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桃木妖從魏二苟身下遊了出來,打着手勢示意楊億和魏二苟不要再動粗,同時自己虔誠地跪在了石闆路上,附身從牌坊下膝行過去。
桃木妖此舉讓楊億和魏二苟着實有些摸不着頭腦,但也知道桃木妖這麽做必定有其原因,遂也不太情願地跪了下去,跟着桃木妖從牌坊下爬過去。
桃木妖在穿過牌坊的一刹那,左右兩側的翁仲雙棍齊下,打在了桃木妖的背上,桃木妖的身子一顫,一縷血迹從嘴角流出。
桃木妖及時回頭,用嚴厲的眼神制止了馬上就要跳起來和那翁仲拚命的魏二苟,然後一言不發地低着頭,神态恭敬地穿過了牌坊。
楊億一擡頭,看向那牌坊,發現牌坊的橫楣上隐約刻有地母三皇的字樣,心中一動,拽着魏二苟跪下,也變得表情虔誠地朝牌坊下爬去。
在經過牌坊的時候,左右的翁仲照例給了楊億和魏二苟背上一人一記殺威棒,楊億就感覺嗓子眼一甜,一口黑血噴出,心裏卻霎時就感覺清爽了很多,不由大感意外地看向那兩個翁仲,然而,那兩個面如兇煞的翁仲在打完他和魏二苟之後,卻已經恢複了先前伫立牌坊左右的姿勢,一動不動了。
過了牌坊,桃木妖見楊億和魏二苟的氣色都轉好,微微一笑,繼續在前面帶路,向光線有發暗的深處遊去。
也不知遊了多久,就在楊億感覺眼前的水越來越黑、自己幾乎要看不到前面的桃木妖和魏二苟的身影的時候,就感覺背部一緊,被一股很大的力道硬生生從水裏給拽了出去。
楊億暗叫不好,正要一個翻背拳向後打去,後腦勺就挨了一記脆生生的大脖溜子,同時一個親切得差點讓他淚崩的聲音傳入耳中:“你他娘的要欺師滅祖啊,居然敢打師傅,草!”
楊億備重重地扔到了濕漉漉的龜背上,扭過頭,鼻子發酸地看向同樣一臉憂色卻又強裝不在乎的黎叔兒,,勉強笑道:“叔兒,我活着回來了,還拐回倆個,算是賺大發了,呵呵”
黎叔兒一擺手,看似向楊億表示不屑,實則卻是暗暗拭掉眼角控制不住的老淚,随即臉上就又恢複了他那标志性的裝逼加猥瑣的表情,看着楊億罵道:“這還用你說,小畜生,他們不是好端端地坐在那裏?”
說完,黎叔兒借着拽楊億起來的機會,愁眉苦臉地小聲道:“你他娘的腦子讓蟲子嗑了還是打洞了,咋把那母夜叉也整出來了,咋回事啊?”
“叔兒,這回您就甭擔心了,我看呢,那桃木妖這回肯定不會騷擾咱們爺們了,沒準還會好好溜須您呢,呵呵”楊億偷眼看了一下坐在龜背上正悄聲耳語的桃木妖和魏二苟,嬉皮笑臉地說道。
“我也看出他們倆有點兒不對勁兒,不是,你們不是去的枉界嗎,怎麽跟他媽去逛青樓了似的,诶?”黎叔兒面帶怨怒地看向楊億,瞧那架勢,帶有幾分爲自己好像錯過了什麽而惱羞成怒的意思。
“沒老沒羞的老騙子,說你什麽好呢,哎。”看着激頭酸臉要發作的黎叔兒,楊億在心裏歎息了一句,但,面上可沒敢顯露出來,嬉笑着道:“不是您想的那樣,我們的經曆是這樣這樣的……”
就在楊億同黎叔兒講述他進到枉界救魏二苟并巧遇去救自己的桃木妖的經過的時候,桃木妖領着一臉溫順谄笑的魏二苟也走了過來,桃木妖朝黎叔兒深深到了個萬福,柔聲說道:“小女子拜謝老真人的搭救之恩,前次是小女子少不更事,對老真人多有冒犯,還望您老人家海涵恕罪。”
見那前幾天還披頭散發追得自己屁滾尿流的要相公,而今卻是低眉順目、溫柔似水,與之前判若兩人的桃木妖,黎叔兒大張着嘴,一臉“愛情出奇迹”地看着魏二苟一豎大拇指道:“爺們,行啊,太有道了,這都能歸攏得這麽捋順條揚(東北方言,服帖、聽話的意思)的,我他娘的幹脆管你叫師傅得了,你比我強啊!”
“您可别吓唬我了,叔兒,您是我爹,您是我一個人的親爹還不行嗎,我哪敢幹那遭雷劈的事兒啊,是吧,我膽小,您就别胳叽(東北方言,撓胳肢窩)我了,呵呵”魏二苟雖然是剛從鬼門關撿回條命,但看那喜興的表情,卻好像是剛參加完海天盛筵似的,青春痘都粒粒飽滿地綻放了。
“行了,别跟我整這油嘴滑舌的調調,我不喜歡,”黎叔兒嘴上這麽說,但連眼袋都笑開了的一張老臉卻暴露了他心裏有多受用桃木妖和魏二苟的這番恭維。
“好了,說正事兒,啊,說正事兒……”黎叔兒老臉一闆,楊億、魏二苟和桃木妖都不敢再說話,靜靜地等着聽黎叔兒的訓話。
“這個,你們此番在枉界的經曆,可以說是就算完滿地過了貪、嗔、癡、慢、疑這三毒五惱關,在修爲上是進了一大步,你們别以爲這事兒沒什麽大不了的,要知道修道之人,首要的就是修心修行性,說白了,就是要有一顆堅毅而不失仁愛、勇敢而不失柔情、沉着而不失機敏的心,心定才會氣淨,氣淨才會力強,這便是你們日後修習符箓之術、壓陣之術、祈星借力、手訣、步罡、,劍修等等亂七八糟的基礎,隻有心淨力強,才能在畫符施法禦劍時,将自身的念力或請來的神力施加到符篆和法器之上,才能降妖除魔,廣大我山字脈的門楣……哎呦,你個老王八,晃啥晃你?”
黎叔兒正說得眉飛色舞,不想坐下的巨龜身子一晃,差點将手舞足蹈的黎叔兒閃到往生河裏去,不由得大爲光火,看着那巨龜的大腦袋就罵上街了。
“你話真多,死後一定會下拔舌地獄。”那巨龜沒有回頭,卻發出了蒼老渾厚的聲音,倒吓了楊億、魏二苟一跳,而桃木妖卻是好像早就知道似的,面色如常。
“叔兒,他、他會說話,還是個男的?”魏二苟一臉吃了翔的驚悚表情,指着巨龜看向黎叔兒,結結巴巴地喊道。
“他一年也說不上兩句話,今天看來是看到你們高興了,才會整出這一出的,你們他娘的撿着了,歡呼吧,啊!”黎叔兒被那巨龜搶白了幾句,一時之間又找不到杠杠有勁兒的反唇相譏的話,隻能将氣撒在魏二苟頭上。
巨龜搖了搖頭,繼續緩慢地前行,黎叔兒忽然象是想起了什麽,讓楊億、魏二苟和桃木妖都撕下一塊布條将眼睛蒙上。
黎叔兒和桃木妖好說,身上的道袍和白裙都是長可及地,别說撕下一截布條,就是紮個拖布都綽綽有餘,可楊億和魏二苟就慘了,倆人身上所剩的布條和一塊都不夠改個口罩的,不得不看向桃木妖求援。
桃木妖抿嘴一笑,撕下兩條散發着沁人心脾的幽香的布條遞與魏二苟和楊億,先得到布條的魏二苟大嘴咧得沒耳朵擋着都能耍圈兒了,後得到布條的楊億也樂得是見牙不見眼,心說這主兒總算是找到意中人了,太爽了!
直看得黎叔兒是一腦門子的漿糊,砸吧砸吧嘴說道:“你們倆他娘的沒啥毛病吧?”
書休絮煩,且說黎叔兒一行将眼睛蒙好之後,很快就感覺眼前出現了一道久違了的光亮,那是代表着光明、溫暖與萬物生機的陽光呃!
楊億和魏二苟忍不住一聲歡呼,茲要是感受到了陽光,說明他們此時就已經重新回到了陽世了。
就在這時,楊億和魏二苟感覺腳下一滑,普通掉進了水裏,扯下蒙眼布,他們倆使勁眨巴了一陣被陽光刺激出眼淚的眼睛,定睛一瞧,才發現巨龜不見了,自己正置身于一處亂草叢生、好似陰溝的髒河溝裏,不由幾步跑上河岸,看着早已站在那邊、身上寸布位濕的黎叔兒和桃木妖說道:“你們倆可太不講究了,就那麽看着我們哥倆在髒水溝子裏立着也不提個醒,太陰險了吧,呵呵”
“自古陽世與陰間的連接地,都是遠離人煙且髒亂有水的地方,要不然人死後爲啥要給他們燒紙紮的牛馬呢,爲的就是替黃泉路上的鬼魂喝髒水,呵呵”黎叔兒呵呵一笑,似乎對作弄自己這兩個活寶徒弟很是開心。
“叔兒,咱們現在去哪兒啊?”楊億甩了甩腿上的髒水,看着黎叔兒問道。
“去哪兒?當然會滄州去找那老混蛋盧景天啊,媽了個腿的,這老王八蛋居然敢設計陰我,是可忍孰不可忍!這口氣不出,我日後還怎麽在江湖上混啊,尤其是要讓姓林的那老東西知道了,該他媽瞧不起我了,奶奶的!”一想到被刻意隐瞞真相盧景天騙到下去古墓除妖,結果被搞得狼狽不堪不說,還差點搭上兩個徒弟的小命的糗事,黎叔兒殺了盧景天烤着吃的心都有。
聽到黎叔兒要回滄州,心裏一直惦記着盧靈兒的楊億自然是求之不得,而魏二苟一向是随遇而安,隻要不和桃木妖分開,哪怕是去什麽大月氏、波斯之類的地界他都不反對。
這時才感到寒風刺骨的楊億和魏二苟四下一打量,才發現此時已是初冬季節了。不由抱着膀子哆嗦起來。
黎叔兒背過身,不一會兒脫下兩件看不出顔色的内衣分别扔給楊億和魏二苟,讓他們穿上禦寒。随後,黎叔兒辨了辨方向,帶着楊億他們一行四人朝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