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象升戰死,也不過是有些看得通透的士人和官員大呼國家失卻棟梁,楊嗣昌等主和派心中想必很高興。
而且自從崇祯登基以來,大學士、總督、巡撫、布政使已經殺了不少,死在關外和陝西的也不少,死盧象升一個,并沒有多麽大的心理沖擊。
隻不過盧象升率領的這幾千兵一潰散,北直隸境内再也沒有主動去作戰的官軍,甚至沒有主動去防禦的部隊了。總兵王樸領着自己的軍隊跑到高起潛的大營處,本以爲這就能安全下來,今後靠着内閣大學士、兵部尚書楊嗣昌和大太監高起潛就能飛黃騰達。
監軍太監高起潛在自己統領的大營之中,毫不客氣的拒絕了盧象升手下參贊主事楊廷麟的求援,總兵祖寬的救援建議也是被拒絕。他差不多是第一天就得到了盧象升戰死的消息,得到這個消息之後,高起潛驚恐不已,立刻是拔營後撤。
高太監的驚恐并不是因爲盧象升的戰死,而是對滿清的大軍距離自己這邊如此之近感覺到驚慌失措,生恐遭受和盧象升部一樣的命運。幾萬大軍匆忙拔營回撤,這已經是混亂不堪,容易出大亂,撤軍的路上不斷有小股的部隊潰散,不過這也顧不得了。
才走了十五裏不到,半路上突然有鞑子的伏兵暴起,高起潛先是避戰,然後又是倉惶的撤退,軍心士氣早就談不上了。都是人心慌亂。突然有伏兵暴起,全軍頓時是大潰,足足四萬人立刻又如一盤散沙,轟然潰散。
高起潛一人騎馬跑到了真定府,四萬兵馬都是關、甯和宣、大的邊兵,也可以稱得上是精銳,從京師出發一直到順德府。全軍未嘗一戰,一箭未發,遇敵即潰散不成軍,實際上。所謂的伏兵不過是清軍的兩千偏師。
盧象升、高起潛的部隊,用或者光彩或者恥辱地方式都是消失掉了,除卻京師周圍地禁軍之外,北直隸再無可以野戰的兵馬。
這個消息同樣是被沒有陷落的地方州縣官員,派遣死士快馬加急送到了京師,整個京師頓時是大震,上下惶恐,京營團營,能戰的不過是禦馬監直屬三千兵,剩下的出城野戰不可。就算是守城也不讓人放心。
以崇祯皇帝的脾氣,此次也顧不得去追究到底是誰的責任了。隻是命令下面地司禮監和内閣以及各個衙門,拼命的向外派出信使欽差,同時調總督洪承疇,陝西巡撫孫傳庭入京師戍守勤王。但洪承疇、孫傳庭剛剛在潼關打垮了闖營李自成部,正在清掃殘敵,而且陝西到北直隸,就算是星夜兼程。也是遠水不解近渴。
所以在兵部尚書楊嗣昌的建議下。調集北直隸周圍省份的軍隊勤王,算是就近便宜行事。另外,兵部尚書楊嗣昌一是隐瞞他拖延軍饷地事情,二卻把盧象升戰死的原因說成是盧象升貪功輕敵冒進。
崇祯皇帝有個習慣,相信某大臣,那就無條件無原則的相信下去,這楊嗣昌正是屬于被他無條件信任的大臣,盧象升戰死的原因,還真就是被他這麽相信了。
崇祯十一年十二月十四那天,高起潛全軍大潰,盧象升的參贊主事楊廷麟一個人回到了戰場之上,周圍的居民早就是跑光了,也沒有人打掃戰場。
在戰場上,楊廷麟看見了一個穿着麻布衣服屍首,面目已然是模糊不清,戰場上會這麽穿戴的人也隻有總督盧象升了,楊廷麟跪在屍首邊上,隻覺得淚流滿面,張大了嘴想要哭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所謂嶽武穆臨死大呼“天日昭昭”,此情此景,類似仿佛。
在德州城中,巡撫顔繼祖和監軍太監劉元斌可是喜氣洋洋,宣大總督盧象升戰死的消息已經是傳到了德州城中,看這架勢,東虜女真應該是和上次皇太極領着入關一樣,帶兵在京畿一帶劫掠掃蕩一番,然後出塞北歸。
山東這邊看起來是無事了,而且前些日子,膠州營李孟的人馬還在北直隸砍了十幾個鞑子地腦袋回來,點驗之後居然不是殺良冒功,實實在在的鞑子首級。
也真不知道這李參将如何練得兵,居然這般地勇悍,據說是十個人打十六個,有這些人頭在手裏,将來撤軍之後,在朝廷那邊多少是有功勞的,巡撫和監軍肯定會有個指揮得當的軍功分潤。
看來這分守四府參将李孟今後真要去好好籠絡交往一下,有這麽個手下在,不管如何跋扈,上面都有功勞分,跟着升官發财,這樣的,實在是仗義人士啊!
不過盧象升戰死之後,崇祯十一年的臘月二十一,京師的求援缇騎就到達了德州,所謂缇騎就是錦衣衛的騎兵,這時候也顧不上作威作福了,急忙地跑到了巡撫和監軍所駐地衙門,宣旨求救。
各地的兵馬調動都是由巡撫和監軍來指揮,地方上地軍将跋扈與否,那是軍将的事情,朝廷隻問文官。
天子下诏,召集各地兵馬入北直隸合擊鞑虜,巡撫顔繼祖自然要慎重辦理,監軍劉元斌也沒有異議,當然,若不想派兵或者是應付也很簡單,隻要是把這軍令發給帶兵的武将,然後讓其自行處理就是。
反正武将想出什麽千奇百怪的理由都有可能,推卸責任也是簡單,但對李孟這邊,巡撫和監軍卻都不敢這麽辦理,當日知州衙門門前那幾百顆腦袋,現在還挂在城頭呢,李孟這人可是敢放手殺人的,自己要是得罪了他,保不齊就是麻煩。
所以事情雖然是緊急,可二位大員還是客客氣氣的把欽差安撫住,派人去請參将李孟前來,請來李孟之後,把情況原原本本的和李孟說了,顔繼祖當年是吏部的大員,劉元斌也是在内廷當差,說話都是圓滑乖巧。。
隻把朝廷的旨意說了,沒有表露自己的任何态度,讓李孟自己去取舍決定,出乎他們意料的是,看着極爲功利,不肯吃一點虧的李孟,卻幹脆痛快的給了回應,膠州營願意入北直隸與鞑虜死戰。
自從清軍從牆子嶺、青山口入北直隸以來,膠州營雖然在德州全力的防禦,并且灑出了騎兵去查探偵查,但清軍始終不出現在德州面對的河間府方向,而在北直隸境内搞風搞雨,李孟不甘于這種局面。
既然自己沒有推诿,從後方的四府來到這個前線,參與國戰,那就是爲了和鞑虜死戰,護衛我華夏山河,老這麽守禦,眼睜睜的看着對方肆虐京畿之地,李孟早就有些忍不住了,偏偏在這前線,就需要服從朝廷的旨意和命令,不然,按照朝廷諸公的意願,先對付的怕就是膠州營,這内線作戰的糧道補給被人斷掉,自己這一萬兵就白白的浪費掉了。
心中着急,卻無奈之極,而且李孟對清軍下一步要去往那裏并沒有可信服的判斷,自己這一萬人隻能是防守一點,若判斷不明對方的動向,恐怕隻能是白費力氣,與其如此,不如主動出擊,朝廷的這個命令算是正和李孟的心意。
而且北直隸雖然有鞑虜的大軍肆虐,不過地方和中樞的信息交流網絡卻也是非常的便捷,如果進入北直隸作戰,随時可以分享這些信息,耳目也是靈便一些,總不至于現在這種不知對方下一步去往何處好,主動作戰的好處就是,不管敵人下一步要去往那裏,我隻要追着你打就是了。
不過,這所謂的信息便捷也隻是李孟自己的認爲罷了,看到李孟這邊同意,欽差、巡撫和監軍都是松了一口氣,同時告訴參将李孟,東虜女真的大軍正在順德府、廣平府一帶遊蕩,兵部的判斷,鞑虜不日即将北返,希望軍隊半路截擊。
這個消息和李孟派出探馬得到情報類似,李孟回到大營之後,就下達了動員的命令,駐紮在景州的馬罡部爲先鋒先行,李孟的本部大營随即出發,趕往冀南阻擊鞑虜。
臨走前,李孟還是和巡撫顔繼祖以及監軍劉元斌商議,膠州營一走,德州一帶未免空虛,山東總兵丘磊的兵馬可以安排在德州與濟南之間策應,好歹那也是六千多人的部隊,也是一支軍事力量。
李孟的這個建議正是巡撫和監軍心裏的願望,總不可能靠着幾十名親兵來守衛這門戶之地,自然是滿口的答應下來。。