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兒,你說的都有道理,可是,這玄鐵金刀是那崔老爺大老遠差人送來的,其中必定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我覺得咱們還是将它帶回去交給黎叔兒爲妥,你說呢?”魏二苟想了一下,還是決定将玄鐵金刀交給黎叔兒更爲妥善,遂向柳若雪建議道。
“這樣也好,我隻是擔心你罷了……”柳若雪依偎在魏二苟懷裏,慢慢地合上了眼睛,看着懷裏睡相恬靜的柳若雪,魏二苟心中泛起陣陣暖意,随手将那玄鐵金刀放在一旁,也閉目冥想。
混沌中,魏二苟就感覺自己身披铠甲,站在了一處黃沙彌漫、丘壑林立、寸草不生的古戰場上,手裏拿着玄鐵金刀,正在與數以萬計的士兵在搏殺。
那些士兵身披紅色綿甲,胸前和背後都繡有栩栩如生的火焰圖案,随着身體的扭動,那些火焰也不斷變換,好似真在燃燒跳動似的。
而且,那些士兵一個個也像剛才那些狼人一般,悍不畏死,盡管不斷有士兵倒在魏二苟的劍下,但身後的那些士兵仍像洶湧的潮水樣壓上來,倒下一波,很快就會湧上另一波,層層疊疊,永無休止。
就在魏二苟感覺自己體内的真氣一點點消失、死亡的陰影一丁步步逼近的時候,一道紅色的魅影從遠處迅疾飛來,紅影所到之處,那些士兵紛紛停止沖殺,眼神急切地看向那道紅影,似乎他們就是在期待這一刻的到來似的。
那道紅影落在了已經是滿身鮮血、筋疲力盡的魏二苟身旁,一個長發如瀑、目若晨星、面色如玉的絕色女子出現在衆人的視線中,那女子穿着一襲紅若晚霞的長裙,愈發襯托出她宛若出塵仙子的高貴氣質,令人不敢仰視。
那女子看向滿身披血、狀如瘋虎的魏二苟,慘笑道:“此戰的起源與諸神狹隘的門第觀念有着不可推卸的因果關系,而且,諸神以虐殺我們的手段來打擊敵人陣營士氣、擾亂敵人陣腳的做法也頗爲下作,不知一向以公正、博愛形象示人的諸神們是不是會感到無地自容……”魏二苟看着那女子,雖然并不認識她是誰,但心中卻又覺得極是親近,就好像是分散了很多年的至親至愛一般。
魏二苟想要說些什麽,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麽,那紅衣女子善解人意地一笑,忽然揚天呼喊道:“以我一人之命遭受天劫還不夠嗎,爲什麽你們一定要趕盡殺絕,以數萬神兵圍攻一人,難道這就是天界所謂的公正無私嗎?”
那女子仰面悲呼,原本陰雲低垂的的天穹忽然電閃雷鳴,漆黑的濃雲在天穹形成巨大的渦流,并不斷流動,看着好似世界末日的景象一般。
突然,紅衣女子在向魏二苟凄然一笑之後,素手一揚,一柄晶亮的玉石匕首出現了女子高聳的胸部,女子眼角流出一滴藍色的眼淚,身子向後緩緩倒去。
魏二苟傻怔怔地看着這一切,心中莫名地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悲恸,卻沒有伸手去扶那女子,而當那女子倒下之後,天穹上的驚雷閃電便戛然而止,一切又都恢複了平靜。
“不悔此生種深情,甘願孤旅自漂泠,來生若是緣未盡,甯負蒼天不負卿,珍重,珍重……”紅衣女子将一雙淚眼看向魏二苟,嘴裏泣聲低語道。
随即,一陣流沙襲來,那紅衣女子轉瞬即被流沙吞沒了。
“不、不……”魏二苟痛徹心扉地一聲大呼,就好像是自己真珍視的東西被人搶走了似的,但他依然沒有向那女子跑去,因爲他駭異地發現,那紅衣女子出現以後,他莫名其妙地無法動彈了。
急火攻心之下,魏二苟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夜半,在黃沙漫漫、寂寥空曠、屍橫遍野的沙場上,清冷如霜的月輝灑在被血污染紅了一身雪白皮毛的魏二苟身上,他又恢複了人身。
魏二苟手拄斷劍,踉踉跄跄地站了起來,看着四周死者枕籍的戰士的屍體,魏二苟仰天長嘯,悲憤難抑。
在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力量不是火山爆發,不是隕石墜落,也不是海嘯山崩,而是仇恨,它可以延續幾年,幾百年,幾千年,甚至是此恨綿綿無絕期,它就像永不衰變的放射性鈾,永遠保持着吞噬生命的可怕魔力。
此時的魏二苟,心中充滿了無處發洩的仇恨,他再次現出本相,在荒涼、阒寂、了無生機的大地上豕突狼奔。
身上的鮮血一滴、一滴、一滴的落在黃色的土地上,很快連成了一條清晰的血脈。
這條血脈越過招搖之山、青丘之山、越過了東海、北海、越過了流沙、雷澤,最後,魏二苟來到了白雪皚皚的青藏之巅,站在峰頂,體内仙氣與血液都已消耗殆盡的他昂起高傲的狼首,面對太陽之神,厲聲長嘯。
他發誓,要将自己的怨念化作複仇之火,承載着自己的仇恨去在塵世間流浪,并尋找宿主作爲自己轉世的影子,替天行道,去蠶食人類的生命與安甯,讓傲慢的諸神與市儈的人類生生世世爲他們曾經的過錯付出永無休止的代價。
一陣卷積着雪淩的狂風橫掃而來,魏二苟猝然倒下,此刻,他已經是強弩之末,奄奄一息,他費力地睜開已經失去了?睨一切的氣勢的虎目,心有不甘地看了一眼混沌初分的天地,一滴藍色的眼淚奪眶而出,并在狂風的裹挾下,飄上雲端,倏忽而逝……
眼淚中,不斷閃現出不同朝代身着不同服裝的魏二苟的身影,但在每一個畫面中,都有一名婀娜女子的身形,或是官宦閨秀,或是;鄰家小妹,或是青樓魁首,或是道庵女尼……
當魏二苟被第一縷眼光刺醒的時候,已經是大汗淋漓,他睜開有些發脹的眼皮,玄鐵金刀還好好地擺在一旁,但柳若雪卻不見了。
“雪兒,雪兒,你在哪兒呢,你别吓唬我啊……”魏二苟猛然翻身站起,神情慌亂地大聲叫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