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鬟一見張桐回來,立即起身迎了過來,由于昨天相談甚歡,也就少了幾分疏離,毫不客氣的嬌嗔道:“公子這是去了哪了?害得奴婢白白等了許久,好好的飯菜都放涼了。”
張桐聽她一說,不禁看了看桌上擺的六樣小菜,另外還有兩碟點心和一小壺酒,比之昨天晚上還要用心許多。
原本他還不覺得餓,這時一看那豐盛飯菜,卻立刻攪動了五髒廟。又恐怕那丫鬟繼續刨根問底,連忙主動賠罪,推說師父有事,吩咐必須讓他親自去辦,這才搪塞過去。然後不容那丫鬟再問,直接坐了下來,不管飯菜涼了,拿起筷子就吃。
那丫鬟立時急了,連忙叫道:“公子且慢,這些都已涼了,等我去廚房再備些新的來。”
張桐也真是餓了,從昨晚到現在,将近十個時辰,早已是腹内空空,恨不得立刻填飽肚子,忙對那丫鬟擺擺手,道:“這些已經很好,姑娘不必麻煩。”
那丫鬟見争他不過,隻好暫且作罷,再次坐了下來,直等他吃完了,又閑說了幾句,才收拾了食盒離開。
張桐跟着送到院外,見她娉婷走遠,卻是皺了皺眉,不禁做賊心虛,暗暗歎道:“果然還是讓這小丫鬟撞見了!今天一天我幾乎都不在這,萬一來日東窗事發,劉天威調查起來,隻怕是個麻煩啊!”
其實剛才張桐就想多給那丫鬟一些金銀财帛,讓她守口如瓶,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此舉十分不妥。畢竟張桐與她隻是萍水相逢,雙方本來沒有半點幹系,如果突然送出重禮,豈不是更要惹她懷疑。
張桐左思右想,愈發感覺不妙,肚子裏自有千百個主意,卻總歸沒有一個萬全之法。而且劉天威究竟不是常人,必有許多不爲人知的手段。等他閉關出來,若發現有人進過那間密室,未必就不能查個水落石出。
爲今之計,最好的辦法就是,三十六計走爲上,但是他如果跑了,就等于不打自招,更把甄遠道也給連累其中,恐怕這份師徒緣分也要跟着煙消雲散了。
張桐思忖許久,也無萬全之策,所幸劉天威這次閉關,特意邀請甄遠道前來相助,兩三天内,不會出來,倒也不用急在一時。
張桐想到這裏,亦是略微松了一口氣,見那丫鬟已走遠了,他也正要轉身回去。卻在這時,忽聽有人呼喚,忙又扭身一看,隻見這小院旁邊的一片竹林間,施施然的走出一個穿白挂素的少年。
看那少年的年紀,也就比張桐大一兩歲,身高卻要高出半頭,身闆挺拔,好似青松。尤其那五官摸樣,也生的十分英俊,原本張桐這幅皮囊算是不錯,可是這一回卻給比下去了。
那人見張桐循聲望來,臉上自然生出一股傲然之色,不慌不忙,來到近前,頗爲矜持的露出些許笑意,淡淡道:“兄台可是随甄師伯前來的張桐師弟麽?”
張桐微微一愣,雖然不喜此人倨傲,卻也不失禮數,一抱拳道:“在下便是,不知閣下高姓大名?”
那人淡然一笑,前趨幾步,道:“在下劉子玉,承蒙家父餘蔭,練過幾天道法,受朋友們擡愛,平時常喚我一聲小天王。”
張桐立刻明了,此人多半是劉天威的兒子,否則也不會如此盛氣淩人,隻不過那‘小天王’的稱謂,着實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張桐心裏冷笑,表面卻不露聲色,索性将他捧起來。聽他說完,立刻大喜,然後躬身施禮,道:“原來竟是小天王!早就聽聞小天王的大名,今日一見,當真幸會!”
劉子玉心高氣傲,原本半點也瞧不上張桐,隻是顧及甄遠道的面子,這才按照禮數過來拜見一下。而且在他心底,甚至連甄遠道,也不甚放在眼裏。認爲甄遠道除了修煉時間長久一些,其他也沒什麽了不起的,如果他到了那個年紀,修爲必定遠非如此。
這一次劉子玉聽說甄遠道帶了一名弟子,便存心想要試試,到底是自己厲害,還是甄遠道的徒弟更勝一籌。
張桐還不知他來者不善,雖然心中不喜,還要虛與委蛇,與他見禮之後,便要往院裏請讓。
劉子玉早就打定主意,要跟張桐分個高低,哪會輕易放過,立刻哈哈笑道:“張師弟且不急回屋叙話,我早就聽聞甄師伯修爲高絕,師弟得承道統,必也道法精臻,今日既然相見,不如你我二人切磋切磋。如何?”
張桐微微一愣,不禁皺了皺眉,心說:“這劉子玉到底是什麽意思?雖說從師父和劉天威那說起,兩家算作世交。可是我們倆卻不曾相識,尚是初次見面,就要與我比試,這可不大友好了!”
劉子玉見張桐面露難色,以爲他心生懼怕,更加趾高氣揚,故作大方道:“師弟休要多慮,說好隻是切磋,我便點到爲止,必不會讓師弟受傷!”
張桐見劉子玉目中無人的嘴臉,心裏愈發厭惡,又吃言辭一激,幾乎答應下來。然而張桐自家心裏再明白不過,他雖托名是甄遠道的徒弟,可是入門才不過三個月。如果一時激憤,硬着頭皮,應承下來,隻能自取其辱罷了。
所幸張桐并非真是少年心性,旋即按下胸中火氣,好整以暇,笑了笑道:“小天王言重了!非是不願與小天王比試,實在是小弟入門不久,還未得師父真傳,如何敢出來獻醜,還請小天王多多見諒。”
這下轉是劉子玉覺得不好意思了,張桐已經示弱,他再咄咄逼人,卻是有失風度。況且他心底雖然狂傲,卻也不敢真格落了甄遠道面子,無可奈何,隻好作罷。耐着性子又與張桐寒暄幾句,便要轉身告辭,然後離了西院,直奔府衙後堂。
由于後堂這邊,住的全是女眷,不準外人入内。劉子玉是府君之子,才會沒有這些避諱,徑直穿堂過屋,來到一間花廳,推門走了進去。
花廳内并無旁人,隻有一個光豔照人的美貌婦人,靠着一襲軟榻,正在獨自品茗。
那婦人身罩着一件錦緞暖袍,海棠春睡似的,一身慵懶媚态。若是張桐在此,定能一眼認出,居然就是晌午時候,與那老者偷情的風騷女子。
可是此刻,這美婦人的身上,卻看不見半點輕浮。仿佛明媚之中,更有幾分端莊,讓人不由得生出許多親近。
劉子玉進到屋裏,臉上竟少有的露出幾分少年天真,笑嘻嘻的挽起那婦人臂彎,甜膩膩的叫了一聲“母親”。
那婦人嬌媚的瞪了他一眼,然後懶洋洋的問道:“見到甄遠道的徒弟了?”
劉子玉點了點頭,道:“嗯!孩兒見了,不過是個乳臭未幹的小子罷了。入門也沒多久,修爲應該不高,剛才邀他切磋,他也未敢應承。”
那婦人饒有深意的露出一絲笑容,喃喃道:“甄遠道平素最重面子,這次前來又頗有艱險,怎會帶個沒用的弟子?”
劉子玉道:“母親何必多慮,這幾天派人多盯着一些也就是了,憑他那點修爲也翻不出什麽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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