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總兵府的後院不斷的有笑聲飄出來,自從李孟回返山東之後,鎮東将軍府這邊出現了難得的歡樂氣氛。
登州軍并沒有着急回到登州府的駐地那邊,而是在濟南府和青州府交界處就地休整,趁着農忙時節,在屯田田莊的護莊隊之中招募莊丁補充部隊,所以趙能和王韬等高級将官也都是停留在濟南。
他們的家人也都是被接了過來,這讓總兵府更是熱鬧了幾分,木雲瑤腰身漸粗,行動已經是有些不方便,這些山東的貴婦人們卻沒有京師那些诰命夫人的享受,反倒是聚在一起縫制即将出世孩子的衣服,準備襁褓之類的用品,倒也是其樂融融。
李孟則是經常領着李宏到處走走看看,老營和登州軍現在都是在休整之中,夥食自然是按照過年飯的檔次預備,士兵們的訓練量也是得到了适量的減少。
反倒是周揚和甯乾貴的系統,在正月初七之後就開始緊張的運轉起來,從各個屯田田莊招募兵丁,補充山東兵馬消耗的軍資,下發撫恤,修改崇祯十六年的預算,還有已經開始進行的屯田軍屬改籍。
這種種工作,都是繁瑣繁重,耗費精神,不能出錯的要緊事,結果這些人都是忙碌的不行,就連主簿袁文宏都要每日上午處理機要軍務,下午就要帶着人過去幫忙,在這樣繁重的實務進行下,膠州營規模很小的文官系統開始擴充,開始招募更多懂得實務的士子進入膠州營的系統之中。
和之前的猶猶豫豫不同,現如今已經有主動投效的現象出現了,而且要投靠膠州營的并不是從前那些生活仕途不如意的士子,反倒是有功名有事業地人紛紛前來,想來是那場震驚天下的大勝也是震驚了他們。
本來膠州營是準備過來的人全部收下。誰想到來得人大大的超過了預計,這可是在臘月和正月前後,天知道這些讀書人哪裏來的這麽大勁頭。
無奈之下的周揚、甯乾貴和李孟請示過,然後又和孫傳庭、劉福來商議之後,決定用考試來甄選通曉實務的人才。
沒想到這考試,甚至是比招募本身造成的轟動還要大,山東、南直隸還有河間府附近的北直隸地界,所有的文人士子都是轟動了,紛紛傳言山東要自開科舉,收取天下士人。這年頭想要做官很難。仕途都被東林把持。
大批地人想要找尋其他地路子,山東有這剛取得大勝的威名,又要在文人士子中招募人才,這自然是讓人心動。
不過招募的人手卻讓人有些吃驚,這次的人才甄選,秀才功名的已經不稀罕,舉人出身的也不下百人,但最先錄取的卻都是一些文士出身。但卻行商或者是有些别的經曆地人物,這些人不是死讀書的人,接觸過社會上的實務,這樣的人才是最适合膠州營文官系統的,此時急需的也是這些人。
那些舉人、秀才們自然是意見滿腹,不過能考出來功名,多少腦袋也是比平常人好些,及時的調整重點,應對膠州營的需要倒也是來得及。
可招募人員的這個結果緩慢地流傳開來。引起的震動甚至比前次更甚,前次不過說是山東要自成局面,假借名義開設科舉,收攬天下士人,但甄選人物重真才實學。而不看功名典故的做法。\\\\\\卻讓那些有一技之長,卻不是文人士子的人們看到了希望。
聽到這件事的人。覺得自己有資格被選中地人,不管身在何方。都想來山東嘗試下,畢竟在大明想要做官,必須要在儒家典籍裏面下功夫,不是每個人都能讀書,并且把書讀好地。
相比于文官們的緊張操勞,武将們就輕松了很多,在河間府全殲了鞑虜兵馬之後,山東兵馬終于是認識到了自己地實力,盡管北直隸屯駐着二十多萬大軍,盡管南直隸還在犬牙交錯之中,可山東兵馬仍然可以按部就班的休整。
武将們也是抱着放松地心情來過年團聚,畢竟這大戰之後,人的肉體和精神都是無比的疲憊,必須要有個充份的休息才行。
總兵府的後院是應李孟的特殊要求改造的,尋常貴人家中府邸,是找不到這樣寬闊廣大的院子。
這個院子之中沒有什麽亭台水榭,也沒有假山樹木,就是平平整整,用一塊塊青磚鋪起來的地面,磚石的下面有專門排水的管道,其餘的地方都是用砂石夯實,每日間有人檢查,如果地面有坑坑窪窪,就立刻進行更換,時刻保持平整。
和這院子相匹配的,是在牆邊的兵器架子和各種健身的器材,沒錯,這就是個縮小版的校場,李孟巡視完各個軍營,忙碌完公務之後,很多時間都是消耗在這個院子裏。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根本和倚靠,可以依仗的資本,李孟知道自己是武将,身爲武将不能妄想萬事要依靠自己的智謀解決,何況自己的智謀并不出色,李孟所依仗的,是自己的力量和武藝,還有手下的軍隊和财源。
這些東西一刻也不能丢下,李孟感覺自己每日的訓練甚至要比現代在軍隊之中還要辛苦,有時候自己想着也是無奈,心想如今自己賺下了潑天一般的富貴,可這享受用度倒是十幾年如一日的清苦,圖什麽呢?
然後又自己安慰自己,現在賺了這麽大的事業,如果不努力勤奮的話,怕是連自己的性命都要保不住,要享受,将來有得是機會。
但正月十八這天的下午,李孟的聯系就沒有那麽大的量了,反倒是輕松有趣,因爲李孟的兒子李宏手中拿這個細長的竹竿和他比試。
這竹竿粗細正好是是和小孩子把持,上面都是打磨的無比光滑,前後兩頭包着棉布,讓他不能傷人也不能傷己。做個練習工具罷了。。
李宏活潑好動,身體比一般孩子要壯很多,李孟和顔若然都各有公事,管他的時間少,可也不能讓他這麽每天地到處亂瘋亂跑,本來顔若然準備給李宏請個大儒當老師,叫他識字讀書,也收收性子。
不過李孟卻覺得還不到三歲的孩子學文字寫文章,還不如好好鍛煉身體,認字句讀這樣的啓蒙知識還不如顔若然和其他幾個女人一起教給他。也不會耽誤事情。
這年頭天下間都是亂紛紛的。學文等到災禍來了可能跑都跑不了,學武的話還能有個保命的本領,再說,李孟是大将,李宏将來肯定是要繼承這大事業的,搞不好還要和他父親一起披堅執銳,上陣厮殺。
學習武藝,鍛煉身體。這也是應該的,所以顔若然、木雲瑤、顧、柳二女對這件事沒什麽反對的意見不說,還頗爲的贊成。李孟在外征戰,在家地時間并不多,在家呆了這麽多日子,今天也是興之所至,要考校一下李宏地武藝,說白了就是逗自家兒子玩玩。
男孩子都是偏好武事,聽到父親要考校自己。盡管李宏的小腦袋還不太明白,但不耽誤他興高采烈的跟着李孟來到了校場上。趙能、王韬、王海、湯二等人也都是跟着過來,内堂之中,各家的女眷在那裏忙碌談論,也不用他們管。不如出來湊湊大帥這個趣。
李孟手中也是拿着個細竹竿。整個的竹竿上面都用棉布纏繞,竹竿的頭更是包裹的好像個錘子一樣。也是怕傷到人。
那邊的李宏先是擺了個架勢,似模似樣地把竹竿橫在前胸。雙腳還有一定的角度調整,盡管小孩神色認真,可配上他那虎頭虎腦胖嘟嘟的模樣,真是可愛非常,邊上圍觀的軍将們都是笑出聲來。
李孟微笑着把手中的竹竿伸到了李宏的胸前,開口說道:
“爲父打到你了,你輸了!”
周圍的将官親兵們卻沒有想到李孟也有這樣有趣的一面,稍一楞,都是哈哈大笑,李宏眨着大眼睛半天才反應過來,禁不住小臉漲的通紅,扁着嘴開口埋怨道:
“父親大人耍賴,我這邊地架勢還沒有擺好,父親大人就先進攻了!!”李孟笑着搖搖頭,開口說道:
“若是在戰場上,誰會跟你擺個姿勢,好好好,咱們重新打過!”
到底是父子,這次李孟先擺了個姿勢,但李宏卻不擺了,直接是把手中的竹竿向着李孟的肩部虛刺,不過這下是明顯的假動作,竹竿的目地還是李孟地胸腹之處,但這假動作已經是耽誤了時間,加上小孩的動作又能快到那裏。
李孟手中地竹竿放平,又是刺中了李宏的胸口,李宏被這麽一刺,知道自己又輸了第二場,但卻越發地覺得有趣,拼命纏着李孟來進行第三場比試。
這完全不是一個數量級的戰鬥,李孟無非是在随便的動幾下,李宏就已經是玩的興高采烈了。
如此折騰了大半個時辰,李宏滿頭大汗,李孟也是擔心他着涼,連忙喊着丫鬟帶李宏去找顔若然收拾。
“你們這半天,看得也是無聊了,都下來練練!!”
李孟笑着招呼兩邊的那些将官和親兵,這時候天色已經是黃昏,站在院子中已經看不到太陽了,隻有落日的餘輝遮蔽半邊天。
和這些屬下們的戰鬥當然比方才要激烈太多,但李孟這麽多年的勤練不休,加上當年的領悟和經曆,讓下面的軍将和士兵即便是認真作戰,也不是他的對手,趙能、王海、王韬、湯二等人都是被他用木杆打翻在地。
打了一會,李孟格擋開對面的攢刺,雙臂發力,木杆戳中了對手的胸膛,這次的比試又是勝利了,和他做對手的親兵剛要恭維幾句,李孟卻心有所感,茫然的轉到北面的方向,看了幾眼,除了黃昏的天空就是城牆和院牆。
看着李孟不對勁。院子裏的衆人都是停下了動作,把注意力轉移了過來,李孟搖搖頭不知道心中爲什麽有這個想法,回頭笑着說道:
“不知道爲何,本帥突然覺得心中輕松了些!”
這話說地沒頭沒腦,下面的軍将也不知道該怎麽接口,李孟把手中的木杆丢在一旁,接過親兵遞來的手巾,擦了擦臉上的汗,朝着内堂走去。身後的幾個人都是趕忙的跟上。走進回廊之中,李孟轉身對身邊的王海說道:
“我的兒子應該是學戰陣上的厮殺技藝,學那些花哨把式做什麽,王海,你在親兵營裏面挑選一名信得過地親兵,每天我派人把宏兒送過去…….唔……咱們膠州營文武各處,千總和以上,屯田莊頭和以上。誰家地孩子願意學,也一并送來,不要去學那些沒用的花花架子。”
王海點頭答應了下來,王海雖然已經成家,可還沒有後代,聽到李孟的這個安排,心中卻是在想,是不是抓緊生一個,大帥的小公子在外面學習武藝。并且是讓山東各處的權貴子弟來陪讀,這分明是給自己的兒子膠州營權貴的下一代培養友好關系,這可是大好事,攀附上了,将來也是李家的親信。好處無限啊!
在正月間。李孟地心情的确是輕松許多,除卻陪伴家人之外。還有些其他的樂子,比如說每日間在書房辦理公務的事後。孫傳庭給他拿來的那些京師文傳通報,都是一步步的布置,而京師朝堂上,皇帝和群臣如何手忙腳亂的反應,那種笨拙狼狽的模樣,的确是讓人捧腹不已。
孫傳庭對大明朝廷積累地那些怨氣,也在這不斷的輿論攻勢中漸漸消散,這也是李孟讓他放手作爲的原因旨意,如果膠州營的頭号智囊因爲怨氣,在判斷和各項政事的處理中變得偏頗地話,會有很多地隐患,發洩一下,也是好事,現在孫傳庭就可以用一個頗爲健康中立的心态來判斷處理了。。
“大帥,這件事情拖延一分,朝廷地臉面就丢一分,所占的名份大義也就少一份,讓他們不出聲,天下人越發認清他們地真面目。”
書房中隻有李孟、孫傳庭和劉福來三人,孫傳庭說話帶些幸災樂禍的口氣,不過卻沒什麽仇恨在其中了。
自從擺在城門外的那些首級,還有所謂的《飛将軍賦》出爐之後,京師再也沒有一絲質疑山東大勝的言論,剩下的全都是對這大勝武功的驚訝還有對皇帝和朝廷涼薄的不齒和痛恨。
朝廷越晚做出反應,輿論就越發對他們不利,可當日的受捷儀式,皇帝托病回宮,城外的士兵們“無奈”之下隻能是回轉山東,山東此次獻捷,在京師備受冷遇,倒像是敗軍之将過來打聽如何處罰一般的狼狽。
事情拖的時間越久,孫傳庭這邊通過情報系統把一個個消息放了出來,比如說從山東兵馬成軍以來,除卻從沒有打過勝仗的總兵丘磊和總兵劉澤清的兵馬,真正打過勝仗的李孟兵馬從來沒有得到過一次軍饷。
在曆次和闖軍和鞑子的戰鬥中,都是孤軍而戰,同爲大明軍隊的友軍不是潰逃就是扯後腿,甚至有爲敵的,就連被下獄處斬的兵部尚書陳新甲對付山東的種種手段都是被拿出來分析。
這些事情百姓們未必看得清楚,甚至不明白,可架不住有“明眼人”明白的分析,越拖一天,有利于膠州營的功績就一件件的被人找出來宣諸于衆,京師百姓甚至是一些官員才驚訝的發現。
原來崇祯十三年的對鞑子的那場勝利居然也是山東兵馬的功勳,幾次在開封城黃河邊對闖營和曹操軍的大勝也都是山東兵馬的功勞,小股流賊竄入南直隸,禍亂兩淮,倭寇出現在海州一帶作亂,平定這些的也都是山東兵馬,更不要提現在在南直隸威脅南京的革左五營,誰阻止了他們的動向,還是山東兵馬。
無一例外的,率領山東兵馬的,都是山東總兵李孟,或者是李孟的手下将領,原來日見混亂,内憂外患的大明居然還有此等良将,朝廷居然還這樣的對待。這不是自毀長城嗎!?
一項項的功勞往事被放出來,一項項朝廷地苛責被提出來,輿論愈發的高漲,在野清流,文人士子自不必說,就連朝中的部分大臣也是轉向了。
實際上到了正月初十之後,京師朝野的輿論走向,已經不需要山東的人員具體做什麽了,他們隻需要放出一個個有利于山東,不利于朝廷的真實消息就可以了。自然有清流士子。平民百姓拿着這個東西去鬧,去鼓噪。
北直隸和京師的平民士子,對這鞑虜大軍恐懼最深,因爲就是發生在身邊的威脅,一朝有人擊敗大勝,可朝廷卻不能公平對待,萬一下次再有類似的情況,還能有人主動上前迎擊戰勝嗎?
就算是爲了這個擔心。京師也要給李孟一個“公平”的對待……
“孫先生地計策高妙,不過咱家琢磨着,再過幾天,朝廷那邊就會派人過來了,崇祯雖然是剛愎,可内廷和朝中還有不少老成地角色,那人或許今日已經在路上。”
劉福來緩緩的說道,孫傳庭在這個場合是不帶鐵面具的,稍微琢磨。也是跟着點頭說道:
“劉公公說的是,現在朝廷是被架在火上了,要想下台,也要派人詢問下,咱們山東的想法。免得再搞的下不來台。”
李孟手中拿着酒盅。卻不着急喝下,沉吟着說道:
“北直隸河間、廣平、順德、大名四府還有真定府的棗強、南宮兩縣。南直隸的滁州、徐州、和州三州,淮安、揚州、廬州三府。都要歸我山東兵馬鎮守,在登州和萊州設立市舶司,準許公開開港進行海貿。”
說着說着,李孟把手中地酒杯放在了桌子上,緩緩的拍打桌面,沉聲說道:
“開封城要歸山東兵馬戍守,河南總兵陳永福要歸我統轄,開封和歸德府黃河沿線,也要明确是本帥的防區!”
李孟的這些要求,孫傳庭差不多能夠默記下來,這倒不是他的記憶力有多好,而是李孟所說的,一直是膠州營的需要而且是必須要的地區,有了這些地方,膠州營一些作爲才能明确下來,才能真正保證山東核心之地的安全。
等到李孟說完,孫傳庭和劉福來對視一眼,卻不約而同地笑了出來,李孟正納悶的時候,孫傳庭笑着開口說道:“大帥做事果然是不驕不躁,謹慎異常,但神龍翺翔天際,有時隐藏在雲際,有時卻也要展現身姿,雷霆四方才是,大帥此時有這樣的實力,有這樣的事業,不必這麽小心了。”
老太監劉福來也是笑着說道:
“要提就是南北直隸,河南三省的鎮守,還要自理鹽政稅賦,自行任命州縣官員。“
這話說完,李孟倒是吓了一跳,心想這不就是明目張膽地謀反嗎,現在大勢盡管有利,可還用不上這般地急促,禁不住開口說道:
“還有許多處不穩,這麽做未免急促了些!”
“大帥,山東就算是什麽都不提,朝廷同樣要對付咱們了,隻不過他們現在沒有辦法也沒有能力而已,與其是讓他們将來設下種種的陰私小手段來龌龊山東,倒不如咱們先霸氣一下,把事情挑明了講,讓他們地眼睛也擦亮些。”
孫傳庭侃侃而談,他的臉上充滿了自信,邊上地老太監劉福來小口抿着杯中的黃酒,悠然自得。
正月二十之後,京師各衙門的差役、番子都是派了出去,嚴禁平民百姓和在野士子談論山東之事,同時動員京營官兵出南門外清理堆放在那裏的鞑虜首級京觀。
正月二十五,京師戶部的羅侍郎前往濟南探親訪友,在濟南住到第二天之後,先是求見山東巡撫顔繼祖,然後通過顔繼祖牽線搭橋,表達了想要拜訪鎮東将軍、山東總兵李孟,純粹私人的表達敬意。。
戶部的羅侍郎是河間府人士,雖說和山東距離近,但祖祖輩輩和這山東地面上扯不上一點關系。
而今山東對于那些不得志的文人士子或許是個熱乎地方,可對于朝中大佬們來說完全是個不能靠近的地方,每日裏京師的輿論把朝廷衆臣和崇祯皇帝搞得灰頭土臉,誰還願意上前湊,生怕有所牽連。
盡管這天下的形勢有變化,可目前諸位在京師的大人們還是要靠朝廷吃飯的。這戶部地羅侍郎之所以被安排上,無非是這戰勝的消息第一個是他們家先知道的,膠州營在河間府打的殲滅戰。
想必山東兵馬和河間府的關系是不錯的,羅侍郎又是河間府人士,想必能扯上關系,所以就請羅侍郎跑這一趟!
話說白了,無非是大家都不想去,恰好有個把責任推給羅侍郎的理由而已,衆人都是一般的言語,羅侍郎再怎麽滿心不情願。也隻能是捏着鼻子認了。
眼下是亂世。不過這羅侍郎卻是個太平年景升起來的官員,一直是太太平平的呆在京師之中,反正是不管是他自家還是他夫人家,都是官宦幾代傳家,富得流油,什麽也不用擔心,生活優裕,不知道什麽兇險。又有許多背景和關系,羅侍郎盡管做到了戶部侍郎地位置,可見識經曆不如下面地知縣多。
他是最相信天下太平,外面的紛亂不過是小毛病的人,因爲京師始終是安穩,沒什麽混亂的模樣,想必外面也是如此。
所以這羅侍郎在京師中有個綽号,喚作“太平鑼”,言必說天下太平。不過爲人還算是老實,根基又深,也就這麽太太平平做下來了。
等到出城,這位羅侍郎才知道世事已經艱難到這般地步,他從京師沿着漕運的道路南來。京師周圍還屯駐着二十多萬兵馬。羅侍郎的南下之路正好是經過這些兵馬之間。
這些軍隊比京師稍早知道鞑虜兵馬被膠州營全殲的事情,知道自己這邊不用駐紮在京師邊上。應該是調回原地了,眼下又是京師年關。物資最爲充沛的時候,誰都想着趁離去之前多發點财。
京師周圍地許多莊子都是遭了殃,更别說那些以爲鞑虜軍隊失敗,道路太平的商人們,屯駐在京師周圍的北直隸兵馬所做行徑比起盜匪尚有不如,盜匪搶劫,沒準還留事主一條性命,可北直隸的官兵,從來不留活口。
更别說那些禍害百姓,令人發指的禽獸行徑了,總督、巡撫、總兵等文武領兵大臣,都在那裏過年享樂休息,誰也不會去約束軍紀,任由部下胡作非爲。
如果不是羅侍郎的隊伍有錦衣衛跟随,有京營的士兵護衛,恐怕在半路上就有人要動手搶劫了,即便是有錦衣衛和京營的護衛,若不是有知道消息的統兵将官趕來,少不得雙方要在官道上火并一場。
事後,那統兵官上前賠罪,羅侍郎驚魂未定說不出話,邊上地京營千總卻恨恨的罵道:
“你們這等亂作,怕是隻有鞑子能和你們比了!”
誰想到那統兵官也不怯場,直接的開口頂回去,同樣是恨聲說道:
“老子的手下三個月一分饷銀沒有發下來了,不去搶難道要餓死我們,你們在京師裏面吃飽喝足穿的暖,知道外面兵馬地苦處嗎?”
好在是羅侍郎地管家拿出了些散碎銀子遞給了那統兵官,這才是把這件事了了,事後羅侍郎詢問那京營千總,這才是知道,駐紮在外面的北直隸各處兵馬,下面地士兵在過去一年中最多拿到過兩個月的饷銀,而且還被克扣了不少。
就是京營這邊,也僅僅是拿到了七個月地軍饷,羅侍郎這邊還納悶,心想在戶部的帳上,最起碼城外的兵馬應該是一年内發了四個月的,京營發了十個月的,怎麽缺口大到這樣的地步。
看見周圍的人都是笑而不語,羅侍郎也是慚愧的恍然大悟,再也沒有說話,這些扣下來的銀兩,按照常例他可是能拿不少的。
走過通州之後,北直隸的地面上已經是被鞑虜的大軍破壞的極慘,盡管是過年,路上人丁稀少,盡管是災荒,村落都是慘淡凋敝,可行走一天沒有找到能夠借宿的城鎮,甚至沒有在路上見到一個人,這就是大問題了。
被鞑虜大軍經過的地方。除卻被放棄攻打,其餘的地方都是人口被驅散或者屠殺,城池被徹底的破壞,徹底成了無人區。
到了靜海一帶之後,羅侍郎已經不敢離開馬車,也不敢觀賞路邊地風景了,就這麽悶着一路進入了山東境内。
說來這件事情也很可笑,羅侍郎不敢看路邊,除卻吃飯和方便不離開車廂,下面的人也懶得和他介紹什麽山東的情況。這羅侍郎就覺得山東地面和北直隸完全是一樣的境地。肯定也是慘淡異常,最多因爲沒有遭受兵災,人口稍微多點。
進入濟南城,濟南城現在實際上是個半軍事化的要塞,城内冷冷清清,隻有部隊在來回的巡視,看不見太多的平民走動,這更是坐實了羅侍郎窩在車内的判斷。
不過對他這種不曉世事大臣來說。北直隸觸目驚心、山東觸目驚心,這個和他的關系都不太大,現在羅侍郎還很同情在山東的熟人顔繼祖,在京師做吏部都給事中地事後,顔繼祖真是威風八面,人人稱羨。
本以爲顔繼祖将來不是入閣,就是在吏部和兵部做尚書,沒想到被外放爲山東巡撫之後,名聲一下子差了起來。不聽朝廷号令,甘爲武夫驅使,斯文掃地等等地評價不是在朝堂上被人提起,就是在其他地方傳到京師,當年的風光早就是煙消雲散。成爲朝中大臣。天下士子鄙視的對象,想要升遷或者是調任都已經是癡心妄想了。這可沒有自己擔任戶部侍郎。做朝廷清貴名士來得舒服自在。。
羅侍郎來見這顔繼祖的時候,心中是抱着憐憫和居高臨下的心态。本以爲這位當年意氣風發的同僚在山東不得離開,肯定是窘迫之極,頗爲可憐,自己盡管去拜托對方聯系,可千萬不能做出盛氣淩人的姿态,讓人心中不舒服。
這位羅侍郎讓下人帶着拜帖去山東巡撫官署求見,不多時就有了回信,說是晚上在城中的酒樓接風。
本以爲身在這李孟武夫地威逼之下,這巡撫顔繼祖必然是活的小心翼翼,羅侍郎特意囑咐下人一定要小心謹慎,千萬不要讓驚動旁人。
但這名派出去的親随下人回來之後,神色卻不太對,這位侍郎還以爲出了什麽事情,追問之下,才知道這次送信頗爲的順利,巡撫官署的管事出來接了信,不多時就出來回話,說是巡撫老爺晚上設宴接風。
聽到這個,心想這不是很順利嗎,可這神色卻不是順利辦成的樣子,羅侍郎奇怪追問,那下人低聲的說道:
“老爺,那顔大人的官署邊上挂着一塊木牌,上面寫着官名……”
正在那裏喝茶的羅侍郎失聲笑了出來,低聲地調侃說道:
“顔繩其在京城的時候就是熱心功名,沒想到身在如此的境地,還是這般的做作。”
羅侍郎是世家高門的出身,對這功名和錢财從來不缺,自然不會和那底層起來地寒門士子一般鑽營,他當然是有這等從容不迫地氣度,但他這般雲淡風輕的話說完,下人卻沒有和從前那般附和。
終于這羅侍郎覺得有些不對,他地下人在那裏吞吞吐吐,應該是有話沒有說完,這才是開口追問道:
“還有什麽事情要說?”
那名下人遲疑着說道:
“有件事不知道應不應該和老爺講,看顔大人門外挂着的木牌上面寫着代鎮東将軍、山東總兵李孟巡撫山東、南直隸地方,這名稱似乎不太合乎規矩!”
話說到這裏,羅侍郎就算是再天真也明白這木牌地含義是爲何了,本來那種探望落難同僚,居高臨下的心态已經是蕩然無存,變得頗爲忐忑,不知道晚上見面到底會如何。
顔繼祖就是在羅侍郎居住附近的地方設宴相請,看到顔繼祖的時候,羅侍郎倒是大吃了一驚,來前想過對方種種的落魄潦倒。
誰也沒有想到竟然是這般躊躇滿志、紅光滿面的模樣,這哪裏在山東受過什麽委屈,完全是春風得意啊,完全和自己想的不同,羅侍郎更是不安,本來朝廷的侍郎比起地方上的巡撫地位要高出兩級,可現在顔繼祖沒有一絲見上官的意思,羅侍郎也不敢拿什麽架子,席間的氣氛頗爲微妙。
寒暄幾句,直接就是帶入正題,顔繼祖故意壓低了聲音說道:
“羅大人,顔某也知道你此行的目的,看在當年同僚的份上,顔某在這裏先透個底給你,李将軍想要的賞賜是仿雲南沐家例,永鎮山東,并且兼着都督南北直隸、河南、山東的四省軍務……”
羅侍郎張大了嘴,手中的酒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是老白前進的動力,所以請訂閱,投月票,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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