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億和魏二苟這次學乖了,繞開那高聳的轅門和兩側的望樓,繞到用削尖的原木做栅欄的内營側面,看了看四周,見并沒有暗哨之類的士兵,楊億仰頭觀察了一下高達兩米多的栅欄,見那栅欄通體光滑,上面還結滿了寒霜,滑蔔溜唧的,要是徒手攀援上去,即便是用真氣,亦非易事,不由眉頭一皺,計上心頭。
楊億對着魏二苟低聲嘀咕了幾句,魏二苟一臉蛋疼地看着他,咧嘴道:“這行不行啊,你試過嗎?”
“沒試過,但肯定行,因爲那些幻形利刃每次射到人身上的時候,都會有一個短暫的停留時間,隻要手腳麻利點兒,還是可以的。”楊億看着魏二苟,循循善誘道。
“那就試試吧昂?”魏二苟看向楊億,雖然用的是疑問句,但那态度基本上是同意了。
見狀後,楊億閃身退後幾步,雙臂下垂,用意念将自己體内的真氣聚集到雙臂後,雙臂一揚,數點帶着磷光的幻形利刃“铮铮……”有聲地釘在了那高聳的原木上,形成了兩排平行的,且是由匕首組成的天梯。
楊億和魏二苟走過去,伸手握住那近乎透明的柳葉刀刀柄,感覺那刀柄入手溫熱堅硬,完全是一種實體的手感,心中亦是大感驚奇,不過,因知道那幻形利刃以實體形狀存在的時間極短,楊億和魏二苟不敢耽擱,倆人一上一下,靠着手抓腳踩那些幻形利刃,向那充作栅欄的原木頂端爬去。
不消一刻,上面打頭的楊億已經爬到了原木的頂端,探身一躍,摳住那原木頂端,一收腹,就将兩腿騎在了那原木與原木之間的空隙處,但旋即就呆若木雞了。
怎麽回事?也是該着楊億和魏二苟點背,他們倆選的這處地方,正巧是一個崗哨,因爲不是什麽重點部位,所以這崗哨也沒建成望樓,就是用木闆釘成一個四方形,在用一根原木支起來,看着就像那古代軍營裏用于觀察瞭望的刁鬥似的。
此時,木箱内正有一名二十幾歲模樣的太平軍士兵,正抱着一杆滑膛槍,守着一盆炭火在站崗,困得迷迷糊糊之際,猛然間看到那兩人高的栅欄處出現一人影,那士兵起初還以爲自己在做夢,被吓了一激靈,待睜開眼睛後,赫然看到一個與自己年紀相仿的青年男子正騎在栅欄上,也是一臉吃驚地看向自己,這才意識到自己不是在做夢,而是真的有人企圖翻閱栅欄進到軍營内,頓時下意識地将手裏的遂發式滑膛槍一豎,指向楊億,同時就準備大聲叫喊發警報了。
楊億豈能讓他發出信号去,一個虎撲,從那木栅欄的頂端直接跳到那刁鬥内,将那士兵壓在身下,右手一個勾拳,擊打在那士兵的下巴上,那士兵眼睛一翻,登時暈了過去。
這當兒,魏二苟也翻過了栅欄,一見楊億正站在刁鬥裏,嘴巴因爲緊張而大口地呼出白氣,不由龇牙一笑道:“咋地,中獎了,直接摸到暗哨的卡口上啦,嘿嘿”
楊億瞪了沒心沒肺的魏二苟一眼,從木闆圍欄處往下一看,發現有一根麻繩垂了下去,應該供士兵每天上下刁鬥之用,大感慶幸,遂抓着那繩子溜到了底下。
到了地下,楊億和魏二苟躲在栅欄形成的陰影裏觀察那軍營,發現這林鳳祥由打南京帶出來的太平軍老兵果然是訓練有素,一座座軍帳排列整齊有序,帳内燈火全無,一片靜谧。
軍賬外,整齊地擺放着鹿柴等防禦偷營的障礙物,三四座軍帳中間,還會有一個寬闊的馬廄,那些戰馬都被集中在馬廄裏飼養,而那些戰馬也如同士兵一般安靜,無一嘶鳴亂叫的。
楊億和魏二苟觀察了一會兒,發現火光是從西面傳出的,距離這片軍帳目測也有千十米的距離,而這些士兵如此安卧高枕,無動于衷,絕對不是貪睡或是其他,恰恰體現出林鳳祥等人治軍之嚴與治軍之老道,因爲這些士兵不盲目亂動,隻管固守住自己的營區便是,正是爲了防止中了敵軍細作的調虎離山之計,相較于滄州城内的那些清軍和鄉勇,這些太平軍士兵的作戰素養也算是極高的了。
管中窺豹,可見一斑,見沈如潮統領的那些兵勇要同這樣的太平軍士兵作戰,楊億和魏二苟心裏都涼了半截,對于滄州城的前途也瞬間暗淡了不少,。
不過,畢竟楊億和魏二苟此次來夜探軍營的目的不是刺探兩軍的實力對比,爲了防止那刁鬥上被打暈的士兵醒過來造成麻煩,楊億和魏二苟蹲下身子,用兩手抓住棉袍下擺,似侏儒一般,蹑手蹑腳地從那些軍帳中間穿行過去,直奔那起火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楊億和魏二苟不時會遇到巡營的士兵,但那軍營内可供隐蔽的辎重、車輛、草料堆比比皆是,随便找個地方就可以藏身,因而他們倆沒太費什麽力氣就穿過了半個軍營,來到了位于内營中心的位置。
靠内營中心位置後,就見來來往往的士兵明顯多了起來,一個個提桶端鍋,看樣子是被調集到去西面救火去的。
見内營中心熙熙攘攘的士兵太多,加上夜晚光線昏暗,楊億和魏二苟看了看自己身上又穿着的太平軍号衣,一丢眼色,哥倆竟然施施然地走了出去,而那些真正的太平軍士兵竟無一人留意他們,真把他們當成如假包換的自己人了。
一見如此,楊億和魏二苟是暗自竊喜,索性大大方方地夾雜在那些士兵中間,東走西看地尋找林鳳祥的軍帳大營。
因爲上一次跟着黎叔兒進到太平軍軍營的時候,那軍營的規模還沒有這麽大,也沒有分爲内外兩營,所以,楊億和魏二苟對于這新建的内營裏面的布局是一無所知,又不敢去問林鳳祥的軍帳大營在哪裏,隻得一人抓起一個水桶,佯裝是救火去的士兵,随着人流向火場方向移動,同時留意看向四周,以尋找林鳳祥的軍帳大營位置。
行了一會兒,楊億和魏二苟就看到東北方向有幾座軍帳全然不似其他軍帳那般整齊劃一,而是刻意建得歪歪曲曲,在那些軍帳中間,似衆星拱月地圍着一個乳白色的、四面都裝飾有黃色流蘇的超大軍帳,愈發顯出那乳白色軍帳的尊貴與大氣。
楊億和魏二苟留意看了一下四周太平軍士兵的表情,見那些士兵在路過那乳白色軍帳前時,盡管那些士兵所在的位置距離那軍帳還有四五百米,但一個個卻是不以自主地都閉嘴噤聲,快速通過,似乎對那軍帳極爲恭敬與害怕。
如此一來,楊億和魏二苟基本上确定那軍帳應該就是林鳳祥的軍帳兼前敵指揮部了,趁着那些士兵不注意,他們倆一個閃身,就躲到了一處軍帳後面,然後沿着那軍帳迂回到後面,慢慢地穿過一座座軍帳,向那乳白色的軍帳摸了過去。
到了近前,楊億和魏二苟躲在一架看着像是蒙古族的勒勒車的巨大木制馬車下面,發現那圍住乳白色軍帳的小型軍帳共有七個,每一座小型軍帳内都有荷槍實彈的士兵進進出出,而且一些士兵還背有在十九世紀算得上是世界領先的法國米涅前裝速射步槍,準備之優良,絕非那些使用滑膛槍的普通太平軍士兵可比肩的。
看着那些太平軍士兵豪華的軍械配置,楊億和魏二苟更加堅定了這裏是林鳳祥的軍帳所在的猜測,隻是那些小型軍帳内的士兵極爲警惕,分成一小隊一小隊,以輪番值守的方式,在那片特殊的禁區進行巡邏,防備之嚴密,别說是大活人了,就連一隻蒼蠅飛進去都得被亂槍打得稀碎稀碎的。
楊億和魏二苟趴在馬車下面,正冥思苦想着怎麽混進去的辦法,不防備兩張油汪汪的大胖臉突然出現在他們的面前,吓得楊億和魏二苟是臉色驟變,心髒偷停,本能地向後爬了幾步,起身看向那兩張大胖臉的宿主,赫然看到兩個上穿元青緞排扣子滾身短襖,下穿元青緞兜裆雞腿褲,腰系雙股鸾帶,足登厚底快靴,年逾四旬的胖子從馬車那裏站起來,正一臉竊喜地看着他們倆。
“你們這連個賤骨頭,我說怎在麽這兩天存放在這裏的長白山老人參少了不少呢,一定是你們這兩個下作東西偷的,今日必是又來偷參,才會躲在那架子車下,不想卻被爺爺我給逮了個正着,這幾日爲着丢參的事兒,丞相大人是沒少抽咱們鞭子,這會子可抓住你們這兩個賊娃子了,必要将你們捆了交與丞相大人發落,少不得要将你們點了天燈,以完此劫,哈哈”那兩個肥頭大耳,貌似廚子的家夥沒有穿太平軍的号衣,一頭油光簪亮的長發也沒用紅布包頭,就那麽披散着,亦是一副僧俗難分的怪異打扮,正表情興奮、吐沫星子四濺地沖着楊億和魏二苟大罵道。
那二人的腳下,還放有兩個朱紅色、描金邊的食盒,看其大小,裝下六菜一湯是不成問題的。
看着那食盒,魏二苟的眼睛陡然亮了起來,大嘴一張,笑得甚是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