幾面之緣,但也能看出此人頗有氣度,斷不會爲了一杆玄陰聚獸幡,就對自己朋友痛下殺手。否則傳揚出去,壞了自家名聲,誰還敢與之結交。
而且陰陽叟的心底也不甚在意劉天威的死活,當初不惜代價,去拉攏劉天威,主要是爲了在登平府附近立足,争取多占些資源人脈。如今他聲名鵲起,太華洞羽翼漸豐,有無劉天威幫襯,已經是無傷大雅。
何況仇家又是禾山道的長老,陰陽叟雖然自認實力超群,但畢竟是個孤家寡人,禾山道門人弟子上千,如此龐然大物,他也招惹不起。
可是當下鄭雲绮正哭得悲戚,他又自覺虧欠,總也不好拒絕,心裏想了一下,隻好暫時敷衍過去,等鄭雲绮冷靜下來,再慢慢勸解也不遲。
陰陽叟拿定主意,正在斟酌怎樣把話說的圓全,免得鄭雲绮一時激憤疑他不肯幫忙。可是就在這時,他又眼珠一轉,猛又從心底鑽出另外一個念頭。
陰陽叟暗暗忖道:“我早想自創一派,但一直未得時機,這回卻未必不是一次天賜良機啊!雖說禾山道聲勢浩大,可是高手并不太多,我若請出幾位好友,未必不能抗衡。況且我隻需針對甄遠道一人,借他殺人奪寶,讨還一個公道。屆時道義在我,禾山道縱然蠻橫,也不會有幾人幫他出頭。隻要這一次壓住禾山道的氣焰,必定使我名聲大振,正好趁機,開宗立派。”
陰陽叟越想越覺得可行,原本開解鄭雲绮的說辭,立即被他吞回肚裏,轉而當機立斷,大聲說道:“小雲兒放心,禾山道欺人太甚,爲師定要給你讨個公道!”
原本鄭雲绮也知禾山道勢力極大,恐怕師父不應,已經準備苦求。卻沒想到陰陽叟居然一口答應下來,不由得大喜過望,一面抹着眼淚,一面連連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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