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的黃蓋、大旗還有一系列的儀仗都是丢在了戰場上被賀人龍和孫定國繳獲,這真了不得的勝利,拿着這些東西耀武揚威的回去報功之後,督師侯老實不客氣的寫了報功文書派加急快馬發往京師。
報功文書洋洋灑灑,說的是,此次大戰,大敗賊軍,賊酋李自成全副儀仗被我繳獲,人不知所蹤,懷疑死在亂軍之中,剿賊大軍定将乘勝追擊,徹底掃清殘敵。
在這一戰之前,順軍所經營的區域是寶豐和縣一帶,在這裏修築工事,布置防禦,可經此大敗之後,賀人龍和許定國趁勢追擊,李自成這邊一直是無法收攏起來潰兵,一路的在退。
寶豐和縣這一帶距離戰場實在是太近,已經是來不及顧上了,隻能是無奈的放棄,大軍一路的撤到襄城。
督師侯生怕兩位總兵的兵馬沖得太靠前,和本陣脫離,有什麽差池,拿下寶豐和縣之後,便把大營從汝州一帶遷徙過來,在寶豐設置大帳,指揮這支剿賊的兵馬,大軍行進,始終是有河南各處的地主武裝過來投奔。
十幾萬人的兵馬逐漸的膨脹,到寶豐的時候已經是足有二十萬人以上,這二十萬人抱團,好像是一個怪物一樣的前進,闖軍的任何一支兵馬都無法啃下來。
不過李自成退到襄城之後,順軍的各支主力,除了在襄陽一帶的李過和高一功之外,其餘諸位大将都已經是率領所部來到了襄城、葉縣、魯山一帶,已經是形成了半包圍的狀态,各路兵馬加起來,也差不多有三十萬的規模。
闖王在襄城開始發号施令的時候,李自成死在汝州南部的戰場上消息也就不攻自破,不過這個消息發到京師還需要時間。
七月底,崇祯皇帝在京師收到了侯的大捷報功,還有李自成可能是死于亂軍之中的消息,他的表現也隻能是用狂喜來形容了,這等大捷,繳獲賊酋儀仗,将流賊殺的一潰千裏,死傷近兩萬餘,這是何等的大勝。
好像是自從孫傳庭被下诏獄,洪承疇出關戰死之後,就再也沒有這等酣暢淋漓的大勝,當然,崇祯皇帝是不會想到如果自己不去殺孫傳庭的話,流賊還能不能在中原如此的氣勢嚣張。
賀人龍和孫定國都是被封伯。加将軍号。白廣恩和高傑都是加将軍号。副将牛成虎升任總兵。督師侯明确了值守範圍。都督陝、晉、豫、川、楚五省兵馬民政。節制各省文武。并力剿賊。
除卻這等封賞之外。京師還有風聲傳出。如果确定李自成授首。賀人龍和孫定國有一人會被封公。其餘幾位最少也是侯。侯最起碼也是太師地職位。他地兒子侯方域則會進南京吏部左侍郎。
這等封賞。已經是萬曆三大征之後。給予文臣武将最爲豐厚地賞賜。以崇祯皇帝這種小氣地性格。居然舍得下這麽大本錢。這實在是罕見。也能看出來這等大功地确是讓崇祯欣喜到了什麽程度。
這等高官厚賞也不算。京師朝廷一反一年左右地低調。向天下各處分發捷報。朝着各省送去。
這等報捷地舉動與其說是官場慣例地通報天下。倒不如說是一種示威。展示朝廷取得地勝利和即将到來地光明前景。
山東境内地兵馬都是在緊張地調動。李孟直屬地部隊和登萊總兵趙能直屬地部隊都有一部分開往徐州一帶。這樣大規模地兵力調動都要通過水路來進行。盡管進行了消息封鎖。可實際上卻瞞不過多少人。
向着徐州調動兵馬,在有心人的判斷之下,首當其沖的肯定南直隸各處,南京鎮守太監盧九德好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急忙跟随調動,應對防禦。
但從江北地那些熟悉的官員處得知,說是征西将軍陳六的平南将軍馬罡的麾下兵馬,也有不少向着徐州調動,這才是盧九德松了口氣,如果說想要對南直隸作戰的話,江北地的完全不用去徐州彙集。
在衆人胡亂猜測戰戰兢兢的時候,在濟南的齊國公府發下了明令,說是汝州一帶激戰正酣,開封府西南一帶賊軍屯駐,于大局不安,特調配五千山東兵馬去往開封鎮守,守衛地方治安。
五千兵馬調往開封城,這讓順軍和明軍都是松了一口氣,在開封城尚有六千的山東部隊,這是歸開封城防統領、豫北遊擊袁時中和歸德都司賈大山統領的,兩支部隊加起來一萬一千餘,能稱得上是山東兵馬一線部隊的也就是六千人左右,守衛開封一帶有餘,想要向外征戰卻未必能夠。
不過督師侯率領的大明剿賊兵馬二十餘萬,闖王李自成率領的順軍将近三十五萬,而且這次都是雙方的有生力量對碰,這麽大規模、大兇險的戰鬥,開封城和歸德府這邊肯定要做好戒備。
開封城在六月中旬就開始儲存糧食,準備重複以往的閉城自守的局面,開封城的糧食要等成熟還很早,自然需要有富餘糧食的山東和南直隸江北地給予支援,所以運河和黃河上都是忙碌異常。
大批的糧船從各個碼頭出發,船上都是壘的高高的糧包,蓋着布,逆流而上前往河南開封。
糧食是命根子,在河南巡撫李仙風和豫北遊擊袁時中商議之後,開始用一百二十分的安全保障來确保糧食運進開封城,并且不會被那些閑雜人等偷竊觊觎,爲此專門在開封城北的陶家店渡口進行軍管。
所有的過往民船商船都隻能是在下遊趙皮寨渡口和上遊的獸醫渡渡口停靠卸貨,隻有和山東相關的糧船和軍船才能在這裏停靠。
而且爲了儲存這些糧食,還在開封和陶家店之間的區域修建大倉,儲存糧食和各種物資,也準備用來做開封城的防禦外城之用。。
開封城内的局面反倒是鎮靜,被流賊大軍圍了兩三年都是挺下來了,現在有糧有兵的,比那時候的情況不知道要好多少,還怕什麽呢!
就連那些到處瘋跑的小孩子,都沒有什麽人管束,在開封城周王府東邊居住的王家,他家的兩個小子最爲頑皮膽大,是這片區域孩子的頭目,周王府周圍都是開封城内的富貴人家,這王家也是如此。
自從開城之後,就把城外的幾個莊子都給收拾了起來重新經營,這七八月間,開封城有些熱,按照往年的規矩,都是去城外避暑,不過今年卻因爲事情忙,隻讓管家帶着兩個小子一起過去。
頭天去的,第二天那管家就回來了,說是有大兵通知,開封城北到陶家店渡口這邊實行軍
兩位少爺卻賴在那邊不回來,他隻好是先安排人看着t[爺去親自叫,王家的主人也知道自己的兒子是什麽頑劣的貨色,那邊軍管,這孩子賴着不回來,還指不定招惹下什麽禍事,快去叫。
當即是親自坐車去往那莊子,把兩個已經像是泥猴的孩子拽了回來,結果回家洗完了,吃晚飯的時候,兩個孩子大呼小叫的說道,兩個人順着一條小道去渡口玩,結果路口什麽的都被兵丁給看守住了。
他兩個人地頭熟,尋了條沒人走的小道去渡口那邊看看熱鬧,心想爲什麽這麽神秘,結果在陶家店渡口那邊看見一艘艘的糧船停靠,掀開布之後,卻是一隊隊的兵丁走下來,看着衣甲鮮亮,兵器發光,真是威風無比。
聽到這個典故,王家的女主人還無所謂,隻是心疼孩子,那男人平素裏和靈山商行做過不少生意,卻是知道這消息的厲害,當即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一邊是囑咐自家的女眷孩子不要把聽來的話說出去,一邊是嚴厲命令兩個小子再不能出家門一步,要不然打斷他們的腿等等。
除卻這兩個膽大包天的孩子之外,也有在附近窺伺的閑漢,還有無意間撞見的船家水手,這些人則都是被渡口附近的巡邏兵丁給抓了起來,這些人都暫時被當作軍隊征發的壯丁民夫使用,什麽時候恢複自由,還要等待軍隊的安排。
崇祯十七年八月初三,濟南城,齊國公府。
在兩名親兵跟随下,李宏小心翼翼的牽着自己弟弟李武,在涼棚遮蔽的院子中溜達,李宏已經是五歲多,可因爲平素裏身體打熬的好,并且吃用優厚,這身形已經是頗爲的高大,看起來像是外面八歲到十歲的孩子。
可李武才一歲多點,走路都不算是太穩當,在自己哥哥的牽引下,一直是在咯咯的笑着,一邊在院子裏繞。
看見自己的弟弟笑,李宏也是高興的了不得,可舉動卻依舊是小心的了不得,生怕自己動作大,傷到了自己的弟弟。
因爲在院子裏有兩名親兵,爲了男女有别,内堂這邊懸挂着竹簾,李孟和顔若然透過這竹簾看外面的兩個孩子,也是滿臉的笑意。
李孟的地位和勢力愈高愈大,能在府中和家人有這等閑暇相處的時間也是很不容易,夫婦兩個都是頗爲的珍惜,老夫老妻,兩個人又不是什麽多話的人,就那麽靜靜的坐着,聽着李武清脆的笑聲,都感覺頗爲的惬意。
兩個人看了一會,顔若然輕笑着說道:
“宏兒平時虎頭虎腦,粗枝大葉的模樣,誰會想到他居然對自己的弟弟這麽細心照顧,今日間要不是妾身看見了,還不會相信呢!”
李孟端起邊上的瓷杯喝了口水,也是笑着點點頭,開口說道:
“他們兄弟兩個能有這樣的和氣模樣,是咱們家的福氣,希望他們兩個今日間如此,十年、二十年之後也能如此。”
這話說完,李孟的臉上盡管有笑意,可顔若然的神色卻僵了僵,李孟的将來會如何,衆人心中都有一個大概的估計,作爲李孟後代的李宏和李武,将來會有一個什麽地位,衆人心中也是有數。
自古以來,這等門庭,奪嫡之事最爲讓人痛心,也是最損傷元氣的事情,可偏偏卻無法避免,讓人極爲的頭疼。
目前來說,李宏是長子,但他的地位卻沒有任何正式身份上的證明,甚至連個世子的名義都沒有,盡管這個名義是大明朝廷給的,能有這麽一個“敵對勢力”的名份給上,将來很多話也會好說點。
可偏偏大明朝廷和山東已經是勢如水火,以李孟這等的身份地位,李宏、李武從出生的時候,朝廷就應該有爵位和官位的封賞,可朝廷就跟沒有這事發生一樣,完全置之不理。
盡管顔若然和木雲瑤的關系有如姐妹,但在自己的後代前途問題上,還是會把不顧情面的争取,顔若然性格溫婉,知道有些話要使自己和李孟主動去提的話,可能就是落了痕迹,反倒會有反效果。
顔若然不說,可顔參政夫婦,還有些和顔若然親厚的女眷,都是明裏暗裏的和他說過這個事情,這是整個山東的大事,不确定下來,相關的人心中也會不安。
這一年李孟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家中,顔若然幾次想要找機會提這件事,都是猶豫了下來。
外面李宏和李武一會一起走,一會你追我趕,兩個小兄弟快樂無比,顔若然在想,夫君李孟在家的時候,也看不出他對這兄弟兩個誰更偏愛一些,李宏自小和父母就不親近,反倒是願意和他那些一個公塾讀書的銅陵人們玩在一起,而李武身體不好,偏于乖巧,李孟反倒是經常抱着。
身爲人母,一碰見牽扯自己兒女的事情上,就變得患得患失,這也是人之常情,顔若然猶豫再三,還是開口了,她輕聲的問道:
“夫君大人,雲瑤妹子今天怎沒有過來?”
李孟無奈的歎了一口氣,曬笑道:
“産後身體虛弱,郎中也是叮囑她要好好休息,可她總是離不開清查司那邊的事情,說是如今山東各處千頭萬緒,沒有人在那裏主事不行,每天領着顧橫波和柳如是在那裏盯着……說也說不聽。”。
顔若然說這個話的目的,不是要說木雲瑤,而是要引出下文,她咬咬下唇,低聲的說道:
“夫君大人,妾身想要先爲下面的話請罪,免得失禮被夫君責怪!”
外面的李武脫離了他哥哥的手,自己在那裏搖搖晃晃的跑,可雙腳打扮,人朝着前面摔倒,後面的親兵想要攙扶卻來不及,李孟也是着急,剛要招呼,前面的李宏卻好像是感覺到什麽,轉身彎腰,一把抱住了李武。
衆人都是松了一口氣,李武還不知道自己剛才要摔倒,隻是摟着他哥哥大聲的笑,方才那顔若然說的話,他這邊都沒有聽到。
話既然說出來了,人的勇氣也就跟着變足,顔若然稍微提高了聲音,又是說了一遍,說完之後,緊張看看周圍,當然,不管是陪着孩子玩的親兵,還是這邊的伺候的丫鬟仆婦都是知趣的避開很遠。
聽到顔若然的話語,李孟詫異的扭頭看了她一眼,失笑道:
“咱們夫妻之間的談話莫非還要以言罪人不成,若然,有話盡管說就是了,不要怕什麽?”
“夫君大人,現如今四下裏,不管是和咱們李家是親密還是疏遠,都是說咱們家将來富貴不可限量,妾身盡管不太知道外面的事,可也明白,這些人說的不假。”
說到這裏,顔若然頓了下,看看李孟的神色,發現李孟的神情是饒有興味,
繼續開口說道:
“夫君富貴不可限量,山東大業蒸蒸日上,可宏兒和武兒,宏兒盡管有些莽撞,不比武兒聰慧乖巧,卻是一腔赤誠……”
盡管來到這個時代十幾年,李孟也認爲自己是完全适應了這個時代,可對于這種委婉還是恨不适應,李孟還是愣了下才反應了過來,這個問題他偶爾也想過,每次都覺得頗爲頭疼,如果是平民之家根本不需要想這麽多,可自己的身份地位已經是要必須要想的時候了,好在這個問題,李孟已經是有了答案。
看見李孟沒有馬上反應,顔若然的心下更加的慌張,李孟盯着顔若然的臉看了一會,看的顔若然越來越慌張,李孟放聲大笑,笑完之後,李孟揚起手臂向外擺了擺,遠遠伺候的那些仆婦都是退了下去,也有人傳令給那兩名看孩子的親兵,讓他們把孩子帶的更遠些,李孟笑着說道:
“你我夫妻這麽多年,說話怎麽還這樣遮遮掩掩,若然是想問我立長還是立賢對不對?”
這話說的太過直接,這話一出口,苦笑的就變成顔若然了,她想虧得自己習慣了夫君這般說話直接的方式,要不然方才這一個反問,非得吓得跪地請罪不可,顔若然知道李孟現在反倒沒什麽怒氣,隻得是紅着臉點點頭。
李孟歎了口氣,伸手把顔若然摟了過來,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沉聲的說道:
“若是武兒有争這位置的心思,雲瑤又怎麽會到清查司去主事忙碌,怎麽也該來到這邊和你一起。”
李孟和顔若然夫妻兩人年紀不大,可也是老夫老妻,李孟做出這種親昵舉動,還是讓顔若然羞的滿臉通紅,可也是覺得滿心甜蜜,李孟做出這樣的姿态,無疑也說明了一些問題,她心中安定,李孟又是說道:
“本來我也覺得雲瑤或許有這心思,還準備把話和她挑明,卻沒有想到,雲瑤先給我說,如今的這日子,孩子将來的富貴已經是不缺,更高的位置盡管是風光可風險也更大,她和家人都是見的太多,已經是怕了,武兒将來能有個太平安樂,雲瑤已經是滿足了。”
顔若然和木雲瑤盡管情同姐妹,但日子久了,也逐漸知道對方的底細,木雲瑤還好,顔若然卻難免心中有幾分提防。
木雲瑤身份極爲貴重,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比自己這個小官僚出身的女孩更加适合李孟做李孟的正妻,而且木雲瑤在李孟身邊生活的時間要比自己長很多,下面的幾位大将都和木雲瑤的關系很好。
更關鍵的是,從内帳房剛成立的時候開始一直到如今的清查司,其中的各項大權一直是在木雲瑤的手中掌握,日常事務也是木雲瑤在經辦。
種種原因,各種方面,顔若然都感覺自己比木雲瑤處于劣勢,自己倒還無所謂,可自己的孩兒李宏……
每次想到這個,顔若然就是愁眉不展,可今日間突然聽到李孟說出來這般的話,這真是意外之喜,何況李孟在轉述的時候,實際上已經是肯定了李宏的繼承人的位置。
這一刻的顔若然感覺自己的渾身上下都是軟了,盡管是歡喜無比,卻提不起一絲的力氣,李孟笑了笑,有些感慨的說道:
“你我夫妻要是在太平年景,和和美美的這麽過一輩子又該有多好,可在這個位置上,什麽事情都不那麽單純了!”
說完這句話,李孟擡高了聲音招呼那邊道:
“宏兒、武兒,瘋了不少時候,快回來擦擦汗,準備吃午飯。”
“爹,我和弟弟再玩會,這才多久啊!”“爹,……”
聽着李宏略帶這些怨氣的回答還有李武奶聲奶氣的答應,李孟一時間隻覺得心中暢快無比,如同身在仙境一般。
不過這種幸福的時光,沒有持續太長,值守的親兵在外面揚聲通報道:
“山東巡撫顔繼祖求見,山東布政使柳清嵩求見。“
山東布政使司的布政使終于是緻仕回家養老,他已經是把家都是搬到了揚州城中,拿着一份靈山商行和方家鹽棧的豐厚紅利,舒舒服服地享受生活,繼任者是誰,柳清嵩盡管是左參政,可卻不敢奢望這個位置。
按照膠州營内部的親疏區别,濟南府同知周揚和顔右參政的排位都要比柳清嵩靠前,不過周揚卻已經是交卸了同知的位置,去新成立的田政司做主辦,從今以後名正言順的屬于齊國公府的系統從屬。
而顔參政卻說自己的年紀大了,每日間去教外孫讀書,和幾名山東大儒談文論詩已經是人生至樂,隻求年底任期滿就緻仕回家,不再求高升了。。
結果這山東布政使的位置就落在了柳清嵩的頭上,盡管有巡撫和總督這兩個位置,可這承宣布政使司的布政使乃是真正的一省民政之主,柳清嵩原以爲自己這輩子就是個登萊道的前程了,誰想到卻有這樣的奇遇。
人在官場,最大的樂趣莫過于升官,做更大的官,剛做到這個位置的時候,柳清嵩真是志得意滿,特意給在北直隸主持柳家商務的柳清揚寫了一封信炫耀,誰想到等這封信回來,卻被這位族長一頓痛罵。
信上所說的很簡單,你是憑借着誰才能做到這個山東布政使,這個山東布政使又是誰家的官職,齊國公府的這個司那個局你不去就職,反倒是在這等墓中朽木上打滾,還想不想将來。
這番話說的實在,那周揚爲什麽更優先坐這個布政使卻不做,而是去那田政司做主辦,這其中高下,當然是分得明白。
可後悔卻已經是來不及了,仔細想想,如今山東七成以上的田産都是在田政司的管轄之下,巡撫和布政使又有什麽意思,那顔繼祖是沒辦法,腦筋轉過來的太晚,隻能是在哪裏等着,可自己這又是何苦來哉。
但選擇了也就選擇,柳清嵩也隻能是安心在這個位置上做下去,從齊國公府那邊也是放出風聲來,原本山東大明各個體系的官員,将來都會有相應的認命,柳清嵩這些親密的人更有其他的安排,這才是稍微安心,不過柳清嵩也能确認,自己可能失去了最好的機會。
等顔繼祖和柳清嵩兩個人走進來的時候,顔若然已經是帶着兩個孩子去往内宅去了,李孟則是穿着便裝在書房那邊等待。
名義上兩位山東的最高官員一進李孟的書房,立刻是整理下衣襟,向着這個比自己小很多的年輕人跪拜了下去,如果不是李孟不喜歡繁文節,參見皇上的叩拜稱頌之禮那是少不了的。
李孟笑了笑,上前把兩人攙扶起來,大明的這些官員對官場的規矩極爲的講究,比如說自己安排親兵給布置座位
祖和柳清嵩還要再恭敬的謝一次,又是客套幾句,顔t?中的折片,開口說道:
“昨日間,巡撫官署這邊收到了朝廷的告捷文報,布政使衙門也是收到,上面說的是督師侯率領大軍在汝州以南大敗流賊兵馬,當陣格殺賊果毅将軍謝君友,繳獲賊酋李自成儀仗,李自成生死不明。”
邊上的柳清嵩附和了幾句,這個消息,李孟這邊收到的應該會比他們早上五天甚至是更長,而且更加準确,李孟笑着說道:
“李自成已經是在襄城重新開始召集屬下的兵馬,準備和侯督師的大軍決一死戰,朝廷高興的未免有些早了。
”
下面的顔繼祖和柳清嵩心中都是暗自松了一口氣,彼此對視一眼,他們此次所來的目的卻不是爲了這件事,顔繼祖先是拱手爲禮,然後開口說道:
“先前國公大人交待給下官的事情,下官已經是在籌辦了,各處學官交上來的名單名目之中,目前賦閑在家的,魯地和南直隸江北處,差不多有七百人左右,河南李大人那邊還有一百五十人。”
柳清嵩也是掏出一張紙片,朗聲的說道:
“河間府那邊共有一百一百一十人。”
聽到這個數字,李孟卻是吃了一驚,禁不住開口問道:
“怎麽會這麽少?”
他們統計的是,李孟所控制的地盤之中,有功名在身的讀書人,并且是不在膠州營所屬的各項系統中效力的讀書人,這些人不管怎麽說,在民間都有一定的影響力,而且山東目前武重文輕,準備吸納這些人入内。
這些人的既然是遊離在山東的體系之外,那自然隻有大明的官府系統能夠統計到,原以爲這些人會很多,卻沒有想到居然也就是千人而已。
聽到李孟的驚訝,柳清嵩和顔繼祖都是苦笑了起來,顔繼祖抱抱拳說道:
“國公大人,這天下多災多難了十幾年,讀書人不能做活,隻知道讀書,連很多緻仕回家的都是凍餓而死,何況這些有身份卻無實職的讀書人,大人的田莊、商行吸納各處士子,本就被認爲了不得的德政,能投奔的都是投奔過去了,能夠閑在家中的,都是些地方上的豪族子弟……用咱們山東的話說,都是吃貴鹽的。”
所謂貴鹽,就是當日間山東東昌、兖州兩府豪族要買那種價格高昂的鹽貨,這已經成了說明身份的一個方式。
也就說,這些還沒有被招攬過來的士子文人都是那些不愁吃穿,并且和山東有些矛盾的人物,既然如此,倒也沒有什麽遺憾的,反正李孟這邊吸納過後,再給他們仕進的機會不會太多了,把握不住就不要怪别人。
李孟笑了笑,開口說道:
“來去自由,我不勉強他們,顔大人這次辦事盡心,真是辛苦了,今後我這邊用到大人的地方還多,還是要大人費心啊!”
“齊國公的稱贊,下官惶恐,但有事,盡管吩咐,顔某定将鞍前馬後。”
李孟這句話讓顔繼祖心花怒放,連忙站起來辭謝,邊上的柳清嵩看着特别眼紅,好在他這邊也有東西禀報,看見顔繼祖坐下,柳清嵩又是站起,回身看了邊上的顔繼祖一眼,李孟笑着點頭說道:
“大家都是自己人,柳大人有什麽事情說就是了,不必遮掩。”
柳清嵩不管是官場上的官位,還是和李孟打交道的時間,都遠不如顔繼祖,他的态度就不能那麽随便了,所以站起來恭謹的說道:
“禀告國公大人,昨日下午,下官族中那位堂叔派人送來急信,說是山海關總兵高第見了他,下官的堂叔也把大人的話詳細帶到,高第說他投靠可以,請大人封他做遼王,永平府之地歸他世代鎮守,現有兵将不動。”
顔繼祖不動聲色的瞥了柳清嵩一眼,沒想到自己這位同僚,居然和李大人的關系這般親近,去辦這等體已私密的事情,不過也愈發堅定了攀附這棵大樹的心思,眼下居然已經是進行到這般的地步,自己也要加把勁賣好了。。
聽到柳清嵩的漫天要價,李孟臉上的笑意一直是淡淡,又是繼續問道:
“甯遠團練總兵吳三桂那邊如何,柳清揚曾經給本公說過,當日間柳家興盛時候,也和這吳總兵多有交道,這次談的怎樣?”
說起這個,柳清嵩的臉上露出幾分尴尬的神色,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
“吳三桂那邊,下官的堂叔也去談了,說是那吳總兵倒是十分的客氣,不過條件開得更高,說是吳家要有一人爲王,一人爲侯,仿照雲南沐家例,世鎮遼地……要不然…要不然…“
柳清嵩吞吞吐吐的有些說不下去,李孟臉上的笑意更盛,催促道:
“柳大人但說無妨,李某的脾氣好得很,聽他們開的條件,倒是本公開懷。“
柳清嵩躬身有些低,吞吞吐吐的說道:
“國公大人,那吳三桂說,這藩王公侯的位置若是大人不給,鞑子那邊給的位置更高,他吳家可是進退從容……”
李孟一愣,屋内的氣氛猛地變的有些尴尬,在屋外值守的親兵按着刀柄朝着裏面看了一眼,在那裏記錄的袁文宏也是擡起了頭,猛然間,李孟爆發出一陣大笑,看起來,的确是很放縱的大笑,對于持重的李孟來說,更加的罕見,好不容易笑聲停歇,李孟擦了擦眼角的眼淚,那邊的柳清嵩已經是戰戰兢兢汗不敢出了,李孟揮揮手,笑着說道:
“不必驚慌,此事真是可笑之極,當日間這吳襄和吳三桂爲了讨好本公,連身邊的女人都是送了過來,今日間自覺得有了去處,居然要讨價還價,本公有些不明白,身爲我漢家血脈,去投靠鞑虜蠻夷,難道這吳三桂就不覺得要給祖宗蒙羞,自己無顔對天下人嗎……真是狗改不了吃…?”
話說到這裏,誰還敢接話,李孟開始帶着笑意,可越說越爲嚴厲,更是說出了粗口,不過顔、柳二人卻對這“改不了”這句話有所異議,吳三桂從前還算是大明的忠臣,沒什麽賣國投敵的劣迹?
他兩人不敢接口,李孟的情緒卻是這時候平複了下來,長呼出一口氣,冷冷的說道:
“給臉不要臉的東西,既然好好說不願意聽,那就隻有打完了才聽了,袁先生,拟軍令,因山海關總兵高第、甯遠團練總兵吳三桂賣國通敵,河北總兵張江率軍前往讨伐,見令即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