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牢獄裏已經炸開鍋了,那些犯人們無一不被蟑螂圍攻,也不斷有人倒下,看着眼前跟大屠殺似的一幕,楊億和魏二苟是急火攻心,卻又無計可施,因爲他們空有一身的真氣與法力,但對付那些小小的蟑螂,卻是殺雞用牛刀,使不上勁兒啊。
正自無計可施間,楊億和魏二苟一回頭,就見那樊穎妍滿臉焦急地站在門口,卻躊躇着不敢出來。
“這些蟑螂,是啥鬼玩意兒啊,太霸道了吧,你能整了它們嗎?”魏二苟看向那樊穎妍,焦急地吼道。
“那些蟑螂,是被這裏的陰氣吸引而來,它們,實際上都是些在冥府裏無法去往六道輪回,又不願去往地獄消業的鬼魂,平日裏就在這聚陰的屋子裏吸食陰氣,今日被你們放了出去,嗅到那些犯人身上的陽氣,就妄想着去吸食人的陽氣好借屍還陽,可陰陽兩氣在它們體内一交彙,卻是令它們心智受損,如今個個成了不死不活的活屍,隻喜殺戮,這卻怎麽是好?”
“那你有辦法将它們重新整回冥府去嗎?”楊億見你那樊穎妍的鬼魂對那些蟑螂極爲熟悉,便知她一定知曉對付那些蟑螂的法子,隻是礙于某種有苦難言的苦衷,才不願吐露實情。
果然,那樊穎妍在看了楊億和魏二苟一會之後,又看了一眼懷中的死嬰幹屍,猶豫了一下,堅定地搖搖頭道:“我不曉得,不曉得……”
見樊穎妍下意識地抱緊了懷裏的死嬰幹屍,楊億心中一動,走近那樊穎妍,往其懷中一看,這才發現那死嬰的眉心竟然有一條黑線時現時隐,不由看向那樊穎妍,厲聲道:“難怪你說不知道,你是不是在利用那些冥界蟑螂的陰氣在養羅刹,诶?”
“不、不是……你不要傷害我的孩子,不要傷害我的孩子,不要,不要……”聽見楊億如此說,那樊穎妍一瞬間就變得驚慌起來,兩手将死嬰緊緊抱在懷裏,一面驚慌地向後退去,一面面色絕望地看着楊億,大有楊億若是敢碰那死嬰,她不惜以魂飛魄散相拚的架勢。
楊億歎了口氣,可憐天下父母心,不論貧賤富貴,一片舐犢情深的愛子之心卻都是一樣的,即便已經成鬼,她們仍希望能把最後的一絲希望與幸福留給孩子。
一念及此,楊億的心軟了下來,看着那樊穎妍柔聲說道:“我明白你看着孩子還沒有出世就死去的痛苦,也理解你想借着那些蟑螂的陰氣給孩子體内結成靈魄的心情,可是,這個孩子還沒出母體就夭折了,因他沒有接觸到陽氣,是注定魂魄不全,無法成形的,你若非強行用陰氣爲他結成虛假的精魄,這孩子即便能恢複人形,也隻能是性情兇殘的羅刹鬼,到時候,可能連你都會反噬,還會傷及更多的無辜之人,你豈不是給他徒增罪孽,又何必呢?”
那樊穎妍聽了楊億的話語,一雙被白色薄膜翳住的眼睛呆呆地看了他半響,凄然一笑道:“世人早已将我們母子抛棄了,我們又爲什麽要憐惜世人呢,我隻要我的孩子活過來……”
見那樊穎妍已然是走火入魔了,楊億無奈地搖搖頭,想了一下之後,說道:“現在就算你的孩子用陰氣可以活過來,充其量也就是活屍,根本算不得是真正的人類,而且,他永遠無法墜入輪回,你覺得這樣做,真的是爲自己的孩子負責嗎?”
“那你有什麽更好的法子嗎?”楊億的話,刺中了一個母親内心最薄弱的地方,就是希冀孩子的未來更好一些,所以那樊穎妍雖然情緒上對楊億還有所抵觸,但還是不由自己地看向他問道。
“我以人格保證,隻要你不讓那些蟑螂濫傷無辜,我就求黎叔兒,呃,就是黎老神仙,将你的孩子養做小鬼,幫助孩子慢慢消業,慢慢補齊三魂七魄。你也知道,胎兒在你體内時,已經吸收了你的怨念,加上他未及出生就夭折,心中亦有一股怨念,如此一來,尚未出生的他心中便滿是仇恨,如若不将他的怨念化解掉,早晚會成魔的,即便是化爲羅刹,亦必遭天譴,你想讓他這樣嗎?”楊億看着那樊穎妍,神态誠懇地說道。
那樊穎妍也看出楊億和魏二苟是真心想幫他,在經曆了那些不堪回首的虐待、淩辱與萬念俱灰之後,突然遇到了兩個萍水相逢卻帶給自己一線希望的小道士,樊穎妍冰封的心終于解凍了,她在悲戚地低頭看了懷中的死嬰一會後,好似下定了決心,附身将自己的嘴唇靠近死嬰幹癟的小嘴,吸了幾下,一顆青色的珠子就從死嬰的嘴裏被吸了出來。
楊億和魏二苟看得分明,那顆珠子實則是樊穎妍死後被封印在此、經久不散的三魂精氣化成的胎光珠,是确保鬼魂三魂不散、七魄重聚的主宰,那樊穎妍将這胎光珠吐出并放在死嬰體内,分明就是拚着自己魂飛魄散,也要爲孩子保住一縷精魄,還吸取那些蟑螂的陰氣,達到成爲羅刹的目的,真是其情可憫,其行可嘉!
且說那樊穎妍将胎光珠從死嬰口中吸出以後,就見縷縷白色的氣體從那胎光珠裏散出,并帶有淡淡的腥氣,而那些正大肆吞噬那些犯人的冥界蟑螂在嗅到那些白氣的味道後,竟似聞到了血腥之氣的鬣狗一般,争相從那些犯人的身上爬下來,朝那間鬼屋方向洶湧而去。
看着那些冥界蟑螂揮舞着巨螯,一個個張牙舞爪地向鬼屋回流而去,楊億和魏二苟将兩手擡在胸前,一臉驚恐加膈應、表情超萌地看向腳下唰唰流過的蟑螂大軍,是強忍着才沒有叫出聲來。
那些冥界蟑螂在悉數回到鬼屋裏以後,地面上出現了一道似星河般雲氣旋轉的洞口,那些冥界蟑螂一進到鬼屋内,就好似被一股強力吸附着,徑直朝那洞口裏滾落下去,那場面亦是蔚爲壯觀。
不多時,那數以萬計的冥界蟑螂就被洞口吞噬殆盡,而外面牢籠裏那些犯人,多半都已經被冥界蟑螂吸吮成了幹屍,幸存的也大都是受了重傷,躺在牢籠裏是不斷發出痛苦的呻吟聲。
看着眼前紛亂的一切,楊億和魏二苟是面面相觑,心說怎麽會鬧成這樣啊,這也太失控了吧!
見那些冥界蟑螂已經順着冥界鬼道重回地府,樊穎妍看着手裏的胎光珠,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自己吞了下去,沒有再放到那死嬰的體内,說明她從内心已接受了楊億的條件,同意将死嬰交與黎叔兒養小鬼,慢慢消業。
“你爲啥不從那屋子裏出來呢,咋回事?”楊億和魏二苟見那樊穎妍隻是在鬼屋的門檻前逡巡不前,好似那門檻被施了法術似的,不由大感好奇地問道。
“我不敢出去,隻要一離那門檻近些,便會有大蛇和黑犬出來撕咬我的魂魄,痛楚難當,故而不敢靠近。”樊穎妍看向楊億和魏二苟,神态驚恐地回道。
“明白了,蛇咬三聲冤,狗咬對頭人,那蛇與狗必定是被那蒙面人施了怨咒,使它們認爲你曾加害于它們,才會屢屢攻擊于你,這個倒是好辦。”楊億說完,同魏二苟從那刑訊室裏尋來鐵尺,在那門檻前的左右兩側一番挖掘,果然發現了兩個裝着蛇骨和狗骨的壇子,上面還蒙着黃色的符紙。
楊億和魏二苟冷笑了一下,咬破舌尖,一口老血噴在那符紙上,符紙瞬間就變黑腐爛,一股惡臭從壇内冒了出來。
楊億和魏二苟捂住脖子,将那兩個壇子放在地上,魏二苟從腰間解下那個酒葫蘆,到了一些烈酒在壇子裏,然後向每個壇子裏射入一團拙火定氣團,刹那之間,就見兩團烈焰從壇内沖天而起,獵獵燃燒。
見楊億和魏二苟手段如此了得,那樊穎妍方知他們要收伏或,滅掉自己,是易如反掌,由此也更加堅信了他們倆是真心實意想幫自己,心中不禁是一陣激動,似乎看到了一縷新生的曙光。
除掉那兩個壇子裏的狗骨和蛇骨,在楊億和魏二苟的眼神鼓勵下,樊穎妍将信将疑地從那門檻上飄出,自然是毫發無傷,回身看着那幽禁了自己數載的鬼屋,樊穎妍禁不住是百感交集,喜極而泣,隻是那樊穎妍哪裏流得出眼淚,不過就是眼中溢出絲絲縷縷的黑氣罷了。
既然發現了一處也不知是不是黎叔兒所說的地眼的聚陰地,楊億和魏二苟正琢磨着該怎麽同黎叔兒講的時候,就見那兩個牢子一前一後、歡天喜地地進來了,手裏還提着來兩個食盒,看樣子是給楊億和魏二苟帶的吃食酒水。
那兩個牢子平白發了一注大财,将銀票換成白花花的銀子後,倆人一番争執,好歹二一添作五地分贓完畢,這才去那尚還開業的清風樓定了些酒菜,準備讓楊億和魏二苟舒坦一下,也好再榨出些油水,可當他們進到監牢内以後,卻被眼前這駭人的一幕徹底給雷住了,難道是長毛攻陷了縣牢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