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羅震已經識破了自己的心思,黎叔兒也不介懷,淡然笑道:“本真人知道你有難處,自不會強人所難,這樣,本真人用茶水将那人名字寫下來,你隻管點頭搖頭即可,茶水一幹,便神鬼不知,你看如何?”
那羅震低頭想了一想,點頭同意了。黎叔兒見機不可失,趕緊示意魏二苟從供台上端來一杯茶水,黎叔兒以指代替筆,蘸着茶水,在地面上寫下了“崔老爺”三個字,黎叔兒剛一寫完,那羅震面色就爲之一變,看向黎叔兒嘶聲問道:“您真知道是他……”語氣中竟然透出難以抑制的恐懼。
黎叔兒歎了口氣,苦笑道:“不瞞你說,這厮屢次加害于我們師徒,且我們此次被那沈如潮構陷,想必亦是此人在背後策劃的,看起來,這滄州城裏發生的這麽多離奇事件,十有八/九都是這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家夥在作祟,對了,你可曾見過其真容?”
“沒有,我與那厮隻見過三五次面,每那厮都是夜間如鬼魅般突然出現,戴着面紗,給完解藥後,再用言語恫吓我一番便走,其真容确是不識。”羅震表情堅定地晃晃腦袋,看其神色并不似在撒謊。
見從羅震那裏也問不出更多有價值的信息和線索了,黎叔兒又看了看那羅震皮膚下透出詭異的青色的臉龐,遲疑了一下,說道:“五毒蠱術雖然厲害,卻也不是無藥可解,正所謂毒蛇出沒之地,其五步之内必有解藥,而能克制五毒蠱術的,便是一種叫做陰陽草的植物,那陰陽草爲一根生兩株粗爲陽,細爲陰,通常會并生在一起,即使已被制成幹草,置于桌上,陰陽兩草還會發生不可思議的蠕動,直到兩草靠結在一起爲止。此草多長在昆侖、祁連等山脈之背陰地,極難尋見,但隻要得知,即可解除世上萬毒,你們清門人脈廣、分支多,可着人留意打聽。”說完,黎叔兒與那羅震拱手作别,看着倒似一見如故的老朋友一般。
羅震亦不多留黎叔兒、楊億和魏二苟他們,隻是在送他們出密室的時候,羅震看向楊億和魏二苟笑了一下,輕聲道:“二位小兄弟難得還有一片俠義情懷,隻是眼下這大清國哪有一地沒有煙鋪的,那些瘾君子中了煙毒,心智已失,爲了一口煙,别說賣掉婆娘,就是讓他們殺了自己的親生骨肉都不會猶豫的,你們又能救下幾個深受鴉/片毒害的苦人?不要再去煙鋪了呃,那樣隻會暴露你們的行迹的,切記切記。”
楊億和魏二苟見那羅震語氣誠懇,應是一片好心提醒,可他倆心想這滄州城内煙毒泛濫,你羅震不也是始作俑者之一嗎,這會兒又裝無可奈何、愛莫能助來了太不是東西了吧?
因爲心中有氣,魏二苟忍不住出言譏诮道:“我這人沒文化,說話不會拐彎,那啥,這些人落得如此,似乎羅龍頭也難逃其中幹系,但這話說得咋聽着像他們咎由自取似的呢,這麽說合适嗎,嘿嘿”
那羅震當然聽出了魏二苟話裏暗藏揶揄之意,卻也不惱怒,神情黯然地笑了一下,說了句“我這不已經遭到輪回報應了嗎,搞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性命也是朝不保夕,所以我才每日對着洪英老祖忏悔,希望能爲自己消業,呵呵”後,便伛偻着身子,重新到那洪英老祖畫像前打坐去了,不再理會黎叔兒他們。
看着枯坐着的羅震,黎叔兒一聲長歎,随口念道:““心”是一切造作的主宰,“人心死則道心活”,隻有泯滅凡心,道心自然顯現,要以道爲立身之本,以經教爲自己的行爲依據,才能在紛亂的世界裏找到人生方向而不會迷失。所謂“天道禍盈,唯謙能受”,對神靈的尊敬,就是對祖師的尊敬,隻有無所求而空明的心,才能夠通神通靈,與道相契,人在道内,道在心中,惟“靜”能入,惟“誠”能感!”
那羅震本是背對着黎叔兒的,但在聽完黎叔兒這段好似點化于他的“坐而論道”之後,身軀一陣輕微顫抖,似乎從中感悟到了什麽,但終究沒有說什麽。
大道至簡,大道無言,見那羅震沒有回身,黎叔兒滿意地點點頭,明白他已經領悟了“道在當下,人就浸泡在道當中,起點也是終點,此岸即是彼岸”的真谛,遂帶着楊億和魏二苟離開了那間密室。
出來後,那刑堂早已一臉恭謹地候在廳房裏,黎叔兒也不多言,與那刑堂拱手作别,就離開了清門的總堂。那些清門弟子本要執意送黎叔兒回來,都被黎叔兒回絕了,帶着楊億和魏二苟疾疾地消失在了忽然飄起了雪花的夜幕中,背後,落雪缤紛,風雲突變。
回到張喜旺家,柳若雪、鍾離伊伊連同張喜旺一家子都在焦急地等着黎叔兒他們的消息,一見黎叔兒、楊億和魏二苟囫囵個回來了,三人還面帶喜色,柳若雪、鍾離伊伊和張喜旺他們這才放下心來,自不免要打聽一番他們此去的經曆如何,黎叔兒心情不錯,繪聲繪色地将自己與羅震盤道套話的過程添油加醋地講了一遍,一旁的楊億和魏二苟聽得都快吐了,爲保持他們倆與黎叔兒之間的和諧關系,避免挨大脖溜子,哥倆尋機溜出了黎叔兒的房間,各回各屋,洗洗睡了不提。
翌日,黎叔兒一打早就将楊億和魏二苟喊了起來,捎帶着将柳若雪和鍾離伊伊也折騰起來了,一問沒别的,這老騙子也不知是那根神經又抽了,說是要監督他們四個練功,日後有大用場。
黎叔兒雖是這麽說,但楊億和魏二苟總覺得黎叔兒這是閑得沒事、悶得長毛、待得無唧六受的,自己給自己找樂子打發時間呢,心說就陪着那老騙子瘋一會兒,也算是盡孝心了。
可當他們真正練上以後,才發現根本就不是那麽回事兒,這死老騙子居然來真的,是真往死了練他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