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毅将軍劉體純和劉芳亮穩住陣腳之後,高傑的部隊就沒有什麽進展了,面對明軍的時候,順軍即便是遭受短暫的失利,也會打的很有韌性,何況縣附近的這片區域,隻要是把官道上紮實了,高傑那邊沒有什麽其他的路可走。
闖王那邊給二劉的命令也是要求挖掘深溝長壕封鎖,面對高傑,他們可以打的有餘力,可這般的局面,如果在拖延幾天,就怕督師侯和剩下的三名總兵,一起率兵回返,合力攻打縣這個方向。
那時候,闖軍的主力也不能繞過去,明軍以絕對優勢攻打,二劉可未必能抵擋的住,之所以修築工事,挖掘長壕深溝,也是爲了在出現這種情況之後,能有拖延和遲滞的時間。
在正面,闖王大軍做這個工事是爲了困住,而在二劉這一邊則是爲了防禦和拖住對方的動作。
壕溝越挖越長,高傑依舊是率領兵馬突擊,可每次都是打的虎頭蛇尾,被劉芳亮率領的部隊給牢牢的擋住。
等到壕溝挖到一定的規模之後,高傑的部隊不出所料的出現了逃兵,實際上,這時候,已經有督師侯那邊的零散兵丁跑過來了,盡管這些潰兵都是被高傑抓住,以臨陣脫逃的罪名斬殺示衆,可那邊的窘迫狀況卻傳了過來。
目前等于是前後都沒有什麽進退的空間,眼看着對方的工事越來越完備,接下來的事情肯定會是大敗或是潰滅。
所有的明将都能投降,唯有高傑知道自己不能降,被闖王抓住,肯定是千刀萬剮的下場,現在逼到這個地步,盡管無法死拼,克也隻能是勉爲其難了。
高傑把所有軍中的民夫和牲畜都是給擺在了陣前,不管是人還是牲畜,都是身背土石大木,後陣則是本部的軍兵壓陣。
以延綏總兵高傑這種貪财怕死地心态。這次也是率領着親兵和直屬地部隊在本陣地中間。他臨行前惡狠狠地說道:
“流賊挖溝困住咱們。朱仙鎮左平賊是個什麽下場。大家也都是知道。等到咱們餓地沒力氣。流賊殺過來之後。那時候萬事都完了。”
朱仙鎮。左良玉地兵馬在李自成地挖壕溝困守。等到最虛弱地時候。全力攻擊。明軍好不容易湊起來地二十多萬兵馬徹底地潰散。
更關鍵地是。那一次殺戮特别地重。先是士兵們缺乏糧草。在開戰那一日。左良玉地部隊掉落深溝之中。人馬層層疊疊壓死踩死這都不算。闖營大部傾巢而出。全力地砍殺。那時候地明軍士卒就算是投降也不可能。
幾十萬人地大混戰。一方潰逃。一方追擊。就算是跪地投降。追殺地興起地。看見面前有人攔着。直接就是一刀砍去。
還有那騎兵追擊。那裏還顧得前面有人沒人。直接是縱馬就踩踏過去。踩死踩不死都誰還去管。
眼見着如今的局面,就是當日朱仙鎮地翻版,縣和襄城狹小的地形之中,明軍大軍被困在這邊,而且深溝和工事都漸漸的完備起來,同樣是順軍的大部兵馬都是彙集于此,接下來要生什麽,就很讓人憂心了。
高傑把這番話說完之後,看見下面的騷動和混亂,就知道自己達到了預定的效果,他站在高處大聲的說道:
“現如今是大難臨頭,咱們不拼,就要被活活的餓死在這裏,去神屋山那邊,流賊跟在背後掩殺,咱們要死大半,現在的咱們的法子,就是把溝填滿,殺過去,給自己沖出一條路來。”
他地手下都是些匪盜流寇出身的,也都是些光棍角色,聽見高傑這麽說,各個拔刀大喊,氣氛頓時是高漲起來,高傑趁熱打鐵的喊道:
“咱們出去這地方,兄弟們欠的饷銀,老高給你們雙份,咱們去縣,去汝州、伊陽,等咱們回了陝西,去了什麽州府縣城,老高不管你們,願意幹什麽就是幹什麽!!“
這話說完之後,全場的人都是嗷嗷地大吼起來,饷銀欠了好久,大家都沒什麽指望了,這次說要給雙份。
那個去了什麽城池,老高不管你們的許諾,更是豐厚,等于是允許他們放手大搶,不再約束一點,明軍刺擊地士卒的士氣戰力,也就是這洗城最爲有效了,現在高傑這邊又是銀子,又是放縱地拿出來,當真是讓人渾身熱血***。
延綏總兵高傑咬咬牙,沖着身邊的親兵使了個眼色,十幾名七手八腳地在馬匹上拿下一些木箱,拿刀劈開,裏面都是白花花的銀錠,高傑又是喊道:
“弟兄們,這銀子都給你們預備好了,沖出去,咱們就!!!”
底下人的情緒都被他給煽動的有些瘋狂了,延綏總兵高傑趁勢下令出動,以上的種種好處,和民夫丁壯沒有一點的關系。
可他們這些人卻要沖在最前面,去填埋壕溝,對面的順軍士兵也是嚴陣以待,怎麽會任由你随便填埋,走在最前面的就是去送死,可高傑對他們卻下了狠手,從擂鼓進軍時候起,後退一步立斬。
所謂的民夫都是縣和汝州那邊搜刮來的平民百姓,還有部分是河南本地過來投奔的地主鄉紳以及他們的民團。
延綏總兵高傑是陝西來的,直屬部隊也都是陝地的人多,對這些河南臨時聚攏來的“義民”自然不會有什麽客氣和慈悲。
事實上,在督師侯和四總兵被順軍圍困主之後,對待這些地主民團的态度就從開始的熱絡變成了冷酷,順軍在河南的時候,這些地主鄉紳對闖王麾下的人馬刻骨仇恨,天天盼着朝廷的王師。
結果朝廷的兵馬到來,沒想到卻是這般的下場,所有人都是寒了心,寒心還算好的,問題的關鍵是成了官兵地奴隸和炮灰。
高傑的前陣剛剛動,就有那民夫和丁壯精神崩潰,哭鬧着不肯向前,但高傑的處置也是。
直接是命令手下的軍兵當陣格殺,用長杆子挑着人衆,血淋淋地威脅和後面軍兵的督促。
這些“民夫”就算是再不願意也無可奈何的前行,緩緩的朝着那深溝和工事走去,高傑這邊雜七雜八的也能拼湊出四萬多人,而對面地二劉兵馬充其量不過是一萬五,這也是高傑這麽有信心的原因。
高傑騎在馬上,手中拿着大刀,被親兵和護衛們包圍着,和大部人馬明顯是分開了一段距離,一名參将拍打着馬匹湊近了過來,在高傑的耳邊小聲的說道:
“大帥,賀總兵那邊的眼線傳話過來,說是他們要走神屋山那條線去登封,然後在陝州那邊去山西。”
延綏總兵高傑神色不動,微微點頭的沉聲說道:
“盯緊點,也不要聲張,咱們自己弟兄到時候能跑出去就是萬幸,要是傳的亂糟糟的,到時候大家就一起死在這裏了。”
這參将當年也是跟着高傑一起從闖王那邊被官軍招安過去的,算是高傑的體已人,這話自然是明白,低聲地答應,然後撥馬又是離開。
清早起來,就看着高傑營中旗号展動,部隊調動列陣,在溝那邊的順軍兵馬自然是看的明白,對面的動員,這邊也要做出應對。
劉芳亮點起兵馬,開始布置,準備打防禦戰,目前來說,有力的地形是在順軍一方,而且給養和退路都是完備,可高傑這邊卻是亂作一團,給養缺少,二劉這裏自然是心裏有底,也不認爲是什麽難打的仗。
可等到高傑的大軍開始動彈,在順軍這邊望台上的士兵才驚訝的現,對方居然是全軍撲出來了,一副決戰的架勢。
二劉自以爲守備完全,實際上這也是有了點自大地情緒,失卻了先機,延綏總兵高傑的大軍卻已經是氣勢洶洶的撲過來了。
那些民夫靠近了壕溝,就開始朝下丢土石大木,牲畜的背着拉着的都是早就預備好地散土,手腳不停,把一筐筐的土都是傾倒在壕溝之中,很快就是滿了起來。
這邊在填土,順軍地士兵自然不可能聽之任之,弓箭手都是被推到了前面,不管不顧的拉弓就射。
壕溝地距離縱躍不過去,可對于弓箭來說是完全有效的射程,隻要是攢射可以,連瞄準都不用,被射中地人,立刻是慘叫着從壕溝邊上掉到了溝中,這點死傷根本不會阻礙高傑的進城,一個人死掉,剩下一個人就要跟着補上,不上的背後督戰隊的刀斧就招呼過來。
延綏總兵高傑屬下的弓箭手和火器兵也都是向前湧去,在壕溝邊朝着對面射擊,将近兩百多步距離的壕溝,就這麽一點點的被填了起來。
不斷的有屍體掉進了溝中,可掉進去之後,也是把溝填上了一點,一筐筐的土石,一具具人和牲畜的屍體,甚至還有大車等等都是被丢進了溝中,溝越來越淺,這堆起來的壕溝,越來越不成爲障礙了。
延綏總兵高傑這次等于是完全狠了,雙方隔着這條溝相持了一段之後,高傑把部隊裏面的十幾門火炮架了起來。
盡管架設火炮需要的時間不少,可比起填埋壕溝來所耗用的還是很短,等火炮架起來之後,不管不顧,也沒有什麽瞄準,就是朝着對面平射轟打,頓時有将近五十步的正面,順軍組織不起來阻擊的隊伍。
沒有了對面的阻礙,填埋溝壑的速度又是快了不少,本來劉體純還是頗爲的放松,認爲對方的攻打不過是老生常談,做做樣子而已,誰想到居然是這麽魚死網破的大動作,一時間應對不及,結果硬生生的被壓過來了。
明軍的大炮架起來之後,這邊知道阻礙不住了,二劉一合計,劉芳亮索性是把大部分守衛壕溝的人馬都是向後撤了一段,在距離壕溝二百步的距離那邊列陣,雖說是給高傑他們留出了空間,可也給自己留出了應對的餘地。
壕溝被填埋到能徒步通過的程度之後,早就是蠢蠢欲動的明軍大隊人馬蜂擁而出,在他們看來,壕溝的這邊是絕境,是死地,隻要是能跨越過去,就可能能有一條活路,可以逃出生天。
但這些散亂鬧哄哄的明軍沖過壕溝之後,所面對的卻是嚴陣以待的順軍,剛剛接戰就被對方壓了回來。
結成陣勢地順軍緩緩推進,把那些半瘋狂狀态的明軍士兵打的灰頭土臉,稍一接觸,又是縮了回去,劉芳亮作戰頗有規矩,他不肯冒進,始終是在自己和順軍之間留出一部分空間,有這個空間在,士卒要更加精銳的順軍可以從容打擊湧過來慌張混亂地明軍士卒。
不過這次的賭命之戰,高傑的确是穩住了,亂哄哄的沖過去的都是那些旁系兵馬和地主民團,他地本部兵馬仍然在督促着民夫填壕溝,不把這個壕溝徹底填平,他們就不會貿然的過溝戰鬥。
前面的那些散亂兵馬眼看就要崩潰的時候,高傑這邊也是完成了填壕溝的工作,大軍開始緩緩推過壕溝。
盡管要宰殺軍馬,還要動用大牲畜來裝運土填埋壕溝,高傑還是保留了兩千多的騎兵,這支騎兵就是他此時動用的決定力量。
大軍過溝,稍微穩了一下陣型,高傑就動了這支騎兵,二劉的兵馬倉促間的列陣完畢,打退了幾次明軍的沖擊,稍微有些放松,這時候地突然間一支嚴整的騎兵殺過來,應對很是不及。
先前那些散兵遊勇,看着鬧哄哄的,可戰力一般,結成陣勢很容易就能打退,也就是用五分力氣,等明軍的這一隊騎兵沖來,本應該提到十分力氣應對,可短時間内達不到這樣的狀态。
不能戰,隻能退,兩千餘騎兵彙集一點,攻擊力頗爲可觀,倉促間隻有退才能穩住陣腳,雙方不過是百餘步的距離,騎兵一沖之後,高傑的本部大軍也是過溝,一步步的壓了過來,等于是一層層的沖擊疊加了過來。。
果毅将軍劉芳亮和劉體純在這樣的情況下,想要部隊不崩
隻能是退,騎兵沖擊,步兵攻打,順軍無奈之下隻能
已經是窩了将近十天地明軍難得的取得了這個勝利,氣焰高漲,趁着這個勝利追擊,要把戰果擴大。
可聲勢盡管大,但順軍也僅僅是退而已,卻沒有什麽潰敗,很是穩當的退卻,沒有給對方什麽可稱之機。
劉芳亮和劉體純說道:
“咱們不急,等到田将軍率兵過來,咱們對高傑那就是完完全全的優勢,讓他們進一步又如何,反正他們還是沒有糧食補給,隻要咱們能保持正當面的堵住,那高傑就始終是死路一條,耗費地力氣越大,今後能用的力氣就越少。”
他們想地明白,順軍就打的頗爲從容,盡管是後退,可各級地将佐約束下面的士兵,不急不躁,始終沒有混亂潰散。
而高傑地兵馬一時表現的勇悍,可底子還是那個草台班子,一股氣洩了,也就沒有那麽強的勇猛和沖勁。
順軍這麽不急不躁的邊退邊打,延綏總兵高傑隻能是收住了兵馬,不能再進,因爲突過壕溝,最開始的勇猛過後,部隊現自己不在絕境之中,那股沖勁頓時是洩掉了,有部分軍兵直接就朝着空虛之處逃奔。
無奈之下的高傑隻能是收攏兵馬,就地紮營,這樣的突圍之戰,如果說把握不好分寸,自己的部隊說不準就要崩潰,也真是奇談。
二劉率領的順軍後退了将近一裏的路程,營地中的很多物資都是沒有來得及帶走,都是被高傑部拿到。
這些糧草和儲備最多是三天的份量,攤在高傑的幾萬兵身上,差不多也是一天多些的糧食。
可這些東西也算讓高傑有了喘息的機會,對于順軍那裏倒是沒什麽大損害,順軍的糧草都是從汝州和寶豐兩地轉運,不用擔心什麽糧草補給跟上的問題。
回到營中,穩住陣腳,劉體純和劉芳亮開始派出使,一方去往汝州一帶去催促後繼的糧草補給,另一方去則是出汝州去往河南府,去看制将軍田見秀的大軍什麽時候能到來,目前二劉最多也就是能擋住高傑的退路,但要吃掉卻很困難,等到田見秀大軍前來,将近三萬餘的順軍骨幹,把握就大了。
而高傑那邊重新紮定營盤之後,單獨安排了部隊,盯着順軍的舉動,不能讓他們再挖掘壕溝修築長圍。
戰鬥結束後幾個時辰,白廣恩、賀人龍、還有侯和許定國的使和副手都是前來,在前陣和左右兩翼,明軍都是被順軍死死的困住,幾次出擊想要破壞工事前突,都是被順軍的精銳給打了回去。
目前軍中的糧食隻能是把總和以上的軍官才能吃用,下面的兵卒或是餓着,或是隻能是殺牛馬吃用,不要以爲這吃肉是什麽好待遇,如果頓頓吃用,人完全是不适應身體會得病,而且牛馬還有别的用處,就算是宰殺,每個人又能吃上多少。
朱仙鎮的大敗,他們當然也是知道,如今眼見這事情又要生在自己的身上,當然是着急萬分,可眼下這個局面根本無計可施。
聽聞高傑這邊有了進展,有打開局面的可能,人人都想把部隊轉移到這個方向,能從這邊突出去,去往山西,而不用和齊國公打交道,那自然是更好的選擇。不過大家的心裏面也是明白,這條退路完全是陷在了順軍的包圍之中,兇險重重。
可這邊有希望,總比其他地方的絕望要好太多,當然,每一方人過來的最重要目的,都是想來這邊分潤點糧食回去。
延綏總兵高傑難得有這種意氣風的時刻,可這種苦中作樂的時刻,讓高傑的腦筋還算是清醒,想要一起從這個方向突圍可以,可要是分潤糧食那卻是萬萬不能,眼下這東西可是命根子。
至于那邊的幾名将領,想要從這裏一起突圍,也還要繼續的看看風色,大軍若是轉向走回頭路,這倉促間的調動不說,若是被順軍掩殺,那可就是大崩潰了。
一天激戰之後,雙方紮營對峙,盡管高傑有心想要在夜間催促兵馬再去突擊,可看看各部的憊懶虛弱模樣,也是無奈的放棄了這個打算。
對面的順軍營中從主将到下面的士卒都是沉着異常,但劉芳亮和劉體純兩人卻沒有睡的太早,而是在軍帳之中布置。
劉體純在闖王身邊的時候多,資曆地位也比劉芳亮高,此次的堵截也是以他爲主,檢查完營盤之後,劉體純回到軍帳之中,笑着說道:
“等老田過來,咱們也少操點心思,他來領着打,高傑這個犢子還真能折騰,原來在陝西的是歐,也看不出他有什麽本事,沒想到還這麽拼命,成了個麻煩!!”
劉芳亮拿着個粗瓷的大碗喝了幾口水,接口說道:
“蹦達不了幾天了,闖王那邊已經是布置的差不多,等前後動,這些人都是砧闆上的肉而已!”
正說話之間,營帳外卻有噪雜,兩個看起來很輕松的人猛地站了起來,現在這個時刻,白天又是後退,對方夜間有什麽動作,很容易造成大的崩盤,不過随即外面就有親兵在營外喊道:
“劉将軍,汝州那邊有信使,可走的卻是霍山、峒山那邊的遠路,小人們覺得有些不對,信使哭喊着要沖進來見二位将軍,小人們攔阻問訊,驚擾了将軍……”
汝州來到縣這邊,有官道大路行走很是方便,可要是走霍山和峒山一帶再來這邊,等于是在山區中向西跋涉然後折向東,來往的信使禀報的都是要緊事,要求時限,爲什麽有近路不走卻走遠路,的确是值得懷疑。
“不過幾個送信的,這邊上萬人馬,你們怕個球,放進來,放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