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當兒,那女鬼勉強從雪地上站了起來,飛到半空,将那男鬼扶起,看着那男鬼憔悴的樣子,忍不住又是一番傷心欲絕,片刻,那女鬼扶着男鬼落到地面,朝黎叔兒跪下後,垂首泣聲道:“瑩紫攜夫君謝老真人不殺之恩,我們今後當洗心革面,遠離這裏,不再危害世人……”
“難道你們就想當永世不墜輪回的孤魂野鬼嗎?”黎叔兒看着雪地上的鬼伉俪,沉聲說道。
“瑩紫橫遭禍難,除了尋那些兇手報仇,本已無甚生趣,隻是在遇到王郎後,蒙王郎對瑩紫一往情深,因不忍離開王郎,才會選擇在這偏僻的山村裏栖身,爲的就是不想被那些引魂的鬼差捉到地府去投胎,那樣的話,我和王郎下一世就将被拆散,這是我們萬萬不能接受的。不過,請老真人放心,我們會馬上離開這裏去避迹山林的。”那女鬼癡情地看着同樣回以憐惜目光的男鬼,柔聲說道。
“哎,多情自古空遺恨,人鬼都是一樣,”黎叔兒看着那對鬼伉俪,重重地歎了口氣,又有意無意地看了魏二苟和桃木妖一眼,接着說道:“也罷,雖然你們倆做了一些錯事,但念在你們倆情貞意堅的份上,我且成全你們一回,不過,你們一定是要去投胎的,爲啥呢,一來是就算你們避迹山林,萬一遇到修行的妖邪,難保不被它們吃了你們的魂魄,二來呢,你們早日投胎,下一世也好結爲有名有實的夫妻,再生幾個娃娃,享受人倫之樂。”
見那女鬼擡眼看向自己欲言又止,黎叔兒一笑道:“你放心,我知道你的顧慮,這樣啊,看見沒,這是紅線,我就當一回月老,給你們定一段下一世的因緣可好?”
見那女鬼和男鬼面露喜色,又有幾分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黎叔兒難得很正經地一笑道:“我年紀一把了,難不成還會哄你們?來來來,男左女右,将手伸出來……”
黎叔兒從地上撿起一段紅線,一端綁在了那女鬼的右手腕上,另一端綁在了那男鬼的左手腕上,而後,将兩個線頭結成了一個同心結,然後看着那面露羞澀的鬼伉俪笑道:“如此一來,當你們轉世爲人以後,有了這經過黎月老加持的紅線的牽引,你們必定會結爲秦晉之好,這樣,你們總可以轉世投胎去了吧,哈哈”
望着手腕上那絲紅線,那自稱瑩紫的女鬼和那男鬼四目相對,淚光婆娑,但看向黎叔兒的眼神裏還是有着恐怕失去幸福的一絲恐懼與忐忑。
黎叔兒淡淡一笑,湊過去對着他們倆說了一句什麽,那男鬼和女鬼頓時臉上露出喜悅的笑容,二次又跪下朝黎叔兒虔誠地拜了下去。
“老真人,我們夫婦願意聽從您的安排,還有,那些死去的村婦,都是些不孝和不守婦道的妒婦,非是我濫殺無辜,至于那些殺害我全家的兇手,他們是血債累累,死有餘辜,還望老真人明察。”那女鬼看着黎叔兒,說了一句。
“我知道了,你本性不壞,隻是被仇恨蒙蔽了善念,去吧,去吧。”黎叔兒微微颔首,說道。
“對了,封印這村子你是怎麽做到的,按着你的道行,好像還沒有這麽強大的能量啊。”那女鬼和男鬼起身剛要走向那木台,黎叔兒忽然想起了什麽,皺着眉問道。
“封印?我沒有啊……”那女鬼回頭詫異的看向黎叔兒,搖頭否認,但仔細想了一想,又說到:“對了,老真人,我想起來了,當日我尾随着那五名急于離開大王莊的兇手尋仇時,隐約聽他們說到好像是每當他們在某地做一單殺人搶掠的買賣的時候,就會有同黨将這一地區控制起來,莫非是他們所爲?”
“那他們當晚離開大王莊時,是否提過前面有人接應或等着他們?”黎叔兒手捂腮幫子,繼續問道。
“好像是提到了,說是前面有什麽運餅子的車在等着他們,還一個勁兒地催那兩個趕車的家丁快走呢。”那女鬼想了一下,很肯定地答道。
“好了,我明白了,你們去吧,黃泉路上多凄苦,但願你們莫忘了初心才好,去吧。”黎叔兒沒有再問下去,隻是示意他們該離開了。
那對鬼伉俪朝黎叔兒感激地一笑,又朝一旁的楊億、魏二苟和桃木妖深施一禮,就毅然朝那木台上的白色燈籠走去。
走到燈籠前,就見兩道白光一閃,那對鬼伉俪就不見了蹤影,但其中一盞燈籠卻驟然亮了起來。
俄頃,就見兩道黑色旋風平地而起,将那盞白色燈籠席卷着飛到半空,卻又不飛走,隻是上下盤旋,似乎在等待什麽。
“媽的,這些鬼差,就知道棺材裏伸手,死要錢,哎。”黎叔兒小聲罵了一句,還是從懷裏掏出一把紙錢點燃後扔到半空,那兩道黑色旋風這才卷着那盞燈籠越飄越遠,終于消失在濃墨一般的夜色裏。
此時,一道雄壯的公雞啼鳴聲響起,黎叔兒伸了個懶腰,看着楊億、魏二苟和桃木妖笑道:“累了吧,不過這一宿總算沒白忙活,促成一樁婚姻,還解了大王莊的噩運,當然,還有一個意外的發現,也算是是收獲頗豐啊,呵呵”
楊億、魏二苟他們知道黎叔兒的毛病,專吊人胃口,然後你越問他越不說,就喜歡看你被憋得抓耳撓腮的糗相,于是,他們倆故意做出好似沒聽見的樣子,隻是招呼着桃木妖去收拾那淩亂一地的法器。
黎叔兒眨着一雙小眼睛,看着忙活着的楊億和魏二苟,狡黠地一笑,曼聲說道:“你們就不想知道那曹通大把的銀子都去哪兒了嗎,诶?”
楊億和魏二苟一激靈,忍了再忍,最終還是沒忍住,回頭看向黎叔兒苦笑道:“得,您赢了還不成嗎,求您了,您就撒愣說吧,到底是咋回事。”
“呵呵,小樣兒吧,還和你叔兒我鬥心眼,”黎叔兒心理得到極大滿足地得瑟了一會兒,然後才說道:“當初我就懷疑那曹通是将賣玲珑燕的銀子秘密轉運出去了,果不其然,剛才聽那瑩紫一說,我猜測,那些兇手急火火地要連夜離開大王莊,就是要将賣女屍的錢财去送往某處,而等着這些兇手送銀子的家夥,很可能也是将曹通銀子轉運出去的同一夥人!至于原因嘛,曲沃離大王莊并不遠,在同一區域從事同一種作奸犯科勾當的,十有*是同一夥人,因爲這些亡命之徒有着很強的底盤觀念,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你們覺得呢?”
“您的猜測多少有些牽強,但也不失爲一種大膽的假設,問題是,就算您說的都真的,那銀子呢,他們運去哪兒了?”楊億對于黎叔兒這種天馬行空的思維不以爲然,可他更在意的還是那大筆的銀子的下落,畢竟财帛動人心,誰也不能免俗。
“這就是我們下步要去做的事兒,你們别這麽瞅着我,叔兒也很需要錢去做善事,咱們總不能就用一張嘴去普度衆生吧,那樣人家也不信你不是,你得讓人家得到實惠才行。”黎叔兒見魏二苟和桃木妖一臉懷疑自己動機地看着自己,趕緊解釋道。
“行行,您視金錢如糞土,您要錢不過就是爲了萬千出于水深火熱之中的勞苦大衆,這總行了吧,呵呵”魏二苟嬉笑着看着黎叔兒,擺明了是在暗諷黎叔兒的作秀。
“和你溝通太費勁,對驢彈琴啊。”黎叔兒一聲喟歎,深爲自己的一腔赤誠不爲這些俗人所理解而苦惱。
且說黎叔兒他們剛将那法陣清理完,就見王耕雨帶着一群村民趕來了,一見黎叔兒等人安然無恙,那王耕雨才松了一口氣。
“王族長,那女鬼已經被我超度了,以後這大王莊又恢複了甯靜,當然,一塊超度的,還有你的兒子的亡靈,這也算是對你以往善舉的一種回報吧。”黎叔兒看着滿眼都是血絲的王耕雨,有些疲憊地說道。
那王耕雨一聽這話,老淚縱橫,又要下跪拜謝,被黎叔兒拉了起來:“先别忙着謝我,還有些事兒沒做完呢,走,咱們還得去一趟你們的冰窖。”
當下,在王耕雨的引領下,黎叔兒和楊億、魏二苟、桃木妖還有一幹滿腹狐疑的村民,來到了大王莊的冰窖。
掀開那自入冬以後就再沒有人進去的冰窖門,一股寒氣襲來,黎叔兒看了一眼面露懼色的村民們,率先走了進去。
冰窖裏越有一人來高,跟在黎叔兒後面的王耕雨引燃火折子,就見冰窖内堆砌着大大小小的冰塊,黎叔兒穿行在那些剔透的冰塊中間,走到一處光線基本上照射不到的牆角處後,指着一塊巨大的冰塊說道:“貴公子和那女子的屍體就在這裏了。”
王耕雨和後面跟進來的大膽的村民探頭一看,果見在那半透明的冰塊裏,一男一女兩具屍體緊緊相擁,臉上還露出了恬靜的笑容,在寒氣襲人、光線晦暗的冰窖裏,莫名地現出一絲詭異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